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养美人——by一个胖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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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跟着陈伯进去,敏锐地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自那晚在尸堆里藏了小半个时辰后,她就对这股腥甜气味格外敏感。
“大人真的没事吗?”她紧张地揪着衣袖,目光直直地盯着那扇半开的门。
“无事,这样的小伤主子早已习以为常。”
说话的功夫便到了门前,陈伯停在门口道:“主子,皎皎姑娘来了。”
皎皎听见屋内一阵窸窣声响,不多会儿就见眼前的门被人从里侧拉开,一个衣裳松垮的男人映入眼帘,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丁点受伤的模样。
宋命看着面前微微带喘的少女,玲珑剔透的眸满是紧张担忧。素着一张脸,鸦青长发随意披散有些凌乱,不饰一物。像是山间树林中的灵,美得缥缈不大真切,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星光散去。
“你怎么来了。”他看着她眼尾带红,略微皱了皱眉。
“担心大人……”皎皎见他无事松了一口气,却是忍不住偷偷在他身上搜寻想知道他伤在了哪里。
两人目光皆在对方身上,陈伯见状悄悄退下,顺便遣走了院中人。
“进来罢。”宋命转身走进屋内,皎皎急切地跟了进去。
“伤在这。”宋命解开衣带露出右肩,雪白纱布上隐隐透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皎皎抑制不住地抬手,轻轻碰了碰:“疼不疼?”
话刚出口,她懊恼地在心中骂自己蠢。见血了,怎会不疼?小时候学女红被针扎一下都会哭的,更何况是一道伤。
“不疼。”
皎皎定定地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忽地瞥见一道被衣裳遮住大半的疤,凹凸不平很是丑陋恐怖。她不由自主地碰了上去,男人像被烫一般,立刻将衣服拉上。
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定还会有许多旧疤。她抿抿唇,悄然红了眼睛。
宋命甫一回头就瞧见小姑娘自己在偷偷地抹眼泪,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湿漉漉的,连眉心红痣都好似红了几分。他挑了挑眉,有些无奈:“你哭什么?”
“没哭。”皎皎强忍着,努力眨了眨眼睛想驱散眼中湿气。
宋命坐下,伸手要拿茶杯却不料捞了个空。他诧异抬眸,只见两腮还挂着泪珠的人端着茶杯吹了吹,送到他唇边:“不烫了。”
目光触及那只端着杯的手,掌根有处红色擦伤。他握住她的手翻开,伤处渗出的血珠还未干涸,混着层薄沙。
“摔了?”
“嗯。”皎皎老实地点点头,“太黑了,看不清路。”
宋命胸口微微起伏,他拿起手边的药酒伤药亲自为她处理伤口。养猫便是这般操心。
药酒刚一撒上,小手抖了一下就要往回缩。宋命正要抓紧,她却停下不动了。
清洗、上药,都是乖乖的纹丝不动。
皎皎手上火辣辣的疼,她本是极其怕痛的人,但也只在最开始时挣扎了一瞬便忍了下来。她看着宋命眉间微皱起的褶皱,目光略过鼻梁嘴唇,缓缓落在了他微微敞开的胸口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极其好看。
“旁人都巴不得我早死,你倒是个异类。”宋命轻声,看着她忽然有些好奇,“你为何就不怕我?”
“其实我刚开始也是怕的。”皎皎声音很轻,“后来才发现,大人您跟外头那些传闻并不一样。”
“他们说你心狠手辣、冷血冷肺。可是将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是你,给我一个家的是你,替我取回身契的是你,在我为了阿爹阿娘难过时,安慰我的也是你……”她顿了顿,抬头看向那双凤目,“不管别人如何,我看见的全是你的好处。在我心里,大人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宋命怔了一瞬,继而摇头轻笑:“我的刀上沾满了血,你也不怕?”
皎皎眸光一转,瞥见放在桌上带血的刀。她起身走过去,掏出袖中的手帕擦拭刀刃上殷红的血。
这毕竟是人血,她手上颤巍巍的还是有些怕。皎皎仔细地将这刀擦得干干净净,素白的帕子已被染成了血红色。她扬了扬唇角,侧头看向宋命朝他弯着眸:“大人,我不怕!”
宋命微怔,看着明明怕又笑得暖融融的少女,心头好似有什么东西融了一般。
“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跟那些传言没什么两样。”
“没什么两样又有什么要紧?”皎皎走过去,缓缓蹲在他身前,大着胆子枕在他膝上,“只要是你就好。”
宋命低眸,少女柔软发丝落在他膝间,氲着浅浅光晕。
他没有拒绝她,皎皎心中满是欢喜雀跃:“夜深了,大人您休息吧。”
“嗯。”宋命收起眸中情绪淡淡应了一声。
她站起身来行礼退下,推门走了出去。
宋命凝视那扇门,忽而轻笑出声透着丝丝不悦,说了那许多不还是说走就走了?
他冷笑,熄了桌边的灯。
皎皎行至院门,身前身后一暗一明仿若两个世界。方才来时只记挂着督主大人全然忘了怕,现下见过之后知晓他无碍,松了那口气又开始怕了起来。
眼前的黑暗如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往前走半步就会被吞的骨头都不剩。皎皎毛骨悚然,回头看了看还有一丝光亮的屋子毫不犹豫地跑了回去。铃声都透着慌乱无措。
她刚要抬手敲门,门已然被人拉开。
宋命本已躺下,听见那串慌张铃声便想出去看看:“怎么了?”
“大人,我怕黑,您派个人送我吧?”皎皎后背发麻,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宋命看着她水汪汪的眸,鬼使神差道:
“不如留在这。”
第16章 可是我不会
“啊?”她的声音还带着丝微弱的哭腔,却是惊讶地瞪圆了眸子,眼尾红晕缓缓蔓延至脸颊。
宋命喉结微动,反应过来之后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方才那句极其孟浪的话是出于自己之口。
“咳……”他轻咳一声,“太晚了不方便。”
“是啊,还要麻烦别人一趟。”皎皎摸了摸鼻尖,木头似的杵在那。一时间,二人都没话说,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尴尬。
“进来。”宋命往右侧让了让。
皎皎垂头进去,双手局促不安地握在一起。她低眸看着自己的鞋尖,脑海中突然浮现起那箱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玉柱。三娘从未教过她这些,皎皎紧张的止不住发颤。
“已经丑时了。”宋命甫一出声,便见背对着他的少女打了个哆嗦。他凤目微眯,踱着步子走过去缓缓在她面前站定,“不是说不怕么?”
清冽混着丝血腥气的味道将她包围,皎皎愈加慌张。她抬了抬眼,对上那如利刃般将她层层剖析开来的目光,脸上灼的发烫:“不、不怕……可是、可是我……可是我不会……”
声音越来越低,微如蚊蝇。
“嗤……”宋命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笑出了声。他今日钓了条大鱼心情正好,见她那双澄澈的眸子便忍不住想逗她。
皎皎听闻他笑,正不明所以,面前的人顷刻间覆了过来,微凉粗粝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我会就行了。”
那眸光灼热,她羞的不敢看他拼命闪躲:“大、大人……痒……”
少女嘤|咛着想躲,软糯声音轻轻,娇娇的透着股奶气,格外惹人怜爱。
奶甜香气扑进,宋命手一顿,心中有股异样四处流窜,逐渐荡入四肢百骸。
皎皎正茫然不知所措,就见男人骤然收回手站直转了过去。她抿抿唇,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做错什么了吗?
“大人……”皎皎话还没说完,身子忽然腾空猝不及防吓了她一跳,不由自主地揪住他的衣襟。
“你的伤!”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宋命看了她一眼,刚才还羞的不知往哪看的眸子此刻满是担忧。
他没说话,将人放在床榻之上,丝丝奶甜仍萦绕在鼻尖。
皎皎紧紧盯着他的肩膀,刚要说话就见他俯身覆了过来。她呼吸一紧,揪着裙摆死死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未至,她只觉得身上一沉,好似被盖上了什么东西。皎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睁开眼却只见一片黑暗。
原来,大人是在给我盖被子……
宋命用被子将人遮了个严严实实,心中异样缓解些许。
他起身要走,忽地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微弱铃声。宋命回头,被中人久久未出声。兀的,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伸了出来,扯着被角露出一点缝隙:“大人,别忘了熄灯。”
“熄灯?”他一怔,“不是怕黑?”
“要守规矩。”皎皎轻声,扒着被角看他。
她小心翼翼的,宋命见了忽觉得心头一软:“在自己家中不必守规矩。这灯由你的心意,睡吧。”
皎皎点点头,看着他离开想问句要去哪里,可也只是张了张唇,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将被子拉下,望着满屋灯火莹煌不禁弯弯眼睛。
这光,是督主大人送给她的。
“主子有什么吩咐?”
外头月朗星稀,皎洁落了满院。宋命淡淡瞧着地上荇菜参差般的倒影,缓声道:“从今往后,夜里还是将灯点上罢。”
陈伯颇为意外抬头,甚至忘了回话。他不敢相信,主子竟破了这十几年如一日的规矩。
“退下罢。”宋命转身离开,去了书房。
“是。”陈伯忙应声,刚走至院门就瞧见了还等在这的尤妈妈与却儿二人。
尤妈妈见他一人出来不见皎皎,忙上前去问:“我们姑娘呢?”
陈伯故作高深地笑笑:“你们回去吧,今夜是等不着了。”
“等不着?”尤妈妈一时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家姑娘今夜留下了。”陈伯幽幽开口,惊的二人面面相觑。
尤妈妈震惊之余望向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缓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抹笑容。
*
翌日,皎皎醒来时已是将近午时。她迷迷蒙蒙睁眼,环顾四周陌生的陈设有些恍惚。大脑空白,只能嗅到股熟悉的清冽味道。
眸子逐渐清明了些许,皎皎猛地想起自己昨夜是睡在督主院子里的。
杏眸蒙上层笑意,她掀开被子起身坐起。外面人听见里间的动静捧着东西进来。
“尤妈妈。”皎皎心情很好,“大人呢?”
“听陈伯说,主子清晨便入宫了。听说要晚上才回来。”尤妈妈侍奉她更衣梳洗,不一会儿就把人拾掇好,“姑娘晌午想吃些什么?”
“我什么都好。”皎皎说着,有些好奇,“妈妈,您知道大人他平日里都爱吃什么吗?”
“主子喜欢龙井虾仁、西湖醋鱼,点心喜欢蟹粉酥这等咸口的。”
龙井虾仁、西湖醋鱼、蟹粉酥……
皎皎默默在心中盘算了一番,都是她会做的。只有蟹粉酥,现下不是吃蟹的季节,换成蛋黄酥也是一样的。
“尤妈妈,晚上我想给大人做些吃食。”
“好,奴婢着人吩咐厨房准备。”
*
夕阳西斜,天边染上了层层红色。
皎皎在厨房忙活了许久,做了西湖醋鱼丝瓜羊肉汤以及蛋黄酥。只等着大人回来将龙井虾仁下锅了。
她站在窗边,抬头望着红橙一片的锦绣云光:也不知大人会不会喜欢我做的东西。
皎皎试了试熥在锅中的鱼和汤,温度还是烫的。
“姑娘。”尤妈妈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大好。
皎皎心中全是宋命并未留意,只以为尤妈妈是来知会自己督主回来了。
“大人回府了?”她问了一句,娴熟地起锅烧油,正要把葱花扔进去,就听见尤妈妈道,“姑娘,主子还未回来。”
“没回来?”皎皎手上动作一停,抬头看她才发觉尤妈妈神色似是有些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平阳侯府来人,送来了几个貌美的瘦马和小倌儿。”
第17章 不留
瘦马?小倌儿?
皎皎愣神,手中盛着葱花的小碟咣当砸在锅里,热油“刺啦”一声四处崩溅。
“嘶……”她回过神来,忙把锅端起放在一旁的案板上。
“呀!姑娘可是烫着了?”却儿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见她白皙手背上被热油溅出几点红痕,忙盛了盆冷水将她的手浸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