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圣僧二三事——by下限君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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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造西域的制式,编织设计诸如项链、手钏、珍珠冠一类的东西,就算不是拿来做生意的,哪怕到时候用来赏赐外邦的使臣呢?
想到这里,李安然忍不住感叹:“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真应当厚赐才是。”
文承翰道:“臣明白,早已经厚赐过了,如今此人在南珠局做事,每年教珠民如何‘种’珍珠,也比早些时候风里来浪里去的采珠安稳的多。”
而且这事情女子也能做,这就意味着再也不会出现珠民为了两头兼顾农忙税和采珠,反而两边都没法顾上了。
李安然听得心里舒爽,却在这个时候,从远处奔来一匹快马,南珠局护卫的官兵连忙喝道:“谁人?难道不知道宁王殿下在此?”
那骑着快马的黄门下马,拿出手上的令牌在官兵面前晃了一下,便收回了怀中,小步跑到李安然的跟前跪下:“奴见过大殿下。”
李安然瞥他一眼,却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捧着送到了李安然的跟前:“殿下,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信。”
李安然伸手接过,拆开书信看了一眼,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
文承翰在她拆开信封的时候,便双手笼在袖子里,闭着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在看完信里的内容之后,李安然便将信重新折好,塞回了信封里收进袖子,对着那黄门道:“本王怎么没有在陛下身边见过你?”
那黄门道:“吕大监身体不适,两个月前告老了,奴是新提拔上来的。”
李安然垂下眼,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明白了,本王明天就启程。”
文承翰惊讶道:“殿下?”
只是他这一问,李安然扭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分明在李安然的眼里看到了“警告”。
很显然,殿下并不想让别人知道陛下给她的书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她在回到了刺史府之后,并没有立刻着手收拾行礼,反而先召回了蓝情,并且屏退了所有守在外面的侍卫,从袖子里取出皇帝的书信交给蓝情:“虽然我熟悉阿耶的字,这确实是阿耶的笔迹没有错,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你替我看看。”
蓝情恭敬接过皇帝的书信,展开细细看了看,摇头道:“确实是陛下的笔记。”
李昌和李安然一样,是个书法痴,或者说李安然对于蔡公书的痴迷就是传承自李昌,这个皇帝一旦闲下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没事写几幅墨宝送给自己亲近的下臣。
这封书信用笔一气呵成,其中有些晕墨的地方,却是因为拿不稳笔而手抖的缘故,细细看下来丝毫没有临摹的痕迹,应该是本人所写没有错。
但是这书信的内容……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恶疾,即使突发恶疾,为什么要把我召回去?”李安然心里虽然着急,但是却没有彻底乱了方寸。
这和去年在雍州时候那句开玩笑的“父危速归”可完全不一样。
“我明天就动身回天京。”李安然摆了摆手,示意蓝情将他手上的书信留下,“你给我去查个人,那个替阿耶送来加急书信的黄门,你另外走一条路,和我分开,抄近路回天京,去查查这人的来历。”
蓝情连忙道:“既然知道对方有疑,殿下怎么能自己涉险?至少也要带上翠巧吧?”
李安然摇摇头:“翠巧我留在这里,继续保护文承翰。”这么说着,她笑着拍了拍蓝情的肩膀,“我当年也是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将军,身边又有一队金吾卫护卫,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这一次事发突然,慢慢坐车是来不及了,趁着冬天没有来之前,我得骑快马星夜兼程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天京。”
若是真的,她确实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只是她走的时候,阿耶还精神的很,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恶疾的模样,怎么偏偏在对着东夷大战之后出了这档子事?
若是假的……谁又有那么大的胆子,一敢冒充皇帝给她送书信,二敢诅咒皇帝恶疾?
同时,若是假的,那他们的目的……未免也太容易让人看穿了。
他们敢吗?
李安然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即使是假的,那也是吃准了威州和天京之间的距离,让她不得不放弃用飞鸽传书来验证,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天京,来确认这封信的真假。
李昌是大周的“根本”,他的安危联系着大周朝廷上下的稳定,以及李安然诸多计划是否能按部就班的实现。
她赌不起这么几天。
这是她唯一赌不起的东西。
这样想着,李安然道:“你去把崔肃叫过来。我有话嘱咐他们。”
蓝情连忙去了。
崔肃原本就暂时住在刺史府的客房,听到李安然找他,便连忙来到李安然这里:“殿下寻我何事?”
李安然便将皇帝突然发恶疾,写了加急给自己送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崔肃听完之后,表情也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他的顾虑和李安然一样,只是他考虑得还多了一层李安然个人的安危。
“既然怀疑前来送信的黄门有问题,殿下却还要与之同行吗?”崔肃皱着眉头进谏道,“既然如此,臣不得不说了,以如今的情况,殿下是同陛下一样重要的大周‘根本’,陛下不能涉险,难道殿下就可以了吗?”
他站起来,对着李安然道:“既然殿下怀疑那黄门有问题,何不将他暂时扣押起来,殿下再另外寻一条路抄近路快速回到天京,面见陛下,再做定夺?”
李安然道:“我确实打算‘扣’下他,但是不能我扣。”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下威州城里还有扶桑来的使臣,我们的动作不能太大。”
她的拇指不停地揉着自己的眉心,想要缓解一下因为思考造成的头疼,半晌之后蹙着眉道:“你带两壶酒,几个人过去,把这个黄门灌醉,我今天晚上就带着一队金吾卫出发,不和他走一条路。”
崔肃道:“臣明白。”
“啊,对了。”李安然在他就要出门之前,又开口追了一句,“等你要回京的时候,记得带上荣枯,别让他自己一个人再慢慢走回天京去了。”
崔肃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时候你还想着法师?可见真是重视了。”
李安然白了他一眼:“是啊,他对我来说可重要呢,你别给我弄丢了。”
崔肃笑归笑,看着垂眸蹙眉的李安然,却眼底却复现出了一丝担忧。
他向来是将李安然当做自己的妹妹来看待的,有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作为臣子不该有的担心情绪涌上心头。
就比如……他现在怀疑李安然对荣枯上师不仅仅是赞赏之情。
但是……这话他能说出来么?
这话说出来了,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
崔肃一直是个敢说敢做的人,此时此刻却有些不敢说了。
于是崔御史便只能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收敛起所有的担忧,露出笑容道:“不用担心,我会将法师好好带回天京的。”
李安然点了点头,随后站起来,亲自点了一队金吾卫,收拾起了星夜奔袭需要的行礼,在天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便手持腰牌出了威州城,一路向着天京的方向赶去。
——
“以大殿下的性格,一定会怀疑这封书信的真假。”
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对面却没有对弈的人,而下棋之人只是自言自语。
“所以,她必定不会选择和自己有所怀疑的黄门同行,而是另外招人拖住黄门,自己先带着一队金吾卫快马回京。”
“走的也一定是最近的快道。而快道中间,会有一条名为渡母河的水路,水流湍急,适合伏击。”
又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她性格谨慎,一定会想到这一点,所以,要将伏击刺杀的位置略略向后移一些,在彭山动手。”
——如实此事不成,不能除掉李安然,那就真的说明此人被皇天气运所钟爱,凡人当避其锋芒。
“会成功吗?”
下棋之人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拿起边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菊花饮。
天下谋算之事,即使尽了人力、人智,最终还是会因为天道气运的干涉而失败,更何况,此举若是能除掉大殿下自然是好的,除不掉,他的另一个目的也能达到就是了。
——剩下的,就交给天命来决定吧。
第93章 她似乎只躺了一会,又好像已经躺……
荣枯坐在廊下, 手中掐着佛珠,须臾之后便又睁开眼。
知道李安然匆匆离开威州之后,他便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心神不宁, 才会时常半夜起来掐着佛珠默念经文。
大约是他今天掐佛珠的动作太用力,以至于才念了两遍经文, 他手上的佛珠突然噼里啪啦得散了一地。
他睁开眼, 怔怔地看着满地乱滚的佛珠, 心中那一丝不详的感觉越发清晰。
荣枯站起来,走到厢房门前,刚把手搭在了门扉上, 又犹豫着收了回去——只是因为心慌,就要去找文刺史说些莫须有的担忧,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得慌。
而此刻在威州城外负责值守的官兵却听到一串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马上的人却没有勒住缰绳,眼见着那快马就要撞上大门,那马才长嘶一声,像是有灵性一样骤然停住。
这一停,从它身上滚下来个人。
那人一身佽飞官府, 浑身是血扑在地上,一动不动。
守城官兵一看不对, 连忙打开城门外出接应,等到将那人抱起来的时候, 他突然伸手揪住了官兵的领子:“告诉崔、崔御史……大殿下……彭山……”话没说完, 便昏了过去。
那守城侍卫听到“大殿下”三个字,哪里敢耽搁,连忙牵着马、抬着人进了城, 火急火燎的把人送到了刺史府。
文承翰、崔肃等人正在休息,就这样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崔肃认得那个回来报信的金吾卫,正是李安然带着回京的那一队护卫中的一个,如今他浑身是血地回到威州城,那匹驮着他狂奔回到威州州府的枣红马,还是李安然的爱马“时飞”,可见李安然那边的情况恐怕十分危机。
“发生什么事了。”荣枯原本就睡不着,听到崔肃房间的动静之后,便穿好僧袍出来,正好看见文承翰和崔肃两人表情凝重。
僧人将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的年轻人:“是她出事了?”
崔肃原本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瞌睡虫就全跑了,清醒得前所未有,听到荣枯这么说,反而抬起头来瞥了这个和尚一眼。
“是。”
到了这个份上,他也觉得对着荣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皇帝突染恶疾,急招李安然回京的事情说了一遍。
荣枯道:“所以,现在可以确定那封信是假的了,是为了让殿下抛弃繁重的队伍,带着轻骑奔袭回天京,伺机埋伏的诡计?”
那金吾卫昏迷过去之前,留下了“彭山”这个地方,彭山虽然属于小林州境内,但是当年的威州城也是林州的州府,自然还留有林州的地形图,文承翰连忙将东西从库房调了出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大殿下如果真的在彭山遇到伏击,威州这边是没有资格派兵去小林州的。”文承翰的额头沁出了汗珠。
各个州府的兵不能随意派往别的州府,需要兵部的调动,而殿下之前带来的几千赤旗旧部,现在都留在威州水师的军营之中,没有皇帝或者大殿下的手令是不能调动的。
只是当八百里加急到了天京,怕不是大殿下人都没了。
“现在威州能自由穿过州边境进入小林州的只有我和护卫我的那一批金吾卫,”崔肃道,“我马上带人从威州出发,往彭山去寻找大殿下。”
文承翰道:“也只能如此了。”他扭头看向一边的翠巧,“如今威州局势大定,我这边并不需要你护卫,你也赶紧帮忙去支援大殿下吧。”
翠巧却在衣袖里捏紧了拳头:“殿下给我的命令是保护文刺史,既然是这样的命令,那就说明殿下认为威州的局势并没有稳定到可以完全放心的地步。”
她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甚至难得带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我现在就想去彭山保护大殿下,但是我必须谨遵大殿下给我的指示。”
文承翰看着她,却见她眼里透出一丝难以压制的愤恨和恼怒,似乎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那个还被扣在威州没有离开的太监严刑拷打,逼他说出幕后主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