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怎么还没找到我——by山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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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李闻寂轻应一声。
“那他们都是什么妖怪啊?”她继续小声地问了句。
“一条银环蛇,一只黄鼬。”
“哦……”姜照一点点头。
那个黄毛的男人原来是只黄鼠狼,怪不得他连胡子都是黄的。
“我还真没见过主动来交钱的,这个人倒也自觉。”那男人走在前头,跟身旁的女人交谈着。
“长得也是真的不错,我还从没见过这样好的皮相……”女人不由赞叹。
“行了何络,你别忘了你男人是老高,那长得好能当饭吃?不还是得乖乖上山来交钱,我看啊,他就是个怂的。”
男人应该是早看不惯她这做派。
“黄皮,你可别说教我,”女人冷笑着,“把我惹急了,你知道我的。”
“毒婆娘……”
男人啐了声,倒也真的没再说什么话了。
姜照一在后头,就差伸长了耳朵去听妖怪的八卦了,但她到底也没太听清楚。
莫里所说的客栈,
原来开在这鹿吴山的一个幽深阴冷的山洞里。
李闻寂一边牵着姜照一走进山洞,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到前面豁然开朗的石室里,竟然十分的热闹。
每张桌子前都坐满了人,或者说,他们几乎都是幻化成人的模样的精怪。
“先生,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何络对他笑着说了句,随后柔白纤细的手随便指了张空桌子,便转身走入另一边的石道去了。
姜照一才和李闻寂在空桌前坐下来,她就好奇地四处张望。
……?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闻寂,我去和他们说说话。”她凑到他面前,小声说。
李闻寂不免有些诧异,“你不怕?”
“你不是说,我们凡人身上有地火,他们伤害不了我吗?”她显然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了。
见李闻寂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就大着胆子跑到接近石壁的那一桌坐下来。
桌上摆满酒菜,有个老头喝酒喝得满脸通红,旁边忽然多了个人,他掀了掀松弛的眼皮,也没太看清她,就含含糊糊地说:“不会喝酒的,坐小孩儿那桌。”
“咱这儿有小孩儿那桌吗?”
一个光头男人挠了挠后脑勺,醉醺醺地打了个嗝。
“青蛙叔叔。”
姜照一推了推右边一手撑着下巴正发呆的中年男人,声音压得很低。
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偏过头,
他和姜照一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来这儿干啥子?”男人瞌睡都吓醒了,他猫着腰转头,果然看见了不远处单独坐在那儿的年轻男人,他有点窒息了,回头看向姜照一,“你们还是遭劫了哇?果然鹿吴山老板就是凶,来了这儿的妖怪基本跑不脱。”
“青蛙叔叔,我们是自己来的。”姜照一小声说。
男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子?”
他看她的眼神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是不是傻?就算你傻嘛,我看你那老公也不是个简单的人,你们咋就自己送上门了?”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呀?”姜照一凑近了他点,“你被打劫了吗?”
“我,”
他已经不是昨天的那只小青蛙了,在这样的境况下,他昨天塑造的威风形象已经毁于一旦,他叹了口气,“唉,你以为这鹿吴山的老板是靠啥子赚钱?他们打不了凡人的主意,就打起了同类的主意了嘛,只要是来过千户寨的精怪,都基本吃了厌冬香,我们每年都必须要在这个时候来参加这个拍卖会,不然的话,慢慢地都变不成人了。”
“厌冬香是什么东西啊?”姜照一还从来没听过。
“他们前些年弄出来的一种药,我也不晓得里面都是啥。”他有点蔫蔫的。
“青蛙叔叔,你叫什么啊?”
姜照一又问。
“赵三春,你叫我三春叔叔就行了。”他在委婉地提醒她,青蛙叔叔不是那么好听的称呼。
“好的青蛙叔叔。”
姜照一却并不觉得。
“你这个小女娃儿……”赵三春憋了会儿,“算了算了。”
“你好,老爷爷。”
姜照一转头又跟旁边喝得有些醉的老头搭话。
他们喝酒好像也不是为了高兴喝的,只是为了发泄这种受制于人的憋屈劲儿。
“小孩儿那桌去。”老头终于看清了她,见她是个小姑娘,就摆摆手,又在说胡话。
“我不是小孩儿。”姜照一说。
老头睁大了点眼睛瞅她,他忽然“咦”了一声,“你是个凡人啊。”
“你是个凡人你怎么来的?”
姜照一伸手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李闻寂,“我跟我老公来的。”
“你怎么想不开嫁给一个……”老头眯着眼睛盯了李闻寂,将要脱口而出的“妖怪”两个字也没说出来,半晌,他才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他是妖怪吗?我怎么看不出他的原身?”
“他是,他是只兔子。”姜照一煞有介事地说。
“是兔子?”老头“嘶”了一声,还是有点疑惑,“那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您喝醉了。”
她认真地答。
“是吗?”老头有点糊涂了。
“老爷爷,我能问问你,你是什么妖怪吗?”姜照一歪着脑袋问他。
“我啊,我是修辟鱼。”
老头想夹一筷子菜,却怎么也夹不到碗里。
“您是修辟鱼啊,”姜照一拿了一双筷子帮他夹到碗里,她又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书上说,吃了修辟鱼的肉,就可以治疗凡人的白癣,是真的吗?”
老头先是点头,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又摇头,摇得脑袋有点发昏。
“您放心我不爱吃鱼,我就问问。”姜照一连忙说。
老头这才松了口气,才要开口,却听后头变得有点闹哄哄的。
“何络来了,你老公怕是也逃不了吃厌冬香的命运了。”赵三春回头看见那紫衣服的女人,有点移不开眼。
姜照一看见何络满面笑容地端着一个小小的瓷杯走到了李闻寂的面前,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先生,来了这儿的,都要喝上一杯厌冬香,”何络说着,那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姜照一,“再说了,你还带了你的凡人妻子来,你喝了厌冬香,我们也就不用费工夫让她忘了这里的事,她为了你而管住嘴,我们也好放心些。”
李闻寂坐在桌前,他轻瞥着何络手里的瓷杯,里面所盛的液体清澈,无色无味,但他却偏偏看见了其中流散出来的极淡的气流。
他才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她的声音:“不可以!”
姜照一跑过来,挡在他的面前,梗着脖子瞪着何络那一张漂亮的脸。
而他轻抬眼帘,
打量着她此刻的背影。
她好像和在警察局的那天没有什么分别。
一样的脆弱单薄,
却又不知畏惮。
第18章 一颗橘灯 她无端红了脸,又有点开心。……
何络大抵也是没想到姜照一会跑过来,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像她这样,和一帮子的精怪共处一室,腿还不打哆嗦的凡人姑娘。
“小姑娘, 你不会真以为你是凡人,我们就没法子对付你吧?”她捂着嘴,轻轻地笑了一声, 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勇气,随后她偏了偏头,看向被姜照一挡在身后的李闻寂,“先生, 来我们这儿可都是要守规矩的,你今天要是不喝了这厌冬香,就算你交了钱,怕是也走不了。”
“躲在小姑娘后头, 也不嫌害臊!”黄皮双手抱臂, 笑得开怀。
他这一笑, 就引得他手底下的那些精怪也跟着哈哈大笑,而满座的宾朋却安静得很。
在这一洞极端的热闹与极端的静默里, 李闻寂却好像根本不气也不恼,只站起身来, 接过了何络手里的厌冬香。
“李闻寂……”她拉住他的衣袖。
李闻按下她的手,端着那杯厌冬香却迟迟没喝, 这洞里数不清的灯火勾勒出一片明亮的光线,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脸上。
而他苍白的指节捏着瓷杯,略微摇晃了一下。
什么厌冬香,不过是酒水里掺杂了点别的东西。
忽的手腕一转,那杯子里的酒水刹那泼了黄皮满脸。
“你干什么!”黄皮抹了一把脸, 暴脾气一点就着,他直接推开前头的何络,才要去抽腰间的刀,却听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黄皮,住手。”
姜照一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身形魁梧,留着浓密络腮胡的男人,一双眼睛锐利阴沉,嘴上还衔着一根点燃的烟。
“伍赫大人。”黄皮低下头。
他旁边的何络也同时低头。
伍赫没理他们,只兀自用一双眼睛打量着李闻寂,好歹是活了个两百多年,他这会儿看不出这个人的真身倒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笑:“先生来我这儿,就要守我这儿的规矩,我再给先生一点时间考虑,不着急,你总会想明白的。”
他才说完,看了何络一眼。
何络心领神会,点点头,随后便提高声音道:“今天拍卖会才是我们的重头戏,大家也都知道我们鹿吴山的规矩,我们也不白拿你们的钱,拿些东西来同你们做交易,你们也是不亏的。”
木栏杆围住的台子上已经有精怪陆陆续续拿了东西上去,伍赫坐在最前面,手指捏着烟,问身边的人,“那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虽然看得出他有些异力,不是凡人,可我怎么看不清他真身是个什么?”
那精怪也看不出,但刚才守在这儿,他也听了些宴席上的那些人说的话,于是他便伏低身体,道:“大人,听说……是只兔子。”
“兔子?”伍赫十分诧异,他叼着烟回头再细看了那看似气定神闲的年轻人一眼,他皱了一下眉,转过头,那双阴戾的眼睛里添了些疑惑,“我怎么看不出他是只兔子?”
“是他妻子亲口说的,也许他是有什么能使障眼法的物件儿也说不定。”他这些,也是听见桌上的人聊天,好像是从修辟鱼那桌一桌传一桌,说是那女孩儿亲口跟那老家伙说的。
“要真的是只兔子,”伍赫吸了口烟,烟头火焰猩红,缭绕的烟雾里,他眯起眼睛冷笑,“那也就好办,我记得还剩了点紫灯芯,一会儿结束,将他和他那凡人妻子都杀了吧。”
他语气轻飘飘的,随手扔了还剩的半根烟,脚踩上去彻底碾灭。
“他就是老板吗?”
另一边,姜照一凑近李闻寂小声地问。
李闻寂摇头:“不是。”
“那你一会儿真的要喝那个东西吗?”她有点着急。
他低垂眼帘,纤长的睫羽遮掩了他此时的神情,并没有答她,只是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放心。”
他仿佛是在等些什么,
所以他才有这样的耐心,看着这些糟糕的闹剧。
姜照一心里还是很不安,她有点坐不住,但是她抬眼看到台上的何络从盒子里拿出来一撮灰扑扑的毛,硬说是龙脑袋上的毛。
可她看那东西,越看越像一撮兔毛。
姜照一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下一秒,她却看见赵三春举了手,台上的何络微微一笑,“十万,成交了赵先生。”
“……”
姜照一目瞪口呆。
她看见后来又连着上了几样东西,接连好些人举了手。
简直就是大型强迫收破烂现场。
用一堆破烂东西来堂而皇之地交换不对等的金钱,这拍卖会唯一的意义,怕就是在盘剥这些精怪的同时,还要欣赏他们被迫屈服,备受羞辱的模样。
石壁上的纸灯笼红得像血,它转啊转,照着满洞精怪的影子,阴阴沉沉,冷冷清清。
姜照一看着赵三春的背影,
看他手指蜷缩几下,最终还是又举起了一只手。
台上的何络笑得满面风情,“成交”这两字她却还没说倦。
李闻寂在这场热闹里始终沉默着,他的手指随意地轻扣桌面,在昏暗的光线里他看清那一点细弱的莹光,于是他眉眼微扬,忽而开口轻唤了一声,“姜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