师妹她走火入魔——by伸出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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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城冒充顶替。
妖皇战死。
穆晴失踪。
……
这一桩桩一件件,被秦无相解释得分明。
那看似已经失了情绪,冰冷至极的秦无相,伏于案前写信时,眸中落了一滴泪下来。
江连看到,正想上前去安慰。
但他才走了一步,就被人一把拉回暗处。
他回头。
穆晴一手拉着他,一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江连跟着穆晴离开了宫殿。
穆晴这时才说道:
“江连,他以后要成为妖皇了。”
“他是这北地的主君,顶天立地的支柱,他不会希望有人看见他的脆弱之处。”
江连对此颇不赞同。
主君又怎样?
主君又不是石头,怎会无脆弱柔软?
知他之痛,却不安慰,反而放任他痛苦。
这不是一个关切秦无相的人该做出来的事情。
穆晴说道:
“此后的体贴和关切皆不可直言,要藏在心里,落实于别的事情上。”
穆晴说完这话之后,便离开了。
徒留江连一人,站在原地,沉默地思索穆晴话中之意。
※
红妖鸟将秦无相的信挟到了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此后,便是对此事沸沸扬扬的讨论声。
“果然,与我师父所说相同,这百年来,那北地的妖皇是大妖伏城假扮的。”
“只是未想到,伏城伪装妖皇,这百年里缩在北地不出,未闹出半点乱子。这背后之缘由,竟是这样的壮烈和隐忍。”
……
修真界多的是感慨北地之事的声音,但更加激烈的,是对于在这事中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的穆晴的讨论。
穆晴百年前为救秦无相性命,在北海拦阻伏城,拼死一战,舍身引心魔天雷,要拉厉伏城同归于尽。虽未成功,却也重伤伏城。
此后穆晴于濒死之际得到机缘,以百年时间登化神巅峰,出关后灭大妖伏城。
此事秦无相在信中写的详尽。
修真界有许多人还记得穆晴。
穆晴在修真界活动的时间不久,名声却至今还很响亮。她是修真界无人能超越的天才,也是最为离经叛道之人。
她出身山海仙阁,是天下第一人秦淮之徒,却叛出师门,窃魔宗成魔尊。
大家本以为她成为魔尊后,又是一个新魔头,要引得天下大乱。没想到她登位之后一直很低调,不惹任何乱子,不久之后西洲魔宗还和山海仙阁成了盟友,仙魔之间一派平和。
结盟之后,穆晴更加低调了——
此后百年,修真界再也没有半点关于穆晴的消息。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为什么了。
这一百年她失踪了,一个失踪的人,能不低调吗?
“先败魔君祌琰,登魔尊之位,促成仙魔结盟。又舍身赴死,为修真界博取百年生机。如今再出世,又诛修真界最大的妖邪,让北地回归正统之手。”
“此人之功德,不可估量。”
“她百年前杀仙修,叛仙阁,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不管有什么隐情,她杀仙修之事都是错!”
“可是她为修真界带来的益处,远远胜于她的过错。”
“功过不能相抵!”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人间那些皇帝,那些被人称颂的明君还是皇子的时候,为了谋取皇位干过多少恶事?”
“功不能抵过,但过也不能弥功。”
“至少现在的穆晴,对修真界来说,是有益无害。”
……
修真界众人对穆晴之事讨论激烈,修士们各有各的看法,争得面红耳赤。
仅有少数人看得分明。
太玄宗宗主道:
“她既然能胜那大妖伏城,就代表着,她在这修真界已罕有对手。”
他话说得含蓄。
因秦淮还未飞升,他倒也没明说穆晴已是天下第一。
“西洲是她的地盘,东海的山海仙阁,各地的仙门以及生意遍及各地的星倾阁皆与西洲为盟,如今盟友之列又添北地……”
正在太玄宗做客的太乙宗宗主道:
“修真界接下来,应该要以她为首了。”
太玄宗宗主叹了口气。
这修真界一向是各门各派分离,虽然势力强弱不一,但还从来没有过以谁为首的说法。
太乙宗宗主见他叹气,以为他是不服气,劝慰道:
“老友,也不必难过。穆晴虽是小辈,可她之功劳,她的能力,皆担得起这地位。”
“至于她之为人,看她登魔尊之位后的行为,应无问题。而且,有丰天澜看着,秦淮也还未飞升,她应不会胡来。”
太玄宗宗主道:
“老友,我担忧的不是她胡来。”
“这修真界共主之位,是南洲巫族祁家夙愿,如今被他人所得,他们怕是不会安歇。”
※
三个月之后,北地长夜结束,开始有了天明之时。冰雪渐融,常年被雪覆盖的土地,冒出一抹顽强的新绿。
秦无相正是在这万物生机复苏之时,举行了登基大典。
穆晴亲眼看着,秦无相着一身胜火红衣,自殿外缓步而来,踏着绒毯前行,登上了妖皇之位。
他登位这一日,五洲四海来贺。
为表盟好之意,各门派皆有来客,实在来不了的,也托人携了礼物,以表心意。
秦无相在这一派热闹之中,坐于首位,收各派贺礼。他一身红衣,如雪银发垂坠,红色妖纹爬在额头,眉目妖艳又冷肃。
他没有为贺礼之贵重动一分眉睫,也没有因小门派礼物之轻而露出半分不悦。
未因礼而动,也未轻人心意。
这一日的秦无相,从容又镇静,一派稳重威严之姿。
穆晴站在一侧,眉眼中带着浅淡笑意。
她的三师兄未如她愿,还是如原著之中一样,登上了妖皇之位。可也和原著不一样,他未弑父,未入邪道,他只是成长了。
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
穆晴观礼观到一半,就被丰天澜揪着后衣领,于一片热闹之中,悄无声息地从大殿不起眼处拎走了。
走到无人处,他才放开穆晴。
穆晴整理了一下衣服,抬头看着丰天澜,道:
“小师叔,大家都在观礼呢,你拉我出来干嘛?怎么还臭着一张脸?”
丰天澜直白了当地问道:
“你要当修真界共主?”
这北地的消息闭塞,他在北地陪着穆晴待了数月未离开,直到如今宾客来贺妖皇登基,他才知道修真界如今在讨论些什么事情。
他不觉得这是偶然。
穆晴背后有千机子和沉鱼夜,这两人都擅长控制大局。修真界既然有此流言冒出,没有止歇,还到处漫布,就意味着这一定是穆晴期望之事。
穆晴问道:
“你为这事生什么气啊?”
“我又不是南洲巫族祁家,不当霸主,只当个说话算数的标尺,不会为祸修真界的。”
丰天澜信不过的不是穆晴。
他说道:“你可知,你若坐了这位置,会招致怎样的风雨?”
穆晴解释道:
“小师叔,我不会对修真界明言,我是修真界之主。这领袖之位,在外界看来,是各种流言把我推上去的,不是我自己想坐。”
“修真界不会对我群起而攻之的。”
穆晴继续说道:
“祁家什么的,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丰天澜当然明了,以穆晴如今的能力,就算是秦淮亲自出关,也未必是她对手。
可他就是放不下心。
修真界风风雨雨,变幻无常,不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而且,南洲巫族祁家的手段,至今也还未使完全。
第61章 光阴 没出息,喝这么多。
丰天澜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见穆晴一双好看眉眼之中笑意盈盈, 道:
“师叔,好不容易卸下担子,就别这么操心了。别把自己变成劳碌命, 很累的。”
丰天澜冷着一张脸说道:
“你若不想我操心,就靠谱一点。”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他常常呵斥穆晴, 却不知他也时常被穆晴指责。穆晴说他爱操心, 劳碌命, 没有医修的样子……从小到大,这些话她不知抱怨过多少次了。
穆晴问道:
“我哪里不靠谱了?”
丰天澜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道:
“你哪里靠谱?”
穆晴追上去, 和他拌嘴:
“我觉得我哪里都很靠谱!”
丰天澜道:
“穆晴,人要有自知之明。”
穆晴:“…………”
巧了,她这辈子最缺的,就是自知之明。
秦无相的登基大典还在继续,不过这会儿他应该还在收客人的贺礼——五洲四海来的客太多,这礼一时半刻收不完的。
穆晴不急着回去。
她走在丰天澜身边,丰天澜的步伐比她大,走得比她快些,她跟着跟着, 就不自觉地像小时候那样捏住了丰天澜的袖子。
她小时候常常用这种方法来无声地提醒丰天澜:你走慢一点,等等我。
丰天澜愣了一下, 倒也没抽手甩开她,而是稍微放慢了步子。
“小师叔, 我有件事想问你。”
穆晴抬起头, 看着聚了些云的天空。
北海的天气一向不太好,这会儿有了云,一会儿又该下下雪了。
穆晴继续说道:“你还记得穆家吗?”
“记得。”
丰天澜道,
“不过我对穆家了解不多。”
穆晴道:
“我在云灵秘境经历考验时,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一些过去已经忘怀的事情,又被我想起来了,而后便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我出身于穆家,是这一辈唯一的女儿,受尽疼爱。爹娘也是在我被师父带走之后,才生下第二个孩子。”
穆晴一边回想,一边道,
“按常理来说,我这样的情况,师父带我走时,爹娘应该会百般不舍。”
“可他们未有任何不舍,便让我离开了,像是刻意要将我送走一般。”
丰天澜问道:“你觉得你的身世有问题?”
穆晴点了点头,道:
“不过他们待我那样好,我年幼时和摘星说话,他们还担心我入邪,我应该是亲生的吧?”
一切的疑点,都只在于秦淮收徒的时候。
丰天澜想了想,说道:
“你师父收你为徒的事,的确很奇怪。”
“他那个年纪和修为,又打算飞升,要经常闭关,收了徒弟不能自己带,按道理来讲是不该收的。”
当年秦淮在外游历,突然就带回来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说要收为关门弟子。
丰天澜登时就感到头都大了。他劝过秦淮不要受,赶紧把小丫头送回家去。可看最后的结果就知道,他没劝住秦淮。
丰天澜继续道:
“穆晴,你应该听说过流言,你师父收你为徒,是因为千机子的一则预言。”
穆晴点了点头。
这事一直是修真界捕风捉影的流言。
她叛出师门后,与千机子合作数年,她那时不在意此事,千机子未曾提起此事,穆晴便真当此事是他人乱传的谣言。
丰天澜道:
“我不知是否真有此预言,也不知预言内容。但你师父收你为徒之前,确实与千机子在天机阁饮酒相谈。”
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千机子了。
丰天澜说道:
“你若要调查此事,先寻穆家,若无解,便寻你师父,勿要去找千机子。”
“你师父说话,我尚且能听出真假,而且他不太爱说假话。可千机子就不一定了。”
穆晴沉默地点了点头。
丰天澜道:“走吧,得在宴席开始之前回去。”
登基大典来的人众多,这会儿他们跑出来,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要是宴席开始,摆桌子吃饭喝酒庆祝,那就麻烦了——丰天澜和穆晴的座位,与秦无相在同样高度,一个在妖皇左侧,一个在妖皇右侧,要是空缺了,可就太扎眼了。
※
大约一个时辰后,宴席开始。
秦无相红衣未褪,坐于首位。
他妖艳眉目间带着掩不去霜寒之意,面对万般喜乐,皆是清冷从容之姿,不怒自危。
这时候,大家都知道,他是妖皇。
谁也想不起来,一百多年前,他是怎样一个受尽奚落和白眼的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