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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京华——by墨宝非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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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雕细琢的木盒子里边有各式的酱肉火腿、熏鸡腊鸭、还有小牛肚这等食物。过去讲究些的文人,还有官宦人家招待客人,总喜欢叫盒子下酒。
  京城的盒子铺多,各有各的特色,她偏好这里,想让谢骛清尝个新鲜。
  晋宝斋临着一家纸笔铺,有不少穿着蓝布学生装的年轻人进出。
  何未进晋宝斋前,有两个男学生站在纸笔铺前的空旷地,发表救国言论。在北京这不少见,进步学生们经常跑到闹市区即兴演讲,宣传反军阀反封建,一但管理治安的巡逻警到了,就一哄而散,去下一个地方。
  她让谢骛清等着,自己进了铺子。
  那两个学生说得慷慨激昂,有漠视路过的,有瞧热闹的,也有进步男女学生们围拢过来,听着他们说的。谢骛清在人群之后,他怕跟随的众多兵士打扰这些学生宣传反军阀,让跟随自己的人,还有郑家参谋带人去远处,只留了四个军官在身边。
  有一个发现谢骛清,拉住正在讲话的男学生。
  那些学生分不出各地军装差别,谢骛清理所当然被认作了军阀中人。
  男学生话说到一半,围观的人正多,此刻走,被全部人看到他见到一个军阀头目就要跑,岂不是成了笑话。少年人仅凭着勇气撑着,直视着人群外的谢骛清。
  围拢的人群全都自觉让开,都认为这学生今日逃不掉了。有三个在一旁、穿着蓝布袄裙女学生却悄悄往前站,想保护那素昧平生的爱国男学生逃走。
  远远近近的人,这一刻安静着。
  何未提着一个精雕的木盒子,迈出晋宝斋,听到少年的声音带着赴死的勇气问:“这位将军,你既听到了,我想问你……问你对这次南北和谈的形势的看法?你认为北上的人是在做白日梦吗?你认为……他们是被骗了吗?他们失败了吗?败给奉系和临时政府了吗?”
  何未看向谢骛清。
  在日光里,整条街的积雪都被扫到了每家店门旁,墙根下,当中的路被来往的人踩得不见白雪,而是泥泞混着冰碴。大家的鞋都是脏的,谢骛清的军靴底下也是泥水。
  他是远道而来的人,跨越几千里到这里,还是头回被人直接问,你们失败了吗?
  谢骛清慢慢将两手倒背到身后,让学生们看到他没有拿枪的打算,减少他们心中的恐惧。
  “北上的人已经失败了,”谢骛清直面事实,“败得十分彻底。”
  人群更静了。
  谢骛清接着道:“但只有彻底失败,他们,乃至举国上下的有志之士才能认清楚、看清楚,没有一个军阀值得信任。这未必是坏事。”
  那个质问谢骛清的学生错愕着,慢慢反应过来,这个站在冬日暖阳里,军装笔挺,如同一个老师般站着的清瘦将军,应该就是北上来谈判的人……
  学生情不自禁往前一步,立刻被两个军官挡住了。远处郑家参谋以为谢骛清受了为难,单手扣住枪,刚要叫人,被谢骛清抬手制止。
  “将军是北上的?为和谈而来的?”那个学生望着他,黑漆漆的眼睛里有着前所未有的亮,甚至开始泛起泪光,“就算你们败了,我们也在支持你们……”
  学生说着,主动往后退了两步,觉得不够,又连退三步。
  他带着颤音说:“将军放心我不是要行刺的人,我不会威胁到你。绝不会。”
  男学生恨透了军阀,家里的亲人就是被军阀抓壮丁,送到战场上,在山海关被奉系的战机炸死的。这是他平生第一一次,心甘情愿地摊开两只手,向一个戎装将领示意自己是无害的,手中没有武器的,哪怕那个将军身边有几十支枪。
  谢骛清隔着十余步的距离,看着这个少年,还有他的学生朋友,还有那些早就想要冲上去保护他的女学生们。这就是新生一代,并不比当年的谢骛清们懦弱。
  “我不会怕一个爱国学生,”他说,“离我远一些,你们更安全。”
  毕竟,乱枪无眼,真要有人行刺他,站在他身边的人都将是最危险的。
  如此冷静又让人难过的话。
  何未从人群中挤过去,一手压着自己的宽檐帽,一手拎着盒子,在众目睽睽下走到谢骛清的身边。她压着帽檐的手放下来,轻轻伸到谢骛清的手臂上,勾住他的胳膊:“买好了,回家吧。”她轻声说。
  就算有天大的危险,也有人站在你身边,而且一定不止我一个,永远不止我一个。
 
 
第35章 千秋古城月(1)
  他们回到家,何家九爷已等在东院儿。
  何知卿在北京城的宅院没人住,懒得打扫,让人收拾了大书房那个院子,预备在北京住几个月。等何家变动过去再说。
  他人一到,两个婶婶到,猫到,茶到。九爷平日喜欢的花样儿多,一径全带过来了。何未进大书房,小婶婶刚挂上常用的珠帘子……
  她一恍惚,以为到了天津洋房。
  何知卿行动不便,坐着轮椅往她身后瞅:“我侄女婿呢?”
  谢骛清跟着何未进了屋子。
  “我倒不是爱做长辈的人。若不是你要娶我侄女,倒真想和你称兄道弟,”何知卿轻叹,“咱们啊,没这个兄弟缘。”
  大婶婶实在听不下去,踢了他轮椅腿一脚。
  何知卿一抿嘴,又是轻叹,算了,说正事。
  他让谢骛清和何未先坐了:“何家的事是家务事,其中弯弯绕绕太多,我懒得说了。不过有我在,乱不了。”
  若说起来,北京这一支何家起家,就是因为何知卿的生母。
  何知卿的生母生自大贵人家,因同人有过私生子,不得不下嫁给何家,带来的嫁妆让何家有了根基,后来才生了何知卿。所以何家九房的地位历来高。
  何知卿自幼受父亲疼爱,在老父临终前,答应过老父,为何家稳固,绝不和大房争抢,以至于多年被束住了手脚,被逼到天津租界定居都强忍下了。
  如今这些绑缚都被谢骛清解开了。
  “其实这些侄子侄女对我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嘱咐,想到何知俨一下台,大房那些孩子……”何知卿叹气,“不过是他应得的。你做了好,你做了我最不能做的,余下都是小事。”
  在何知卿眼里,以后都是小事情,眼前却有一桩更要紧的。
  “我从天津来,耽搁了一班火车,见了青帮的人,” 何知卿说,“他们找我,是换一个消息,和你有关。说起来你要谢谢未未,若不是他们听说你和未未十分要好,是不会想到能宰何家一刀,卖这个消息过来的。”
  青帮在上海滩和天津卫势力最大。因为天津是水陆交通枢纽,帮会除了大烟妓院和赌场,另外一大收入就是装卸运输生意,码头装卸,铁路装卸,还有货运仓库,甚至是工厂内装卸,都要向他们纳贡。何家就是做运输的,自然是他们常年要吃的肥肉。
  在这上面,一直是何知卿替何未去应付。
  “谢将军啊,”何九爷笑着,轻声说,“今晚六国饭店就是你的死局。”
  何未愣住。
  “南面有军阀买了不要命的人,进去六国饭店刺杀你。你听听,在六国饭店下手,这对头有多恨你,冒着得罪六国的风险也要你死,”何九爷轻声又道,“你该感谢我们未未,他们青帮要赚我们的钱,是不会碰这个宅子的。但凡你换了一家小姐的闺房住,早就在床上身首异处了。”

  谢骛清笑了笑。
  “我晓得,你心里想的是,杀你没这么容易,” 何九爷替他说了,“但就算是猫,也只有九条命。你死了多少回了?自己算算?还能再死多少回?”
  何九爷凝着谢骛清,面上仍有调侃,但眼里的关心是认真的。
  他方才说的是真心话,不为何未,他都想和谢骛清成为称兄道弟的朋友。
  谢骛清也坦诚布公说了:“此事我知道。原本想昨夜走,躲开六国饭店这个舞会,但如今我人还在北京,就没有理由不去。”
  倘若不去,必会被对方察觉,那时就是连环杀局了。青帮这一局还能顾着何二家,接下来的也许就不会卖何二家面子,直接牵连她都有可能。
  “今夜,我在广德楼包了场,”何知卿直接道,“六国饭店是洋人的地方,东交民巷那一条路不是我们的。但东交民巷之外,四九城内,都是中国人的地方。”
  何知卿道:“何家九爷回北京城了,宴客四九城。请谢少将军赏光。”
  这就是谢骛清不去六国饭店舞会的理由。
  他倒也不怕得罪段氏政府,回去了,就是开战之日,还谈什么得罪不得罪。
  “我再多说一句,”何知卿说,“既要走,那便今夜走,那戏楼老板受过我的恩。我能保你出城。余下的路,我相信谢少将军比我有人脉。”
  何未沉默到现在,差不多明白了来龙去脉,他本就该昨夜走,为自己留到了今日。
  “我该说的全说完了,” 何知卿深知牵绊谢骛清的是什么,给何未打眼色,“你们说吧。”
  何知卿让大小婶婶一起离开,留了空间给他们。
  她轻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谢骛清要说话。
  “我先说吧,”她慢慢地说,“我知道北上代表团路过上海,被英国报纸刁难,被抵制进租界。后来在天津,代表团的人见过奉系,被劝说放弃主张……也知道,临时政府派代表敷衍你们,其实早在北京的领事馆里对各国公使妥协了。”
  全部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的,他的不易。
  “清哥,希望下一次,这些是你告诉我的,”她轻声道,“我也想知道你在战场上的事,你打赢了谁,受了什么伤。你每天面对什么,只要和机密无关的,就算隔着几千里,我都想知道。我不怕知道,最怕就是糊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见了。”
  谢骛清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她说到最后,终是看向他:“我向你保证,我不是一个你死,就追随而去的人。就算你为国战死了,我都能自己活下去。至多是,下辈子再找你。”
  谢骛清沉默着,从她身边立身而起。
  他的军装上衣在进门前给了副官,他到珠帘外,拿了上衣回来。他将一旁高背座椅拉到她面前,面对着面,坐下。
  他从军装内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个女孩子用的白瓷粉盒,盒面上印着红红绿绿的花与叶,当中被花草围绕着一个大红色“囍”。
  “前年夏天,友军临阵叛变,我带着人冲破突围,和主力部队走散了。一千多人,最后回来了一百多个,”他握着那个白瓷粉盒,“那时伤兵营有两个女护士,知道我有个女朋友,一次乔装去附近镇子上买伤药时,其中一个给我带回来这个,说是……新娘子用的。”
  他默了会儿,又道:“后来,她战死了。”
  像个普通军人一样战死的。
  当时他让人护两个女护士先走,两个女护士对他说,将军你当初不愿意收我们在队伍里,就是怕我们是女人,要被俘了被人欺负,总怕我们落在敌人手里,如果到今天你还考虑到我们是女人,优先让我们走,那我们就真成这一千多人的累赘了。她们说,将军,你说过我们两个是伤兵的救世主,救世主怎么能走呢?
  她眼有热意:“剩下那个,还活着吗?”
  “去了护士学校读书。”
  谢骛清拉过何未的手,把白瓷粉盒放到她手心里。
  “战场残酷,”他轻声说,“以后我会尽量给你家书。”
  她握住那白瓷粉盒,轻点头。
  两人四目相对。
  “今夜走吧,”她轻声说,“这是最好的机会。”
  何未从酒楼叫了主菜,连着买来的盒子菜摆了满桌子。
  她亲自去做了九叔爱吃的木樨饭,其实就是蛋炒饭。木樨为桂花,那蛋炒饭做漂亮了,饭上的鸡蛋花就和桂花似的。
  “未未做这个是拿手的,八大楼都做不过她。”九叔得意道。
  谢骛清拿起筷子,轻声问了句:“喜欢桂花?”
  在玉壶春,她掺了桂花香片在茅台烧里。
  她点头:“从小就喜欢。”
  这屋子,从哥哥走后,头回有这么多人一起吃家常饭。
  何未递给谢骛清一碗已经盛好的:“多吃点儿,晚上又要喝酒。”
  “未未单独给你炒的,饭蒸得软。”小婶婶道。
  谢骛清在她的目光里,慢慢吃了两口,像真从这木樨饭里闻到了桂花香。
  谢骛清的副官们也被请到了厢房里吃饭。几个姑娘们全盯住了旧相识林副官和那位白白净净的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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