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太子火葬场了——by花下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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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又请了一次,书房里还传来顾审的咳嗽声。来不及细想,徐晏举着伞抬步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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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令颜出书房后跑了好一会,待转过弯回首没瞧见太子后,方才慢下了脚步。
已经走到了池边小凉亭下,低头一看,鞋履上沾了许多泥点子和几片枯叶。
连豆青色的裙上,都染了黄色污渍。
裙角还被挂了个口子,脸上几点雨珠,整个人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个鬼模样,她甚至都不敢回青梧院,生怕绿衣逮着她问东问西。
“怎么回事,裙子怎么这样了。”一道温润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些许的无奈。
顾令颜抬起眉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和一张如冠玉般的面庞。“沈阿兄,没什么。”她道。
沈定邦叹了口气,指指她的裙摆:“都这样了,怎么还没事。是跌了一跤,不想让人知道?”
顾令颜一手将裙摆提起来,避免沾到更多雨水:“不是,没有跌跤。是刚才有些事情,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跑的急,抄近路沾上的。”
“下次慢些,又没什么急事,跑那么快做什么。”沈定邦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又问:“顾阿翁如何了,得了风寒离不得人,我过去看着吧。”
顾令颜摇了摇头:“太子刚去了,阿兄还是等一会吧。”
难怪她出来的那么急,当是想躲开太子的。沈定邦看了眼天色,温声问:“先生让我今日做一篇赋,我刚在回廊里布置了些用具,你可要去作画?”
顾令颜忍不住仰脸笑:“好啊,只不过阿兄费心准备,最后到底是便宜我。”
俩人沿着水池绕进了回廊里,甫一进去,外面的雨势便更大了些,像是有半边天都塌了一样。
“共工怒触不周山也不过如此了。”顾令颜勾着唇角笑了句。
沈定邦替她将纸展开铺平,拿镇纸压住角落,问道:“要什么颜料?”
瞧着面前雨景,顾令颜思量片刻,说了十数样颜色,沈定邦便从盒子里头一一拿了出来:“颜料都要了这么多,你今日哪里画得完。”
“画不完就改日接着画。”顾令颜挽了袖子往砚台里滴水,动作行云流水,令人移不开目光。
廊外风雨如晦,滂沱大雨顺着屋檐倾泻而下,水流如注。顾令颜一直抬眸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垂首提笔,开始挥毫泼墨。
沈定邦偏头看了她眼,握着鸡距笔的手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小半个时辰过去,顾令颜已经画好了个轮廓。
“沈阿兄,你瞧瞧。”她轻喊了一声。
沈定邦垂眸看过去,没放过每一道角落,想要挑出个错处来
——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修了。
然而瞧了良久,却只能道:“好极。”
顾令颜唇边漾着笑,将笔轻轻搁下。先前忙着作画没注意,现在放松下来,刚才被木刺扎过的指缝里头,钻心的疼。
洗了洗画笔,她道:“我今日画不动了,沈阿兄先替我收起来,我改日再画吧。”
沈定邦应了好,戏谑道:“指不定我哪日翻出来,忘了是你的就给画完了。”
“那挺好。”顾令颜弯了弯眉眼,“省了我画剩下的,累得慌。”
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每一下都沉稳有力,是革靴踏在木回廊上的声音,咚咚咚的敲击在人的心房上。
俩人转身看了过去,瞧着一人着玄色圆领袍,裹挟着寒凉雾气而来,身姿挺拔如松,脸上布满了阴翳。
第34章 我想要跟你说一会话
雨声逐渐大了起来, 水珠一刻不停的往下落着。
周遭雨景如梦似幻,然而徐晏眼中,却只有面前那两道人影。
那俩人挨得极近, 甚至手上还拿着同一幅画卷,齐齐朝他这边望过来。
怎么看怎么刺眼。
一股莫名的情绪忽而升起,在胸腔里四处乱撞, 像有一柄锋锐匕首,急切而又有力的割下。那股莫名情绪, 几乎要破茧而出。
徐晏站在回廊转角处, 被几滴雨打在肩上, 恍若未觉。想了半晌, 终于想明白这种情绪, 应当叫做嫉妒。
他嫉妒沈定邦,嫉妒他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
“令颜拜见殿下, 殿下万福。”一道轻柔声音打破这阵宁静,顾令颜俯身, 轻轻垂首,从毛绒绒的衣领里露出段雪白的脖颈。
徐晏抬起双深邃眸子, 里面似有一汪寒潭, 无边怒意酝酿于其中,似乎随时便要倾洒出来。
顾令颜有些烦躁。
怎么在哪都能看到他?明明是自己家, 还要躲来躲去的。
偏不管怎么躲,愣是躲不开。
躲不开就不躲了, 便稳稳地立在那行礼。
徐晏道了起,却绕过她,径直走到沈定邦面前,扯了唇一笑:“那日在上林苑, 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过你救命之恩。”
“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沈定邦拱手道。
徐晏盯着他的眸子,淡声道:“你救我一命,那日我父亲本说让我认了你做义兄,可却又想起,我师傅是太子太师,你师傅是顾中书郎,他二人是父子。咱们之间,到底差了辈分,你说是不是?”
沈定邦作恍然大悟状,又是一作揖:“殿下说的没错,确实是差了辈分的。如此算来,定邦当唤殿下一声师叔。”
徐晏勃然变色,掩在袖子底下的手攥成拳,死命咬住了后槽牙。
顾令颜偏开了头,懒得看他,伸手理了理被风拂乱的衣裙。
顿了片刻,见太子不说话,沈定邦又道:“那师叔,我便先同三妹妹走了,师叔要想赏雨,不妨自便?”他看了眼顾令颜,轻声道,“三妹妹,还不快同师叔告辞?”
雨势更为湍急,徐晏那本就不算好的面容,几乎是在瞬间沉了下来。
眼神阴鸷狠戾,似要吃人。
他幼时每每露出这样的神情,就是要揍人的征兆,便是越王瞧见了也知道该拔腿就跑。顾令颜见多了,倒也习惯了,对这模样没什么感觉。
但他那眼神没看顾令颜,是对这沈定邦的。
许是师叔这称呼太过有趣,顾令颜忍不住弯了下唇角,眼中光华流转。
复又垂首看自己的鞋面,就是不抬头看徐晏。
沈定邦依旧挺直着身板立在那,探寻的目光轻飘飘的瞥向了徐晏。
廊外老松被急风骤雨打过,不少松针飘了下来,落在回廊里。沈定邦欲带着顾令颜转身走,却被徐晏给呵止住:“站住。”
“师叔可有什么事吩咐?”沈定邦含笑问他。
徐晏道:“你自己滚就行。”语气甚平淡,然在场之人都听出了其中蕴含的怒火。
顾令颜抿了唇没说话,但眼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尽是躲闪。
她不愿同他待在一块。
徐晏胸口一堵,满腔的怒意霎时化为灰烬。眼底的光也一点一点暗淡,直至完全熄灭。
生姓沈的气有何用?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指不定还会因俩人差了辈分,无法再有纠葛而暗自窃喜。
“殿下是探望完了祖父?我去让人唤兄长过来作陪,先走一步。”顾令颜心里转了个来回,到底没喊出那个称呼来,俯身行了一礼后,转身欲走。
徐晏一下子便慌了神,心下一急,上前一步攥住她的衣袖:“令颜。”
薄薄的烟霞色衫子,上头织了花鸟纹路,触感冰凉一片,也凉到了他心底。顾令颜顿了步子,动作轻柔的将他的手拂开,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会衣袖,方道:“殿下莫要如此,这于礼不合。”她眼里盈了歉意,似是在为自己的冒犯而不安。
攥住她袖子的手顿了瞬,而后缓缓松开,手也跟着垂落下来。徐晏心尖颤动,心绪几近崩溃。
从前他似乎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顾令颜小时候总喜欢扯着他的衣角走路,小小的一个人儿跟在他身后,旁人笑他多了个小尾巴,令他不胜其烦。怎么说都不听后,最终板着个脸对她说:“你知不知道,这叫于礼不合。”
“什么叫于礼不合?”顾令颜年纪尚幼,什么也不知道,便睁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问他。
他便冷声说:“我是男子,你是女子,你不能扯我的衣服。”顿了顿,又补充道,“否则就再也不理你了。”
不知顾令颜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被他口中的再也不理你给吓着了,往后她揪他衣角的次数,愈来愈少。
后来大了,她便只跟在他身后,再没扯过他的衣衫。
但他现在,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令颜一张靡丽至极的面容就在眼前,却尽是清冷,不像从前,眸中盛满了情意。总是在他的视线看过来时,又装作不经意的转开。
“我刚才说,要跟你说一会话。”徐晏低哑着声音,“就一会,好不好?”
他站进了些,高大阴影笼罩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里面。压迫感十足,令人喘不过气来。
顾令颜偏了下头,想要避开。
徐晏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先将沈定邦赶走,而后掏出了一瓶药给她。
顾令颜愣住,想不通他这是什么意思,便将眼神放在药瓶子上,抿着唇不说话。
徐晏盯着她蜷在袖子里的手,道:“刚才在哪弄伤的?竟这么不小心。”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却在隐隐发颤。
被他一点醒,那股子钻心的刺痛又涌了上来,顾令颜忍不住捏了捏指尖,想要遏制住这阵疼,却发现越捏越痛。
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却不知全然落进了他的眼底。徐晏笑了笑,打算替她上药,却被避开了:“十指连心,再不好,小心以后留下病根。”他小声吓唬她。
顾令颜深吸了口气,淡声道:“多谢殿下关心,只不过是被木刺扎了一下,并无什么大碍。至于药……”她的目光在徐晏手心逡巡一圈,“我自己上便好,不敢劳烦殿下了。”
徐晏将那青瓷药瓶子攥在手心里,一点都不敢放松。
见她转身要走,急切的将药递了上去:“我刚让赵闻从太医院取来的,你用这个吧,好的快些。”
顾令颜有些诧异,仍是推拒道:“不必了,一点小伤,令颜屋里就有伤药,回去就能抹了。”
她不愿要他的东西。
徐晏低垂着眼睫,一阵失神。
从前她常常送他东西,他根本不屑于要,总是冷这张脸让她别送了。但她却总是不厌其烦的送了一样又一样,在看到他用上她送的物件时,则会低下头,抿着唇轻笑。
眸底带着无比雀跃的光。
他偶尔兴致上来了,便让万兴去库房随意挑拣几样东西给她。东西虽名贵,但他却压根记不住自己送了什么。顾令颜收到礼物后,第一时间就会来他面前给他瞧。若是衣衫首饰,会问他穿戴好不好看,若是笔墨用具,则问他作的画、写的字如何。
以前他是随意送出去,现在想给她东西时,却没人愿意要了。
“这药,兴许比你屋里的要好些,等你用完了,我就再让赵闻去取。”徐晏讷讷道。
顾令颜愣了下,嫣然笑道:“殿下多虑,我屋里的药是年初时在东…在宫里擦伤了,太医院里金院判给的,怎么会不一样呢?”
“再说赵参军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令颜怎好劳烦他做这些琐碎小事。”
徐晏捏着药瓶子的手紧了紧,用力到几乎泛白,手一直伸着,却没人接。她向来很好,处处替别人着想。
就比如说刚才还关心了赵闻,不想让赵闻做这种琐碎之事。
但却没关心他。
他不知道有多想听她说句话,问他一句,问他今日好不好。
哪怕他这些日子很不好,睡不安寝食不下噎,也会笑着答一句,他很好。
“令颜。”徐晏艰难问她:“便是连我的东西,也不想收了吗。”
明明,明明以前送她东西,她从来都是笑达眼底。
什么都变了,连她脸上的笑也变得客套了。
顾令颜轻叹一声,无奈看他:“殿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令颜都走出来了,殿下怎会走不出来呢。”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殿下和我的婚事已经取消,往后殿下不需再忍受令颜纠缠了。”她又道。
徐晏霎时哑声,眼眶泛了红:“从前我待你冷淡,从未将你的事记挂在心上。在行宫时,更不该说那些话,伤了你的心。”
倘若告诉数月之前的他,俩人将来会决裂,再无瓜葛,那他定然会喜不自胜,从头舒畅到脚。
等真正经历过后,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我近来很不好。”他低声说,“诸多政事积压在一块,昨晚根本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