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跟老爷的小妾跑了——by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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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你我成婚第十九日。”尤玉玑温声开口。
陈安之奇怪地打量着尤玉玑,不知道她为何说这个。
尤玉玑端坐在案后,望着陈安之说道:“当日让我选人的是西太后,如今她老人家在别宫修养,年底才会回京。”
陈安之听得直皱眉。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不应该为她今日对他对手而赔不是?
尤玉玑语气温和无一丝恼意:“待她老人家回京,我会亲自向她请罪我们悔婚和离之事。”
陈安之懵了:“我们什么时候和离了?”
尤玉玑将身前书案上的和离书往前推了推。
陈安之低头,看清这是一封和离书,脸色立刻变了:“尤玉玑,你疯了?你真要抗旨悔婚?”
陈安之睁大了眼睛审视着尤玉玑,好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我已署了名,该世子了。”尤玉玑向陈安之递笔。
陈安之气笑了:“尤玉玑,一天了你还没冷静下来?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对于陈安之的态度,尤玉玑并不意外。她将笔暂时放下,心平气和地说:“世子清楚后宅的腌臜事吗?世子又是否知晓妾通买卖,我身为主母可随意发卖你的爱妾。”
“你这个心思歹毒的女人想干什么?”
“签下和离书,待西太后回京我们一别两宽。否则……”尤玉玑眉眼间挂着一惯的温柔浅笑,她温声细语,“我会让你后宅永不安宁。”
陈安之不可思议地望着尤玉玑:“哈,终于露出马脚了,露出本来面目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尤玉玑半垂着眼,仍旧用和气的语调:“别说平妻,就算当妾,若我不同意,方清怡便做不了。或许,我可以等到她肚子大了再准进门。”
“你、你怎么知道……”陈安之惊了。
“我不会为你生育一儿半女,如此你永远不会有嫡子。无嫡,你所有妾室可以一直喝着避子汤。兴许等你年近不惑,我才准他们断了避子汤。”尤玉玑顿了顿,“也不对,兴许没到那个时候你的爱妾们已全被我送了人。”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陈安之暴怒。
“圣上赐婚,就是我为非作歹的倚仗。反正世子也不敢抗旨休妻。”尤玉玑微笑着。
“你!”陈安之气炸了,连骂了三遍“歹毒”。
尤玉玑纤指捏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写下的和离书,递向陈安之。她望着他的眼睛,说:“签了它,从此我不会妨碍你后宅任何事。若你需要,我甚至可以在西太后回京之前,善待你的爱妾们。”
“你在威胁我!”
“西太后回京,自有我请罪。世子大可说是我逼迫。如此,世子还是不敢吗?”尤玉玑望着陈安之轻轻勾唇,眼尾嫣然,她温柔的语气像蛊惑也像嘲弄。
“我怎么不敢?!”
尤玉玑眉眼含笑语气也平和,是一惯温柔的模样,却做出如今这世道对女子来说最惊世骇俗的举动——结束这场仅仅十九日的婚姻。
·
云霄阁里,流风正蹲在地上给百岁洗澡。
司阙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一头,问:“夫人居然回府了?”
“回来了。”流风偷瞟了司阙一眼,“夫人一回府,就派人请世子过去说话。”
司阙摸着长指间的袖炉,抬了抬眼皮。
流风捏着百岁的后脖颈把它拎出来,把它放在柔软的棉锦里,一边给它擦水渍,一边嘀嘀咕咕:“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再说了,他们俩也该圆房了。”
第23章
晋南王从太子府归家时,已是亥时。跨进府门,他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沉着脸吩咐让陈安之去书房见他。
陈安之浑浑噩噩从昙香映月出来,就被人请去了晋南王的书房。
“父亲,您找我。您不是说今晚不回……”
晋南王一巴掌打下去,陈安之身子朝后栽歪,他勉勉强强站稳,手边的花木架却被碰倒,上面名贵的瓷花瓶碎了满地。
陈安之一时被打得眼前一黑,满嘴血腥味。
陈帝好武,几个儿子都是从小严苛栽培。纵使晋南王如今整日闲情逸致地品茶对弈,也确确实实曾随陛下在战场上厮杀了近二十载。这一巴掌下去,不是文弱如陈安之能承受的。
“竖子,你要害死本王!”
王妃一直在家中忧心等着晋南王,得知他归家,她立刻赶来,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晋南王暴怒的这一句。
自从多年前的一桩憾事,晋南王卸了戎装整个人逐渐变得和气,已多年不曾这样动怒。
王妃推门进去。
陈安之求助似地望向王妃,王妃却并没有看他,而是仔细打量着晋南王的神色。
晋南王指着陈安之,厉声:“再给本王惹是生非,这世子之位也不是非你不可!堂堂嫡出的身份,竟连你庶兄半分都不如!”
陈安之吓傻了。
——可没有比这更严重的话了。
他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王妃询问:“是太子说了什么,还是陛下……”
“还有你!”晋南王指向王妃。
王妃一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盛怒的晋南王,连她也是怕的。王妃蹙眉,低声:“是我最近实在有心无力,管的太少。”
晋南王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了一下,将火气压了压。他重新看向陈安之,命令:“你给本王安分一些!”
陈安之低着头,可不敢在这个时候顶嘴。
晋南王再深吸一口气,逐渐将语气放缓:“刚娶妻,将正妻晾在一旁不闻不问,整日想着纳这个纳那个,像话吗?胡太医给尤氏母亲开了方子,需要骨亲的脐带血。你也该早日准备生下嫡子,也算两全其美。”
“可、可……可我和她和、和离了……”陈安之讷讷低语。
晋南王震惊地转过头看向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再次蹭蹭往上长。
王妃也惊了:“你在说什么?”
陈安之闭口不敢言。
王妃仍是不相信,朝他走过去,质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和离之事章程复杂,谁做的见证,谁掌的笔墨?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就、就刚刚……”陈安之畏惧父王,求助似地仰着头望向王妃,“她逼我的……”
“她能逼得了你?你堂堂世子爷,九五之尊的亲孙子,她拿什么逼你?”王妃高声愤然。
陈安之颓然泄了气:“是她故意言语激我,我被她激得一时恼怒就在她给的和离书上落了名字。”
他又急忙说:“她说她不会立刻搬走的,她会等西太后回京主动去请罪,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晋南王简直要被气笑了。
王妃又开始犯头疼:“安郎,你皇帝爷爷年事已高这两年最是多疑的时候,你非要惹得他老人家对你父王不满吗?”
晋南王反倒慢慢消了气。他在椅子里坐下,沉吟许久,道:“一个女子受了委屈的一时行径,当不得真。距离年底西太后回京还有些时日,在西太后回京之前,你必须让她怀上嫡子。”
王妃回头望向晋南王,忧心忡忡。她轻叹一声,道:“我会劝劝她的。”
晋南王不再多说。
一个能屠城的男人,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人。
·
谷嬷嬷来请尤玉玑的时候,尤玉玑端坐在梳妆台前,正将一支紫玉簪插戴云鬓间。对于王妃会召见她,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忽然想起下面粗使婆子碎嘴时的那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话虽粗俗了些,却和她如今的情况有些吻合。
她与陈安之的这场婚事,掺杂了太多政治因素。有着陈帝希望诸国血脉交融逐渐大一统的用意,也有对降国臣子的犒赏之意。
父亲战亡,烈士孤女的身份让她远没有晋南王府那么多顾虑。弟弟还小,家中可没人这个时候在意什么功名。
她的确是故意言语激怒陈安之,哄得他签下和离书。因为她知晓这事若走了明面,阻扰颇多,章程也复杂,耗时良久,她不愿在这样的小事上蹉跎。
即使没有按照规矩礼法来办,和离书上已落了两个人的名字。
尘埃落定。
她虽急迫,却也不是莽撞之人。现在就哄了陈安之署名,是为心安。之后,她会待西太后回京,新岁大赦天下时,挑一个最合适的机会将这份和离书公之于众。
尤玉玑起身,跟着谷嬷嬷去见王妃。
行动款款,不急不缓。
尤玉玑到了书房时,晋南王已不在那里。王妃扶额坐在椅子里,陈安之低着头立在她身侧。满地狼藉的瓷器碎片和土叶已被收拾好。
“王妃。”尤玉玑微微屈膝。
王妃恍然想起,尤玉玑前几日就开始称她王妃,没再唤母妃。她打量尤玉玑神色,隐约猜到晋南王说的不对,尤氏恐怕并非一时气恼行径。
王妃说:“平妻之事是不可能的。晋南王府做不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陈安之抬头望了母亲一眼,又黯然低下头。事已至此,他心里明白不能再执意让表妹做平妻,否则他连这世子都未必能继续当下去。
想到终究是负了表妹,一时心里酸涩。再想到表妹知道后会如何难过,他心中更是不忍。
王妃观察着尤玉玑的神色,再试探开口:“过两日就是安之的及冠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尤玉玑温声:“前两日管家向我禀过一次,处处都安排妥当了,王妃宽心。”
陈安之望向尤玉玑,眉头逐渐皱起来。他不明白尤玉玑为何还愿意操劳他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一点都看不透这个女人。
王妃也有点摸不准,她再道:“和离书的事情,安之刚刚与我说了。百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一场是天赐的缘分。人与人的性格天差地别,很难一开始就能融洽自在。安之娇生惯养长大,也怪我纵着他。女子有驭夫一说,你多管制管制他便是。”
尤玉玑娴淑而立,温顺地听着。她颔首,柔声:“王妃说的是,我会再好好思量。”
陈安之怔住,望向尤玉玑的目光里浮现更多疑惑。
尤玉玑温声细语:“时辰很晚了,王妃当身体为重,早些歇息才好。”
王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颔首:“都退下吧。”
尤玉玑得体地行礼道一声安好,转身往外走。
陈安之望着尤玉玑的背影愣了一会儿神儿,才跟着告退离去。
今日府里闹出的动静可不小,虽然现在很晚了,各院子没有不在听消息的。
尤玉玑刚走过离昙香映月不远的蔷薇门,陈安之终于忍不住追上来喊住她。
“你刚刚的话是认真的还是故意哄我母亲?”
尤玉玑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视线越过陈安之望向不远处的方清怡。陈安之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见了表妹,心里顿时一团乱。
他快步朝方清怡走过去。
一声“表妹”唤得百转千回。
方清怡眼睫沾着泪,努力挤出笑容来,她颤声:“我知道结果了,是我让表哥为难了,都是我不好……”
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猫叫。
陈安之与方清怡深情对望着,都没有注意到这声细微的猫叫声。尤玉玑却听见了,她循声回首,看见司阙站在不远处梅林阴影里,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不,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虽然父王和母亲不同意平妻之事,可我也不愿意委屈你。至少以滕妾之礼相迎,我们两情相悦,谁都不能拆散。”
“世子与谁两情相悦?”司阙凉悠悠地开口。声线仿若掬了一捧浸满凉意的月光。
清磁的声音入耳,陈安之整个人僵住。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男子们私下谈论起女子,常常惋惜司国阙公主虽神容仙姿,却嗓音没有女子的柔美与婉转,可陈安之却觉得阙公主的声音实在是好听,九霄上的神女就该是这样清傲的声线。
陈安之僵着身体慢吞吞转身,望向梅树下的司阙。
一身白裳勾勒着他的清瘦与疏离。他垂着眼,怀中抱着只通体细黑的小奶猫。修长的指动作缓慢地轻抚小奶猫的后颈至后背,一下又一下。
陈安之望着司阙轻抚小黑猫的手指,后脊一阵阵酥麻,恨不得自己成了那只小奶猫。
司阙的动作忽然停下。他抬起眼,枝叶相隔,斑驳的月光漏进他的瞳仁里。他慢慢勾唇,扯出一丝浅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