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婢——by火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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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雪不怕死的仰着头,她再踮起脚,就能碰到弯着腰身的谢狰玉的下颚,看着那双染上薄怒乌黑的眼珠,不得不承认都这样了,谢狰玉生气时的姿容既让人畏缩,也叫人感慨,他俊的就像一把铮铮作响,锋利无双的剑,“我救你,你报恩,这样我们就两清了。我保证,除了春月含山,没有人会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在枞明山又做过什么。”
她想,谢狰玉不就是觉得她这般安排,辱没了他的身份丢了颜面吗,她保证不让人说出去就是了。
谢狰玉被气笑了,怒极反笑,他看出胭雪是认真的,是真的那么想的。
她当真是与他们这些贵族不同,大抵是从来是从奴婢过来的,所以对于身份的转换接受都比别人要快,却不知道这些对他们来说,如果是那种死脑筋的,那真是奇耻大辱,杀了她都不稀奇。
谢狰玉生来锦衣玉食,不是他自己认为,而是他出身就决定他生来是高贵的,在这个世道上,哪怕家道中落,人上人宁愿死,也不愿意自己落得和曾经瞧不起的奴隶和下民一般的境地。
而感受深刻的谢狰玉则更是发现,即便胭雪说了那么一堆惹他生气的话,他还是没有想要对她怎样的冲动。
当曾经掌握在手中的事务有朝一日脱离了掌控发生变化,其中一方看待它的目光便会有所不同。
胭雪听见一声低沉的嘲弄的笑意,发觉谢狰玉脸上的薄怒被他压了下去,眼中藏着噬人幽暗的深意,他同胭雪强硬的道:“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处穷乡僻壤,我要去汝陵城。”
他与她面对面,贴的很近,强势的要求,“我只做你的人,帮你做事。钟家其他的我可不认,你怕什么我替你挡什么,你想叫我陪你我也可以陪你,阿胭小姐,钟氏贵女,现在你满意了?”
胭雪很久没有与男子这样近的接触过了,她从头到脚,甚至连乌黑的发丝都能感受到谢狰玉悍然的气息,整个人如同被他包围了一般。
失神只是片刻的,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导致谢狰玉同意了,改变了想法,无疑这样的结果让胭雪松了口气。
终于她不用担心自己的药田会被毁了,也不用时刻想着谢狰玉会再给她使坏。
不远处的月牙同春月她们虽听不见小姐和那个男子在说什么,却也十分担心谢狰玉会对胭雪做出什么事情来。
春月跟含山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就见似乎已经达成一致的俩人慢慢的在朝这边走来。
月牙瞪大了眼,她看了很久,也不知道这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危险男子和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明明她们也在附近,可那边的一对璧人气氛怪异,任谁都插不进去,能感觉到被无形的氛围隔离在外,不光是她,还有春月含山也是如此。
胭雪往回走了几步,感觉到谢狰玉在跟着她,她回头道:“话已说好,你现在不同以往,要正视你自己的身份,不好好做事,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狰玉冷眼扫向药田,很快收回目光盯着胭雪,她脸红红的,还透着刚刚与谢狰玉达成协议的小小兴奋,也不敢太张扬了,担心惹谢狰玉不满。
结果就见谢狰玉朝她阴沉的投来警告的一记目光,然后在她软绵绵的声音中,不得不转身往药田里走去。
胭雪娇声喊:“你不可再那般粗鲁的浇水了,那药草娇贵,需好生照料,否则我挣不来钱养你,只有将你卖了。”
她话也只说到这,谢狰玉煞气浓浓的眼神如钉子般扎过来。
她真是狗胆包天!
谢狰玉在药田给药草浇水,不像开始那样随意泼洒,胭雪看了两眼,便朝春月她们走过去,她步履轻盈,跟打了一场胜仗,耳朵上的玉坠摇摇晃晃。
在春月她们问起时,伸出手指比在唇间,“嘘,不要问,不可说。”
她摇头,谢狰玉的心比谁都狠,他生她的气没动她,不代表就不会动其他人,真的叫他动了肝火,她也阻拦不了。
谢狰玉回汝陵城自然是更好的打探京都的消息,联系上自己的亲信旧部,可他若是在胭雪身边大刺刺的出现,定然会很惹人注目。
于是约定了,过几日来接他。
谢狰玉站在山下的路上,目送胭雪的马车缓缓驶出,他倒是不担心胭雪会反悔,只是今日与她交谈听到的话,明白的心意,让他所思所想都变的复杂。
他曾最瞧不起的没用的女子,现在却要依靠她在她手下做事才能得到安稳。虽然没那么邪乎,但与当初的他们二人的关系相比较,真是一报还一报。
胭雪第一回 做这种事,还真不熟练,她知道不能让谢狰玉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她身旁,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做。
谢狰玉比她更懂这方面的应对方法,要留在胭雪身边,借用她回到汝陵城,自然是要乔装打扮的。
在胭雪领会的意图中,乔装打扮,就是要让谢狰玉比他现在更像一个下人。
可他不管是脸,还是气质气势,都不像普通人。
是以在后面约定的日子里,她特意带了一堆的胭脂水粉,甚至画笔过来。
谢狰玉坐在屋中,面前是在为他打扮的胭雪,旁边是举着镜子的含山,春月则负责一面帮含山举镜子,一面替胭雪递东西。
“你太白了,哪有正经下人,像你这般白皙像公子哥的。”
胭雪有一手好的梳妆手艺,她也是第一次尝试着想将谢狰玉装扮成容色不那么出众的下人,首先五官就要令其变的平淡不起眼。
她凑得近,谢狰玉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粉味,与她带来的东西是差不多的香味。
“别动,这里要添一笔遮一遮你凌厉的眉宇。”
胭雪很细心的在为他装扮着,没有注意到谢狰玉在与她亲近的接触中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的嘴唇上。
谢狰玉突地扣住她的腰身,迫使她不注意往前倾倒,就要在婢女的惊呼中,捏着她的下巴亲吻时,他的胸膛被拿着黛的胭雪抵住了,双手抵着谢狰玉,胭雪在很认真仔细做一件事时,被不经意的打扰了,也有些不悦。
胭雪:“你做什么呢。”她的眉毛描的细而柔弱,轻轻蹙着,意想不到的,因为她站着,而谢狰玉坐着,有几分居高临下的责怪道:“你怎么可以碰我。”
谢狰玉甚是奇妙的问:“我不可以碰你?”
胭雪疑惑的看着他,然后坚定的道:“你不可以。”
她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在挑战谢狰玉的底线和忍耐限度般,“你如今,可是下人啊,一个奴才,你怎么能碰我……你也太不合规矩了,哪有下人像你这般的,你这样真是好生奇怪。”
她指责谢狰玉没有分清楚和遵守现在是处境与身份。
胭雪越说,谢狰玉脸色就越阴沉,沉的快滴出水来,春月和含山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山雨欲来的气势,想让小姐不要再说了。
可是胭雪是真的停不下来,她面上又怯,又义正言辞的告诉谢狰玉,“你,你若是做不好一个真正的下人,那就暂时不要留在我身边了。奴才仰仗主子,从来都是奴颜婢膝的,谢世子你,你现在也最好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从此刻起开始习惯吧。你,你瞪我也没用,本就是这样的理。”
“你可知那日药田真正该浇的不光是水,还有它的养料,粪水,我,我没叫你换成粪水就已经是在容忍你了……”
胭雪也是在同他传授自己曾经为奴为婢的经验,她又怂,又认为谢狰玉要好好学。
可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叫谢狰玉听起来是那么难受。
粪水!她竟还想过让他去浇粪水!
虎落平阳被犬欺,谢狰玉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
他盯着胭雪的眼神,修长的手指在蠢蠢欲动,想掐死她,偏偏在抬起来后又下不去手。
想看她被自己欺负哭,又见她畏畏缩缩,还要鼓着勇气对他说这番气人的话,谢狰玉只觉得从未有人能凭言语就折磨住他。
她对他才是真正的,欺人太甚!
第83章 记年。
面对胭雪的敦敦教导, 谢狰玉在她为自己装扮好之后,挡着她的去路,不让婢女靠近, 冷笑着说:“说了这么多,看来这么多年你做奴婢也做出心得来了, 是做了贵女,还忘不了当初做奴婢的日子, 在怀念从前?”
胭雪被他说的脸色一变,攥紧了帕子,想起被受折磨的从前, 此时也忍不住被谢狰玉的胡搅蛮缠弄红了眼角。
谢狰玉只是习惯性的想要从她身上找回属于自己在她跟前的颜面, 没想要真的惹她哭, 胭雪一下红了眼, 倒叫不悦的盯着她的谢狰玉微微心生悔意。“我……”
他想说点什么, 可是他从来就不会哄人,更不要说对她说些温柔话,只拧紧眉头, “你, 不许哭。”
胭雪不理他,要从他跟前越过去,谢狰玉刚伸出手阻拦, 却不想胭雪反应极大的推开他的手,导致谢狰玉都往一旁退开, 胭雪也愣了。
她脾气来的快,微红的双眼瞪着谢狰玉,“我有时真的觉得你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好,不然你总是高高在上, 不经他人苦,不懂感同身受。”
胭雪从他身边走过,这回谢狰玉没再拦她,倒是因胭雪刚刚那句发自肺腑的话陷入沉思。
谢狰玉没在屋内待太久,半刻他便出来,跟着胭雪回汝陵城。
胭雪已经上了马车,谢狰玉也要上去时,被拉开帘子的含山畏惧为难的叫住,“小姐说,男女授受不亲,您现在是钟家的、的……仆从。”后面的话含山说的也非常艰难,但胭雪就在旁边看着,她继续飞快的说:“仆人,不得与主子同乘一匹马车,那旁边有一担木柴,您挑着它跟在马车后面进城。”
谢狰玉面无表情的目光越过含山,穿过她的肩膀看到里面胭雪衣角的身影,不说话也不答应。
而在马车中,方才含山的话里还对他颇为恭敬,让胭雪小声说了两句,还是被谢狰玉听见了。
胭雪:“你对他越恭敬,他就越不像我钟府的家仆,就是外头雇来的长工短工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再去同他说清楚。”
气氛很是僵硬,很快含山又冒头传话,“小姐还问,您……你,你叫什么名,总不能旁的问起,不知怎么开口叫你。”
这回她不敢表现的像之前那样恭敬他了,给谢狰玉改称呼是很有必要的,不然老是“世子世子”的叫,暴露都是迟早的事。
胭雪在马车里,又被春月含山两边包围着了,看不见谢狰玉的脸,有些话也敢说出来,之前的怒气还消了不少。
她一张小嘴,捻了一颗春月端到跟前的果子放进嘴里,细指夹着果肉的一幕落入外面的谢狰玉眼中,胭雪示意春月含山也吃,也不与谢狰玉直接对话,拿含山当中间人,看来对他之前惹她生气的事还在介意。
胭雪咽下果肉,舔着嘴皮说:“他要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那咱们就给他随便取了,总要在路上熟悉熟悉,不然进程过关被问话,露馅了怎么办。”
春月又喂了她一颗果肉。
这回汁水饱满,咬一口果汁漏到了嘴边,谢狰玉看见那根涂了蔻丹细白手指慢慢的从嘴边将汁水抹去,堪称活色生香。
他在外面势单力薄的站着,她在里头好吃好喝,谢狰玉虎视眈眈的目光将阴鸷都掩藏起来。
谢狰玉:“我受了伤,伤还未好。”
胭雪还以为她这么做,把谢狰玉气坏了呢,他一直不说话,她就已经开始为他想名字了。
猛然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张嘴回应,“那又如何,你两条腿没坏,又不是走不得路了,你难不成还以为你是那高贵……咳,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不懂事。”
说完外面静了,春月和含山也愣愣的看着她,胭雪从她们的脸上感觉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听起来好像不近人情似的。
谢狰玉说他受了伤还没好痊,她还依旧让他挑着木柴,走路回城,就仿佛虐待一样,不通情达理。
其次胭雪也从未这样对待过谢狰玉,她喜欢他时,为他要死要活,不说其他,就是他受伤帮他挑了那一担木柴都行。
可现在今非昔比了,她连马车都不愿意让他上来,也不想和他独处。
婢女们也是没想到胭雪会这么强硬,说实在刚开始跟着姑娘时,她们也担心过自己的前途,春月是沈怀梦给胭雪的婢女,含山则是钟老夫人的人。
没有胭雪之前,她们各自当差过的也很好有前途,一朝来胭雪身边伺候,只想着这位姑娘贵女实在是性子太软弱了些,如非打到她头上来,很多事情她都不喜欢计较,对下人也只是口头上说说,不曾打骂教训。
这点有好也有坏,好是她心好,在下人看来主子就是可以欺负的,因为耳根软性子软,好蒙骗。
当然春月含山也不敢那样做,只是从前不见胭雪说一句重话,突然被她对谢世子的态度给镇住了有些许惊讶。
原来小姐也不是不会发脾气,只是多数时候她在忍着,或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发火,或许是和她曾经的经历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