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春——by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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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钰看了看他, 又不敢一直看他。
觉得他看她的目光不似早前, 有些过于亲近和熟悉了……
棠钰攥紧指尖, 这里不是她认识的地方。
也不是家中。
但她和陈倏在一处。
陈倏心中的猜想更确认了几分,也忽得, 手心泛起一丝冰冷。
棠钰见他不说话,但他在屋中, 就在床沿边,她一直这么躺在一侧, 有些奇怪。
棠钰再次想撑手起身, 短暂沉默了稍许,陈倏低声道, “阿钰,你动了胎气, 大夫让你卧床,别起身。”
棠钰诧异看他,脑海中似是掠过什么一般,但又似什么都想不起, 隐约有些疼。
陈倏眉头微拢,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阿钰,你是不是记不得,我们成过亲了?”
棠钰惊讶。
陈倏心底若沉入深渊冰窖里。
又见她在尽量不触动他的情况下,慢慢将手从他手中收了回来,轻声道,“嗯,记不得……”
恰逢此时,陈枫入内,“侯爷,万州府的信。”
陈倏和棠钰心中都是一惊,而后,慢慢看向对方。
此时,陈倏才意识到一件更严重的事情。
——如果棠钰只记得陈长允,那她对敬平侯陈倏几个字的印象,还停留在驿馆试婚的时候……
四目相视里,陈倏脸色铁青。
棠钰不会不知道万州府就是敬平侯府……
棠钰看向他时,脸色煞白。
陈倏想开口,但是忽得不知道怎么开口,遂又想起早前在驿馆时,她吓得不敢说话,也只能迎合他。
陈倏心底好似钝器划过。
但忽然间,还想起棠钰同他说起过陈枫。
棠钰应当认得陈枫。
果真,他见棠钰羽睫轻轻颤了颤。
遭了!
就连陈倏自己都在心中脑补出一出试婚过后,他对她巧取豪夺,逼婚生子的戏码来,跟何况棠钰!
他顿觉跳进黄河洗不清……
他,这……
陈倏眉头皱紧,想起刘青峰刚才说的,大夫说夫人动了胎气,孩子保住了,但夫人一定要卧床休息,不要再受惊吓。
他也忽然意识。
他在,就是最大的惊吓……
陈倏朝陈枫道,“出去吧。”
陈倏只字未提万州府信笺的事。
陈枫应声退出。
陈倏才又看向棠钰。
棠钰轻轻咬唇,特意别开他目光,陈倏温声道,“你先休息,有事唤我。”
棠钰戒备点头。
起初的陈长允还好,后来从听到万州府几个字开始,她就有些抵触看他,到眼下也是。
陈倏怕她心底再忐忑惊慌,从床榻上起身,也明显见棠钰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撩起帘栊,陈倏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般,有些无所适从。
早前的惶恐担心,在终于见到她平安之后缓了下来,但眼下,又似被另一种惶恐揪起。
陈倏朝陈枫道,“叫军医和京中御医来。”
陈枫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见侯爷从屋中出来,和方才入屋中前全然两幅神色,而且刚才,侯爷明显是特意让他先出去,怕夫人再听到更多……
陈倏在苑中阶梯上落座,赵文域正好见完来寻他的将领,却见陈倏在阶梯上,不在屋中。
赵文域上前,诧异道,“棠钰还没醒吗?”
陈倏缓缓抬眸看他,“醒了。”
“那……那怎么了?”赵文域心中不好预感,怕棠钰出事,但一想又不对,棠钰真出事,陈倏肯定是在屋中守着,不会一个人坐在这里。
陈倏看他,“她没事,但是好像记不得一些事情了。”
赵文域呆住,“记不得一些事情……是什么意思?”
陈倏有些颓然,“她记不得我了。”
赵文域瞪大了眼,虽然知晓不合时宜,但是莫名有些幸灾乐祸是怎么回事。
……
“侯爷,夫人在滚落山崖的时候,虽然有刘将军护着,但头还是在石块上磕了,肿块很小,早前村中大夫在医治的时候没留意到。应当是这个缘故,夫人有一段记忆暂失了,暂时想不起来。”
陈倏唤了随行的军医来,御医来,都是一个结果,
陈倏沉声,“以后都会想不起吗?”
御医道,“倒也不会,像夫人这样的情况,只是暂时的失忆,快的话,几日就能好,慢的话恐怕要两三年左右。”
陈倏愣住,两三年……
御医又道,“侯爷不必太担心,这样的病例很多,几日是极端,两三年也是极端,大部分的人,两三个月至一年内都会记起来,等好了之后,也不会有影响。只是眼下棘手的是,夫人动了胎气,要保住孩子,就不要夫人再受惊吓,侯爷可以花时间同夫人一处,慢慢让夫人想起以前的事。”
御医说完,陈倏颔首,“我知道了,多谢了!”
御医又道,“早前村中大夫的安胎药粗糙了些,微臣调了几味药,晚些时候,侯爷可让夫人服下。”
陈倏点头。
御医想了想,又再次叮嘱道,“侯爷,微臣是担心,若是夫人记不起来一些事,眼下陌生的环境恐怕会让夫人有些害怕,侯爷可以多抽时间陪着夫人一道,夫人能安心些。”
陈倏应好。
但自御医走后,陈倏陷入了两难境地。他当然知晓陌生环境,棠钰会害怕,棠钰方才也确实害怕了。
但并不是他多陪她一处,她就能安心。
她记得他是陈长允,只记得初到淼城的事,她对他的所有印象,都停留在陈长允,还有更早前的驿馆试婚后……
她怕他。
陈倏伸手扶额。
他是应当庆幸,在这样的险境中,棠钰和孩子都平安。
但她胎相不稳,他不能吓着她,可她见到他就有些害怕,他恐怕还要做好准备,慢慢地,重新地,和这个时候的棠钰相处……
***
陈倏重新到屋中的时候,棠钰已经睡了。
陈倏此时才敢吻上她额头。
应当是这一阵都未安心过,方才用了药,眼下睡得很熟。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整个人稍微有些没有安全感得蜷在一处。
陈倏掀起被子,慢慢上了床榻,从身后揽着她。
她早前不舒服的时候,总喜欢这样。
她是有些记不得他了,但在睡着的时候,还是安心得靠在他怀中,并无芥蒂。
陈倏伸手,轻轻环在她腰间。
……
翌日醒来,棠钰身侧没有旁人,但迷迷糊糊觉得昨晚睡得踏实安稳。
又忽然想起,昨晚如果有人,也应当是敬平侯。
棠钰指尖微微蜷了蜷,心中莫名有些复杂。
忽然听到屋外的声音,“棠钰。”
小猴子?棠钰意外。
……
屋中,赵文域扶她坐起,有些担心看她,“你真记不得陈倏的事了?”
听到陈倏两个字,棠钰眸间明显滞了滞。
赵文域实在不知道自己应当幸灾乐祸,还是旁的……
看到陈倏方才那幅吃瘪模样,他分明幸灾乐祸就好了啊,但他又幸灾乐祸不起来。
棠钰还在病榻上,许久未见,赵文域不想说些不开心的事,于是想寻些开心的事同她说,谁知一想到开心的事,就脱口而出,“我和陈思敏成亲了。”
棠钰笑道,“陈家三小姐吗?”
“啊。”赵文域记得她上头两个哥哥。
棠钰佛醒来后,头一出笑,“三小姐英姿飒爽,不输男子。”
忽然听棠钰这么夸赞陈思敏,赵文域挠了挠头笑道,“是啊,我们小时候总打架!”
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赵文域又道,“对了,我和思敏有个女儿,要比你儿子小一些,干脆以后我们做亲家吧!”
赵文域刚说完,又改口,“不对,你们儿子同盛连旭的女儿定亲了。”
棠钰皱眉。
赵文域想了想,又道,“等你孩子出生再说。”
棠钰听到赵文域说她同陈倏有个儿子,恍然觉得应当过去了很久时间……
但是她怎么都记不得了。
赵文域知晓陈倏让他来,是因为棠钰有些怕陈倏,但是不怕他,赵文域叹道,“棠钰,陈倏对你很好,这次你出事,他当即就率军北上,一刻都没耽误。”
棠钰娥眉微蹙,“我不记得了。”
赵文域道,“新帝知晓你同陈倏两人感情很好,就让人掳劫你入京要挟陈倏。记得文广吗?文广貌似把你救了出来,后来遇到刘青峰,平安脱险了,但是大夫说,你逃跑的时候头磕在石头上了,就有段时间的记忆记不清楚了,可能一两个月,三四个月,或是一年,就会想起了。”
棠钰还在消化他说的。
赵文域认真道,“棠钰,你是记不得了,但是陈倏对你很好,你也喜欢他,这次他应该吓坏了,你就吓唬吓唬他就行了,别真给吓倒了。”
棠钰:“……”
赵文域又道,“看他那模样,担心了一晚上了,应当是怕你看到他慌乱,所以让我先来看看你。”
赵文域笑,“真的,棠钰,你最不用怕的人就是他。”
***
晚些,陈倏端了药来,棠钰看他。
陈倏上前,留足了一段距离,温和道,“药凉了一会儿了,我尝过,不烫了。”
她想起赵文域说的话,她同陈倏很好,但她真的记不得了。
她端起药碗,分了几口喝完,放下药碗的时候,他摊开掌心,里面放了果脯蜜饯,陈倏笑道,“我以前最怕喝药了,你每次都会给我这个。”
棠钰看他。
陈倏放在她手中,而后起身,“睡会儿吧,有事叫我。”
他应当是想要吻她额头的,但忽然凑近,又顿住,而后笑了笑,转身出了屋中。
第094章 耐性 一更
“你准备怎么办?”苑中, 赵文域同陈倏一处并肩踱步。
叶澜之已死,新朝已经土崩瓦解。
这次攻城,总共只用了大半日, 不少禁军和安北驻军都知晓没有后援,城破只是时日问题,所以伤亡并不多……
这次敬平侯和晋帝入京, 百姓几乎没有被波及。
而在入宫的时候,值守宫门的禁军几乎没怎么抵抗。
眼下, 新朝分崩离析, 新朝留下的烂摊子还在, 总要处理。
但没想到棠钰这里……
不管如何, 眼下, 陈倏找到棠钰,那棠钰就是安稳的。
陈倏应道, “没想那么多,我想多陪陪她。”
赵文域深吸一口气, “我看棠钰是真不记得了……”
陈倏道,“这月余, 她一个人肯定惊慌失措, 是我一直不在,眼下, 她记得也好,记不得也好, 我就想好好守着她。”
赵文域驻足,“陈倏,叶澜之那边,我们要做个了结了。”
陈倏看他, “你想怎么做?”
赵文域道,“鎏城灭不了万州,万州也灭不了鎏城,鎏城和万州原本也没有一定要的冲突的理由。叶澜之已经死了,新朝的地方,可以一分为二,你我各占半壁江山,互不相扰。久逢乱世,原本燕韩气数也尽了,百姓心中早就厌恶了这样持久的混战,终日不得宁静。叶澜之死了,你我鎏城与万州未必不可和平相处,还百姓安宁。”
陈倏应道,“我不想称帝。”
赵文域笑道,“陈倏,你以为我想?”
忽得,陈倏也低眉笑了笑。
赵文域又道,“你万州兵强马壮,我鎏城也盘踞一方,早前的京中不一定非要是京中,我既已建都鎏城,日后也会继续以鎏城为都,陈倏,你尽早做准备。”
陈倏缄声。
赵文域继续道,“早前的燕韩气数已尽,百姓心中怨声载道,叶澜之已死,日后,我会改燕韩为北燕。早前的燕韩如何,自有历史做评判,日后的北燕盛世由我开创!”
赵文域言罢,率先伸手,“唇亡齿寒,早前的北舆已经没了,周围西秦,羌亚,苍月,巴尔诸国环伺,你我日后守望相助,如何?”
良久,陈倏伸手。
两人击掌。
赵文域唤了身侧的禁军牵马上前,既而跃身上马,“陈倏,我在废都等你。”
“好。”陈倏应声。
看着赵文域打马扬鞭而去,陈倏想起多年前,在宫中初见赵文域的时候,那时的赵文域还是个不知深浅,被他瞪一眼都会不寒而栗的小屁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