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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妾如她——by法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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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司柏只觉头疼,不肯顺着魏氏所言争宠,魏氏却不知怎么,通过魏连凯寻得了一扬州美人,献给二老爷做了通房。
  二老爷在他们院中来往的次数多了起来,魏氏旧宠重提,终于有了身孕。
  她本想生个儿子,但看二老爷对女儿喜爱远胜儿子,便日日求神拜佛,要生个漂亮女儿。
  魏氏一门心思求神,可神明并不眷顾她,她没有盼来女儿,反而胎死腹中。
  魏氏因为胎死腹中身子弱的不行,开始出现幻觉,常常半夜爬起来跑到詹司柏房中,抱着他又哭又喊,说有人要害她,害她儿子。
  小小的詹五爷白日要读书练功,晚上还不得睡觉,让奶娘在她床边支了小榻陪着她。
  一连半月下去,魏氏没好,六七岁大的小人儿可瘦了下来。
  二老爷瞧着不是办法,就说请道士做法,恰好彼时魏连凯开新御膳房请了道士,二老爷与他关系不错,就商量让那道士进府替魏氏驱邪。
  道士进了府,选了后院一颗枣树附近,正儿八经地做了场法事。
  不知是不是起了效,魏氏果然好多了,连着几天都没再哭喊。
  詹司柏原本不信这个,但眼看自己姨娘好了,也不得不信。
  某日特特去了那大枣树附近瞧了瞧,他没瞧出来个所以然,却瞧见了前来耍玩的嫡妹淑悦。
  彼时他七岁,淑悦三岁,他见淑悦要玩荡秋千,指了那枣树,让仆从系了绳。
  他觉得不妥,见妹妹软软糯糯的可爱模样,一时没想太多,上前好言劝了一句,“妹妹不若去廊下耍玩,树枝亦折,并不稳当。”
  但淑悦年幼听不太懂,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而她的丫鬟却对他一脸戒备。
  他不愿惹人烦厌,只能走了。
  谁料没过几日,突然出了事。
  淑悦从那树上坠落了下来,树枝断了,淑悦一头摔在了石头上,磕破了脑袋昏迷了过去。
  魏氏听说,当天精神满满地多吃了一碗饭,还跟詹司柏说,“等回头,娘也给你生个妹妹,保准比那丫头漂亮得多,更得你父亲喜欢。”
  詹司柏不喜她这般幸灾乐祸的态度,饭吃一半就放下了,去了书房练大字。
  小人儿练大字不易,踩在小凳上,提着重重的笔,还要悬着手臂练一个“稳”。
  而他近来因着苦练功夫的原因,手臂越想稳越稳不了,一晚上也写不了几张像样的字,还出了一身的汗。
  奶娘来劝他歇了,“哥儿也太辛苦了些,明日再练也是一样的。”
  他犹豫了一下。
  他想像国公爷说得那样,好好练成本事,到时候上战场立了功,他姨娘就不必整日惦记着争宠度日了。
  他用手背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了看外面黑黢黢的天色。
  谁想这时,正院突然传来了嚎啕的哭声——
  昏迷的淑悦突然浑身抽搐,人没了。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噩梦,莫名梦到了淑悦,梦到淑悦一身是血,一直哭一直哭。
  他惊醒过来,翌日姨娘听说,怕他被吓到惹了脏东西,就把他送去了魏连凯家中。
  他怎么也想不到,等他回来的时候,姨娘……已经不在了。
  回来那日,他惶恐地站在朱夫人的正院门前,看着洗地的血水从脚下流过。
  正院发出怒吼,他父亲因为朱夫人发疯弄死了姨娘,要将朱夫人掐死。
  但朱夫人比他更加疯癫,高声大喊着,“就是魏氏害死女儿!她趁着做法弄折了树枝,淑悦这才从秋千上掉下来摔破了头!是魏氏害人,还出言挑衅,我捅死她也是她活该!你有本事就为了魏氏杀了我!”
  二老爷不能,恨声怒吼,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出了门去。
  詹司柏站在院外,脚下踉跄。
  怎么会这样?他姨娘真的能害人?!
  他跑去大枣树下想要一看究竟,但那树已经被朱夫人下令砍了,只剩下一个没了生机的树桩。
  他浑浑噩噩只觉天都塌了,然而事情却还没有完——
  挨了二老爷打骂的朱夫人,在当天晚上一把火烧了正房,等火扑灭,人早已没了生机。
  断壁残垣的宅院陡然冷清。
  二老爷在某天醉酒之后,昏迷不醒,醒来之后,一句话都不肯再说,大夫来看道是得了一种空心病,人废了。
  明明前些天还如常生活的一家人,突然之间死了三个废了一个。
  朱氏的娘家责问定国公府,彼时老国公爷还在西北打仗,根本不在京城。
  朱氏的人越过国公府,派了人过来照看朱氏的嫡子詹司松,他们已经不再相信詹氏一族,要亲自教养詹司松长大。
  事情发展到此时,谁是谁非已经说不清楚了,族里商议暂时让朱家人接管。
  朱家人接过了二房,明里自然整顿后宅,立起规矩,但作为魏氏的儿子,七岁的詹五爷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朱家的人不许他吊唁姨娘,也不许他上学堂,又打散了魏氏院中的人,卖的卖赶的赶,连詹司柏的奶娘也在某日突然生病,被扔去了庄子上……
  最后整个院子里,只剩下詹司柏一个人。
  朱家的人每日凌晨,天不亮就把他叫起来,让他跪在廊下反省。
  他们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说着,他姨娘魏氏的罪行,说魏氏恶毒,说魏连凯与她串通,说他们都该死,但债必须由他来还。
  “魏氏该死,母债子还!”
  声声入耳,日日反复。
  那一年,他几乎被困在院中不得而出,浑浑噩噩,连头顶的四角天空都是灰的。
  他之前立下的志愿都没有了,每日蜷缩在角落里,一日比一日瘦。
  病倒了就自己扛着,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
  直到有一次,他躺在床上烧得稀里糊涂,目光所及的一切交叠重合在了一起,他看见姨娘了,姨娘穿着明艳的裙裳,把刚从银楼取回来的新簪子,簪在发上。
  “小五,你看姨娘这样好不好看?你爹爹一定喜欢的吧?”
  可他只想拦着姨娘,别跟朱夫人争宠了,也别去找他那个宠妾灭妻的爹了,就他们母子两个,踏踏实实过日子不好吗?
  “姨娘……姨娘……”
  有人突然把他从床上抱了出去。
  他隐隐约约听到朱氏的人争辩,“国公爷要插手二房的事吗?我们家代替二老爷教养孩子,贵府也是点了头的。”
  抱着他的人气力很重,气势很沉。
  “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但是这个孩子我带走了。”
  朱氏的人不许,“难道这个庶子不是二房的人?”
  那人哼了一声。
  “昨日是,今日就不是了。我会将他过继到我膝下,从此以后,他和二房无关。”
  朱氏的人讶然,那人抱着他走了,只留了一句话。
  “我不允许你们糟蹋我詹家的孩子。”
  詹司柏被过继到了老国公爷膝下,但老国公爷也不许他再颓废下去。
  “你姨娘已经没了,你父亲也好不了了。不管怎样,都算他们咎由自取。但你如今到了我膝下,我不许你再困于那些往事,要重新进学,重新练功,把你这一年来落下的,全都补上来。听懂没有?!”
  老国公爷严厉,但詹司柏在这严厉下,反而渐渐看到了头顶的青天。
  ……
  俞姝听了前前后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寒山月的香气袅袅游进鼻尖。
  在她家族遭遇灭顶之灾之前,族中和睦,父母慈和,兄友妹恭。
  她几乎不能想象,七八岁大的詹五爷,曾经历过那样的灰暗日子。约莫比她眼前这片怎么都瞧不清的昏暗,还要令人恐惧吧……
  她脑中纷乱了一时,怔怔“看”着那位五爷,却只听到他沉而缓的呼吸。
  她不知说什么以做表示。
  在今日之前,她都没想过、也不想对这个男人有过多的了解。
  可她还是知道了。
  她想了想,掏了袖中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身边的榻上。
  除了这个,她实在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可男人突然嗓音低缓地笑了。
  “阿姝,你夫君有泪不轻弹,帕子就不必了。”
  她睁大眼睛,男人并没有把帕子还给她,反而收进来自己袖中。
  “你既给了,我便收了。也总算是阿姝送我的一点心意。”
  俞姝默默觉得自己方才真是想多了,好像也做多了……
  但那位五爷却道,“这些事情不说出来的时候,我心里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意难平,可此时此刻同你说完,竟觉得如同前尘往事,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也是。
  人要向前看,囿于往事半分作用都没有。
  俞姝在这话里,下意识点了点头。
  男人看着她,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
  “阿姝,从前真的是我不好,如今我知道了,你和旁人再不一样。”
  他说着,将她拥在了怀里。
  “你今日那句夫君,我心甚悦。”
  他吐气在俞姝耳畔,壁垒森森的胸膛中,她听到强劲有力的男人的心跳。
  俞姝没想到,他竟还记着她说得那句虚张声势的话。
  她有些怪怪的感觉。
  但下一息,她突然被抱了起来。
  双脚腾空而起,在天旋地转之中,她被他抱着像帷帐而去。
  她连忙抓紧了他的领口,男人安慰她,“别怕,抱了我的脖子便是。”
  俞姝不要抱他,仍旧揪着他的领口不放,把原本舒展的领口,揪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男人讶然,“夫君不会摔了你,放心阿姝……别揪了好吗?”
  俞姝偏不,非揪着他的领子。
  男人好笑,一边哄着她,一边极其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上。
  俞姝这才松开他,可他却不肯松开她了,反手放下了床边的帷帐。
  熟悉的帷帐,熟悉的气息。
  他探手而入,他手下初初很暖,但不出几息,变得如烙铁一般烫人。
  俞姝躲闪,他却托着她的腰,将她捞进了怀中,游走之间,隔在之间的衫裳消失无影。
  外面那么冷的夜,帷帐里的俞姝被磨出了一身的汗。
  男人今日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精神。
  俞姝越是盼他快些,他越是不肯,手下托着她的后背,轻吻在她耳边。
  俞姝浑身痒又软,推他又推不开,反而被烫到了手。
  他越发来劲,俞姝却忍不住了,哑嗓叫了一声“五爷”。
  往日这般,他多半应了她,不再磨下去。
  但今日,他有了条件。
  “阿姝,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夫君。”
  俞姝耳中轰鸣。
  他怎么还记着这个?!
  她突然后悔当时狐假虎威的言论。
  可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扣着她的腰反复,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扔进了沸水里,沉不下去,也浮不上来。
  沉浮之间,她不得不颤着嗓子叫了他。

  “夫君……”
  “阿姝!”
  他亦回应了她,终于在最后一次力道中结束了。
  俞姝脑中混沌了一时,想拾起衣裳穿起来,却被径直抱去了净房。
  她脸上如烧,等到回过神来,被卷进了柔软和暖的锦被里。
  她这才稍稍喘了口气。
  男人却将她与锦被一并捞进了怀中。
  他抚上了她的小腹,指尖轻轻摩挲。
  俞姝痒得不行,只听他道,“阿姝快些有孕吧,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只一句,俞姝立时清醒了。
  她睁开眼睛,视线里只有微弱的烛光。
  *
  虞城。
  是夜,一场恶战从天而降。
  襄王的兵马出现的突然,可被偷袭的虞城却坚固如铁桶,不仅如此,甚至早有准备。
  襄王袭城的军队立时陷入劣势。
  远远潜伏在一旁的一队人马中,当头的将领得知了前方战报。
  “没想到,俞厉竟然这般厉害,襄王兵马筹备多时,全然没占上风。”
  副将问他,“那怎么办?看着俞厉似是有了防备,兴许襄军走漏了消息。”
  将领却不怕,“那是他们襄军的事。咱们国公爷也早就料到了襄军不敌俞厉,这才派了我等秘密潜伏于此。襄军会走漏风声,我们可不会,这一战机密,胜败就在于此!”
  他说完,哼笑一声,“襄军没用,我们便帮他们一把!”
  “所有士兵听命!协助襄军,进攻虞城!”
  话音落地,潜伏于暗夜中的兵马如同黑夜中的狼群,一瞬间倾巢出动。
  他们直奔虞城而去,欲于虞城集中精力对付襄军之时,迅速打开另一道城门。
  然而军队刚到城门下,忽然有无数火箭从城墙上飞射而出。
  等到将领看见时,还未展开战斗的官兵已经到了城下,想逃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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