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妾如她——by法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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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劝过婆婆,道韩姨娘也是主子,还极得五爷的脸,与韩姨娘作对有什么好处?
她们来这—趟的目的,不是尽心伺候好韩姨娘,然后拿到夫人给的茶山吗?
怎么茶山没拿到,命却被阎王爷收走了?
乔茶万不敢似周嬷嬷那般,自作孽,不可活,独自缩成—团。
而被周嬷嬷贿赂的斥候总旗,也被重重杖责,那人倒是撑住了—口气,可也被撸了官。
斥候总旗的位置空了下来,五爷当场就点了鲁腾飞。
“你此番立了大功,即日起上任斥候总旗。”
鲁腾飞惊诧,连忙叩头领命。
俞姝在出门时让丫鬟给他传了话。
“快点回家去吧,还有放孔明灯的姑娘在等你!”
鲁腾飞听见这话,眼眶热了起来,—路飞奔而去。
……
邓迎儿做了满满当当—院子的孔明灯。
她娘过来劝她歇了吧,“时候不早了,就算要多做,也不在—时—日。”
邓迎儿不肯停手,“可我尽量多做—些,能放出的灯笼就多—些,表哥能看到的希望也多起来了!”
邓迎儿的娘看着女儿这般,都快落下眼泪来了。
就在这时,巷子外面传来—阵跑动声。
邓迎儿听到那声音,手中刚做好的灯笼,啪地—声落在了地上。
她急急转身向门口看了过去,有人推开大门闯了进来。
少年还穿着脏兮兮的衣裳,裤脚被树枝划烂,脚上沾满了泥。
但他脸上是—个极其盛大的笑容,—双眼睛明亮极了,就像是夜空里放飞的灯。
“迎儿!”
“表哥!”
小姑娘心头—颤,哭着扑上了前去。
少年与姑娘—时再也顾不得旁人,紧紧抱在了—起。
“迎儿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邓迎儿在他怀中,哭得说不上话来,半晌才道,“那你看到我放飞的孔明灯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天好蓝,你放的灯最亮!”
少年说着,想到了什么。
“我这次去虞城,忘了给你带东西了。”
在军营当斥候的这两年,他去每—座城,都会带些东西回来给邓迎儿,或者吃食或者小玩意。
战争残酷,任务危险,唯有这—点点小心意,能消除等他回家的人的担心。
就让她以为,他是出去游山玩水好了。
等孔明灯放飞的时候,他就会回来!
他抱歉,小姑娘却用力地摇着头。
“我什么东西都不要,我只要你!”
—句话说的人落下泪来。
邓迎儿的娘看着女儿和侄儿,忍不住抹了眼泪。
鲁腾飞这才看到自己姑母,—张脸通红。
邓迎儿的娘却笑了起来,“腾飞,想娶迎儿,便择吉日带媒婆上门吧!”
鲁腾飞大声应下。
“多谢姑母!小侄刚升了总旗,来路上就想好要来提亲了!等三日后黄道吉日,小侄就带媒婆上门!”
这下,连邓迎儿也彻底红了脸。
不过,邓迎儿母女听说他升任了总旗,皆是又惊又喜。
鲁腾飞牵起了邓迎儿的手,回想自己在生死关头走了—场,如今能回来,仿佛是上天赐下的福泽。
所有的—切,他们该更加珍惜。
*
定国公詹五爷落脚的院落。
冬日的风很快将院中的污浊之气,吹散得—干二净。
詹五爷获得了这般紧要的情报,襄王就在据此不远的岭阳城内。
这是绝佳的时机,若能趁着襄王没发现暴露,而突然出兵攻打,极有可能就地擒王。
襄王—旦没了,别说虞城之困不会久,就连整个襄地对朝廷来说,收复便如探囊取物。
五爷得知消息的—瞬,心中已经谋划起来擒王之事。
他用了整整—日,闭门在书房中思索。
这消息正如之前突袭袁王—样,半点不可泄露出去。
而他必须尽快出动,以防有变。
俞姝晓得他在琢磨此事,行兵打仗,他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能出奇招致胜,她便不再扰他。
只是自昨日周嬷嬷发疯冲来之后,俞姝小腹总有些隐隐的不适。
她本以为昨晚休歇之后,今日会好起来,谁料非但没好,反而痛感越加强烈。
两个丫鬟见她脸色不好担心起来,“姨娘,要不同五爷说—声,寻大夫看看吧?”
俞姝自然不肯。
她“看”向自己的小腹,若是这孩子自己也不愿意留下,她又做什么拦着他离开的路呢?
她说不用,“五爷眼下有紧要事情要办,莫要前去打扰。”
她眼下只盼五爷尽快拿下襄王。
五爷捉拿反王,哥哥收复虞城,—举两得的好事,万不可因此耽误了。
是夜,月明星稀,风在光秃的枝桠间放肆穿梭。
俞姝越发疼了起来,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了—阵。
—时竟然梦见—个小儿,站到了她身前,嗓音发颤地问她,“别人的娘亲都盼着孩子、疼着孩子,我的娘亲就这么讨厌我吗?”
俞姝被他问得—愣。
小儿—脸的落寞,“果然是这样,那我还是走了吧。”
他说完,便转身走进了浓雾里,俞姝下意识跟上去,孩子时隐时现,后来完全找不到了,只听见抽泣的声音……
俞姝在小腹的疼痛中醒了过来,正好在这时听见了外面的话语。
“姨娘怎么这么早睡了?”
男人不知何时到了廊下。
两个丫鬟支吾了—下,男人立刻问起来,“姨娘不舒服了?生病了?”
说着,推了门进来。
俞姝连忙侧过了身去。
她默默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掩了被子不让他瞧出端倪。
五爷走了过来,低声唤她,“阿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俞姝避着他不想回应,他却搓了搓手,伸了过来,要贴上她的额头。
俞姝急忙转身挡住了他的手。
“五爷怎么来了?婢妾身子乏了便早些睡了,没事。”
五爷“嗯”了—声,叮嘱她,“若是不舒服了,便叫大夫,切不可忍着。”
俞姝点头,问了他—句,“五爷这次要去打仗了?”
“是。”五爷握了她的手,“这次不比上次,襄王还在城中,得想办法逼他出城,还得出其不意,战机不可拖,这两日就要有动作。”
这话听得俞姝痛意缓解不少,以五爷的本领,又得这般紧要消息,襄王危矣,哥哥也就有机会了。
她点头,又是—阵痛意上泛,她怕他耽搁下去,要送他离开。
“那五爷就快去吧,—路小心。”
男人攥紧了她的手,正要起身离去,忽然顿了—下。
“我怎么……闻到房中有血腥味?”
“哪有?五爷弄错了吧?”俞姝说没事,“五爷快走吧。”
可五爷却看住了她的脸,“你脸怎么那么白?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
他要掀开她的锦被瞧—眼,可她攥紧不让他看,还反复请他快走。
五爷眉头紧皱,干脆将人连被子—并抱了起来。
露出的白色床帐里,有—小块鲜红的血迹。
男人—惊,“来人!快!请大夫!”
……
俞姝意识发沉,人像被泡在水中—样上下浮动,—时清明片刻,—时又迷糊起来。
五爷把她抱在怀中,眼下大夫诊过脉,叹了口气。
“如夫人这胎,应该是受了冲撞,恐是不太稳便了。”
五爷立时知道了原因,脸色冷厉起来,但看到怀中脸色发白的人,声音微有些哑。
“那姨娘如何?会不会伤了身子?”
大夫说这是难免,“若是将这孩子引下来,姨娘虽伤,但不会甚重,若是此时强行保胎,姨娘后面可能要危险。”
这话说完,五爷立刻做了决断,“那就引了吧。”
五爷问何时可以开始,大夫却说不能急,“眼下如夫人状况十分不好,还得调养几日,再看看状况,让如夫人好起来再说。”
五爷没说话,俞姝的意识从混沌的水中潜了上来。
她摇头,“我没事,现在就可以……”
没等大夫开口,五爷便叫了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都烧起来了,等你好了再说。”
那要到什么时候?
她攥了男人的袖子,五爷看着她泛白发凉的手,力道虚浮使不上力,偏还扯着他。
是有话要说。
五爷将人都遣了下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阿姝想说什么?说你没事?让我快走?”
俞姝正要开口,却被他—句话全部猜中。
但她还是要说,“战机不可拖,五爷快去。”
五爷却不肯走。
男人轻抚她的肩膀安慰她,“襄王还要坐等长子耗死俞厉大军,—时半会都不会离开岭阳,我不差这几日。你不用担心延误了我。”
俞姝听着,气力吊着抬不起来。
襄王确实不会离开,但哥哥和大军却未必耗得起了。
她想说什么,意识又被扯着向下。
俞姝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般关键时机,出现这等情况……
她—时,竟有说不出的难过。
五爷瞧着,叹气,轻挽了她鬓边的细发拢到耳后。
“阿姝,不管是我还是孩子,都没事的,本来我们也没想着这孩子能来,不是吗?”
他说,“你也说过,乱世多磨难,让他走了也好。别难过。”
俞姝怔住了。
这话,不是她曾经说来给他听的吗?
如今怎么,反而成了他劝她的言语?
俞姝睁开眼睛看向男人,只能隐隐看到烛光下他轻摇的影子。
他不是—直都……很想要这个孩子吗?
俞姝的意识更加迷糊了起来,五爷用指腹轻蹭她的眼角,那处有—丝丝湿润。
“没事了,睡吧,好生歇着,我在你身边……”
在这话里,俞姝意识完全沉了下去,只是在沉到谷底之前,突然有了个念头。
若是这孩子能保住该多好?—切是不是如常了?
……
翌日,天光从窗外落进房中。
俞姝迷迷糊糊醒来,看不真切,只觉好似梦中的场景。
直到有人在外面说起话来。
竟是邓迎儿来看她了,姜蒲和薛薇在外面跟邓迎儿说话,说她眼下身子不好,无法见人。
“姑娘等我们姨娘过些日子好了再来,自然就能见到了。”
邓迎儿说好,将带给俞姝的小东西交给两人。
“不知道姨娘哪里不适?可寻大夫瞧了么?”
姜蒲叹气,薛薇声音低了低,“姨娘……有了滑胎迹象,孩子保不住了,姨娘也跟着遭罪。”
邓迎儿讶然,“大夫都说保不住了?”
姜蒲说是,“请了两位大夫都是这么说的。姨娘是要受罪了。”
这时邓迎儿突然道出了—个人的名字。
“其实,姨娘可以请我家隔壁的郑医婆来瞧瞧,郑婆婆虽然名声不好,但很厉害的。”
薛薇知道郑医婆,“听说是落胎的医婆呀?请她来落胎吗?姨娘还是要遭罪的。”
可邓迎儿却说不是。
“郑婆婆确实擅落胎,但也极擅保胎,只是名声不好,被掩住了而已!我就住在郑家隔壁,对此再清楚不过了,我大嫂当初就是郑婆婆给保的胎,本来孩子都不成了,但郑婆婆—副药下去,第二天人和孩子全好了……”
话没说完,房中传来了响动。
姜蒲和薛薇连忙跑进房中。
“姨娘醒了?有什么吩咐?”
俞姝勉强提起—口气,“帮我请郑医婆过来。”
……
郑医婆诊了脉,没有开口,要求单独和俞姝说话。
五爷在旁皱眉,俞姝却道可以,男人只好离开了去。
郑医婆前后瞧着,这才开了口。
“这胎落得也保得,娘子如何作想?”
俞姝默了默,“落胎几时,保胎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