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by下限君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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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负责挑选猫崽的小太监整个人在边上试图把自己缩到最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李安然沉默了一瞬,笑道:“这有什么得罪的,你喜欢你就拿去,横竖是个玩意,”她将手里的小猫放到一边伺候的宫人手里,转头对小太监道,“再去给我挑一只凶一点的来,这只可爱是可爱,太温驯了,不中用。”
小太监连忙称是,不一会便从一群小猫里挑出了一只年纪稍大,专门用来捕鼠,且性格顶活泼的半大狸花猫,用黑布蒙了笼子,让李安然带回去。
李安然让猫让得太干脆,昭华抱着猫反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长姐那句“横竖是个玩意”更让她心里一阵堵得慌。
明明争赢了猫的人是她,偏偏她却有一种输了的委屈感。
看着李安然拎着狸花猫远去,她忍不住咬住了朱唇,一扭身回去找甘贵妃哭诉去了。
李安然回到王府之中,荣枯尚且没有回来,她便把猫放在笼子里,给了些熟肉糜吃,之后就把猫丢在了荣枯的厢房庭院里。
自己则换了一身戎装,来到王府的后院之中——她这段时间都在忙辩法会的时候,确实很少来后院练习箭术了,既然秋猎在即,她也不能荒废了弓马,还得在练练手,找回一下感觉才是。
李安然练了一下午的箭,待到暮鼓响过了,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才停下来,倒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生疏,准头倒是比起以前略微差了一些,她收起弓箭,转头想回厅堂用膳,转念一想,却又吩咐下人将蔬食送到荣枯的客房去。
自己则回房间简单的用早先就准备好的热水擦洗了一下,换上了一身秋日穿的齐胸襦裙。
荣枯大概很快就要离开宁王府了,她能和他一起坐在廊下用膳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只是当李安然来到西厢房的时候,却正好看到荣枯用两根手指捏着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狸花猫的后颈皮,肩膀上蹲着两只瑟瑟发抖的小银喉,一边还躺着原本关银喉的笼子。
做个显而易见的猜测,大概是这猫从笼子里跑出来了,然后扑了荣枯的雀,正被他揪着后颈皮说教呢。
李安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却发现荣枯不是在“劝架”,他是在念经。
那就这么一只手拎着那只猫崽,另一只手掐着佛珠,在给猫念《圆觉经》。
猫:喵~
好家伙,猫叫里带着哭腔,这是猫听完也死了啊。
李安然顿觉不妙,下意识的想转身开溜,却听荣枯道:“殿下既然来了,何不暂坐一会。”
被点了名,大殿下只好缩着脖子,宛如一个藏私房钱被发现的耙耳朵一般溜到荣枯跟前:“我,我先说明,我没想到它会跑出来。”
“猫与雀本不该同地而处,猫扑雀是天性使然,殿下心思玲珑,怎么不事先想一想呢?”荣枯也没有露出责备的神情来,只是叹息了一口气,徐徐讲着道理。
李安然只好帮他把鸟笼子重新挂好,看着荣枯把两只银喉又放进去,随后又拎着狸花猫的后颈皮,把它拘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敲着它的鼻子:“你来我这里,便是宿世的缘分,不可滥伤无辜。”
狸花猫:喵嗷啊。
李安然看得只想笑,却不料荣枯抬起头来,道:“我同四寺的师兄们说好了,每逢三五前去僧讲,冬三月之前还是暂时住在殿下这里,他们也有诸多事项要交割,我不好去打扰。”
李安然虽然知道这其实并不好,但是听到荣枯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突然冒起了一丝不太理智的,也压不太下去的淡甜味。
她低头,半晌之后才笑道:“既然法师自己这么说……那就随法师吧。”
天边明月初升,羞羞怯怯的一弯挂在树梢上,唯有这入夜早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人们——秋已至,最是这留不住的辞树秋叶,如岁月蹁跹。
不知不觉间,她与荣枯相识,居然已有将近一年了。
在李安然撑着胳膊,侧着脑袋看向明月的时候,荣枯也在想自己和李安然相识的这近一年,有的时候他会想自己当时若是跑了,又会怎么样。
只是没有如果。
他走了神,猫便找到个机会从他怀里跳出来,一径往李安然怀里扑,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扒拉着李安然束齐胸襦裙的束带不肯放,李安然抱着猫,又是抚摸,又是笑:“这小东西果然烦了你了。”
在猫爪的扒拉下,她襦裙束带被抓松了一些。
荣枯:……
圣僧长叹一口气,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第61章 从世俗观念来讲,崔肃的竞争力,……
昭华回到宫中, 甘贵妃见爱女两个眼睛融粉,一幅受了委屈的模样,连忙放下手上的绣绷, 搂住了自己的爱女:“谁欺负我们髫髫了?告诉阿娘,阿娘替你出气去。”
昭华赢了猫, 只好咬着嘴唇, 半晌才道:“刚刚去猫狗坊选猫儿, 遇到了长姐。”
甘贵妃听到“长姐”这两个字,还有什么不晓得的,她知道自己女儿喜欢卫家的小相公, 也不是没有替髫髫争取过,奈何皇帝属意小卫相公做李安然的驸马,只说给髫髫另有才俊人选。
甘贵妃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忤逆皇帝,昭华心里却一直堵着一块,明里暗里对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长姐”敌意满满。
“不是跟你说了,凡是躲着点你长姐么?”见女儿伤心,甘贵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再说了,那天踏青宴上你也瞧见了, 卫子成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你长姐,强扭的瓜不甜, 加上你父皇也——”
“我不管!”昭华如今年才十五,素日里也因才华出众, 性格娇蛮可爱而讨李昌喜欢, 听到母亲这么劝解,立刻捂住了耳朵,“她回来以前, 父皇但凡有好的,都是给我留着的!她回来以后我就退了一射之地,这凭什么!我就喜欢小卫相公,她都二十六了!比小卫相公大了足足六岁呢!她这么好意思!”
甘贵妃连忙捂住女儿的嘴:“你小声点!”
昭华这段时日里一直在委屈父皇不如以前那么宠爱自己了,又想起小卫相公最近受文人传唱的新诗作又是写给李安然的,顿时一股恶气向心口直涌去:“我偏要说,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阿娘你在贵妃位上治理后宫多久了?舅舅他们上书多少次请求父皇立后,父皇为什么推辞?还不是因为她!”
甘贵妃听女儿这么说,就像是当头被人扇了一耳瓜子一样,满脸震惊地瞪着这个女儿:“这些话谁告诉你的?”
“女儿大了,自己会想。你们不说,我却知道,阿娘你当了皇后,哥哥就是嫡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她手握重兵,在朝堂上和哥哥、舅舅他们不和,就不让哥哥顺理成章的当太子!”
昭华还想再说,却听“啪”得一声,一记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用力之大,竟然让她头上戴着的流苏步摇都飞了出去,发髻也歪到了一边,一张俏脸顿时红肿一片。
“阿娘?”昭华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从小到大,甘贵妃何时打过她?
更可怕的,是甘贵妃此时此刻的神情。
——恐惧之中,带着羞惭和恼恨。
但若是要算,恐怕畏惧的成分是最多的。
“髫髫,”甘贵妃打了女儿一巴掌,心里后悔,却只能蹲下来搂住她的肩膀,“髫髫,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讲了。”
你那个长姐和皇位上那个九五之尊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性子和玩弄权术的手段都那样相似。
她的儿子女儿她自己清楚,真的斗起来,他们两个在李安然的手上是决然保不住性命的。
更何况李安然的身后,还是慧贞皇后章氏的母族,章氏的兄弟现在一个是宰相,还有一个虽然因为身体不好辞官归乡了,却有好几个门生在朝廷中。
现在朝堂上斗的最厉害的,除了门阀和寒门,门阀内部就是甘、章二党。
这其中,又有多少是皇帝摆弄权术之下的结果?
“听阿娘的话,那小卫相公,你长姐喜不喜欢都和你没关系,但凡看到宁王殿下,那你就离着她远远的,不要寻过去,好不好?”甘贵妃搂着昭华,两个眼睛里滚下泪珠来,“别听你那个混账舅舅的话,咱们安安稳稳的守着本分,那也是一世荣华啊。”
她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李安然,自己和自己的一双儿女是不是可能还有一争之力——可惜的是,没有如果。
见母亲哭了,昭华反而有些难受,可是心里却有藤蔓杂草拼命的滋生——凭什么?
凭什么长姐可以,哥哥就不可以?
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来。
也许是遥遥感应到了同父异母妹妹的那一点怨气,也许是昨日下午练习弓术出了一身汗,也许是因为晚上睡觉蹬被子,李安然今早起来准备上朝的时候,自己先打了三个喷嚏。
以至于她上朝的时候,说话声音略略有些沙哑。
由于今天是大朝,所以连刚刚在京中出任闲职的卫显也在文官之列,只是站得比较靠后,前面又拦着层层叠叠的文官,自然看不见站在武官最前列的李安然。
各部在汇报了一下最近各地传来的,收归田产的相关进度之后,李安然便捧着象牙笏板向前一步,开始陈述慈净寺相关恶举,在她叙述的时候,文官行列之中也有不少正直的士子纷纷皱眉摇头,露出嫌弃的神情来。
皇帝在上道:“宁王之前已经将慈净寺的罪证交给朕过目,”他对着边上伺候着的吕公公道,“你去将罪证拿来,交给百官传阅。”
吕公公领命,从后面取了一份签字画押的证词,以及一些被拐卖少女的籍贯、过所,名单一类,交给文武百官验看。
范少卿也在文官之列,看到这名单上赫然写着祝幺娘的名字,顿时冷汗止不住的从后背滋出来。
这祝幺娘,正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从那胆大包天的尼姑庵里带回来的“外室”。
待到众官传阅完毕,崔肃便第一个站出来道:“身为佛门净土,理应恪守清规戒律,太后年年赏赐慈净寺,为的也不过是照拂女尼,然而这班贼尼居然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等有违人伦之事,还请陛下严惩之!相关人等,包括从寺庙之中带走被拐卖女子的官中子弟,也应当重重惩处!”
御史们纷纷出列附议。
崔肃这个人吧,他骂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恨不得把他给撕了。
但是他要是站在你这一边,那就是一身正气护持,心里倍儿爽,别人也没他这么敢说。
范少卿更是站不稳了,是认?还是不认?
既然签字画押的证词也是出自祝幺娘之手,那只能说明她人已经在大殿下手上了,如今崔肃当朝提出要严惩从尼姑庵之中带走少女作为外室的官中子弟,这不就是冲着自己家那个不孝儿去的吗?
范少卿的妻子本是甘贵妃异母兄长的远方表亲之女,他在朝堂之上做事也天然偏向甘党,如今二皇子逐渐年长,日渐被重用,甘党也开始慢慢抬头和慧贞章皇后胞兄为首的章党争持。
难道说,大殿下想要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借着发落了范家的机会,镇一镇日趋不安分的甘党?
如果她真的有这个打算,那甘党……会不会保他?
皇帝摆摆手:“崔卿说的极是——蒙蔽太后,是为大不敬,首恶当斩,从者责令还俗,流配岭南。官中子弟有知道此事之人,不但不上报祀部处理,甚至同流合污之人,更是不堪。”
他站起来道:“传朕旨意,查抄慈净寺,寺中恶尼一并收监,着祀部和三法司商议罪行,官中子弟,但凡有曾经带过寺中女子归家之人,一律杖五十,有官职者官降一品,无官职者五年不得入春闱,以正朝纲风纪!”
崔肃还想再说,却见李安然的手伸到背后摆了摆。
他一时没有领会是什么意思,就见李安然向外走了一步:“臣还有事要奏。”
皇帝道:“说吧。”
“寺中豢养的女子大多数都是身不由己,还请陛下宽宏,将这些女子发还原籍,不拘去处。”
皇帝笑道:“那是自然,哪有苛责被害之人的道理。”
李安然继续奏道:“臣,还有一事要奏。”
她这么把话分成三瓣来说,皇帝也不恼,只是和颜悦色地示意她继续。
“那份签字画押的证词,原主叫做祝幺娘,正是范少卿家二子从慈净寺中带回。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范崇身为驸马,不思体恤公主下嫁之恩,以肮脏之行为天家蒙羞,还请陛下赐其同容华公主和离,以作警醒。”
她说到这,一边的二皇子站不住了,范少卿是甘党的人,整个朝堂上都知道,李安然开口就要让容华和范崇和离,这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全朝的人,范家被皇帝厌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