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春——by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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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冕诚瞪圆了眼。
陈倏起身,陆冕诚也跟着起身,追问,“三哥,你这趟入京,当真要尚公主?”
“嗯。”陈倏立在一侧的书架面前,漫不经心应声。
陆冕诚着急,“可天家早前怎么对陈伯伯和你的,还有你们敬平侯府的!三哥,天家眼下只是想利用敬平侯府,你若遂了他们的意……”
陈倏伸手至唇边,温声问,“我方才说什么?”
陆冕诚懊恼,“隔墙有耳……”
陈倏笑,“那你还问?”
陆冕诚知晓说不过他。
陈倏又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陆冕诚思忖一番,还是开口道,“三哥,我和二哥都觉得……”
只是话音未落,又对上陈倏的一双眼睛,陆冕诚泄气,“三哥,你真要做天家女婿?”
陈倏没有应声。
陆冕诚遂有些懊恼,“那你做你的天家女婿去罢!”
言罢,陆冕诚置气出了苑中。
陈倏看着陆冕诚怒气匆匆的背影,又想起方才他欢欢喜喜来见他的场景,不由低眉叹了叹,还是沉不住气……
早年叶家,盛家,陈家和陆家,四家父辈交好,再加上几家家中的孩子都不多,便放在一起排辈。
陆冕诚是陆叔叔的儿子,在几人中年纪最小,所以一直唤他一声三哥。
陆冕诚性子直爽,同陆叔叔如出一辙。
陆叔叔的死同天家有关,陆冕诚对天家有怒气在。
陆家如今除了陆冕诚,只有陆老夫人在。
陆家虽在京中,却无子弟入仕。
陆家老夫人心中雪亮,所以能庇陆家太平。
陆冕诚还是太年轻,一幅喜怒都写在脸上,沉不住气。
陆家眼下倚仗的,还是陆家老夫人……
陈倏起身,立在窗前良久。
燕韩国中皇室衰微,各方势力渐成气候;外又有西秦,巴尔,苍月等国虎狼环伺。
燕韩早已衰落,不复百年前鼎盛,皇室内部腐朽不堪,忠良之后却不得善终。
祖父和父亲竭尽一生,辅佐皇室,最后却落得遭皇室算计,死于非命。
他若不是因为当时年幼,又有周妈妈护着,侥幸逃至平南,留了性命,敬平侯府早就无人了。
他的祖父,父亲皆死在天家算计中。
后来各地皆生反逆,天家无暇顾及,再加上他年幼,天家才想着留他安抚万州百姓。
天家对他并不上心,这才任由万州发展鼎盛到了今日。
眼下,天家又老谋深算,想借同万州联姻,拉拢万州,制衡国中各方势力。
陈倏淡淡阖眸。
天家同他有灭门之仇,他怎么会尚公主?
如今的燕韩,已经不是先祖在时的燕韩。
腐朽由内而起,若不剔除腐肉,连根拔起,燕韩就是下一个北舆——百姓流离失所,沦为亡国之民……
窗外,夜色无边,群星黯淡,破晓前的黑暗仿若泥泽一般,却不会太长。
***
翌日早朝,陈倏乘马车入宫。
到中宫门盘查后,方可步行至内宫门处等候早朝。
朝中都晓敬平侯此次入京目的是尚公主,先不说天家有意拉拢敬平侯,光是万州的富庶强盛,敬平侯在国中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
一路上,都有朝中官员上前招呼,“敬平侯!”
陈倏颔首致意。
“长允。”陈倏身后有人唤他。
长允是他的字。
这声音也再熟悉不过,陈倏闻言转身,眸间都是笑意,“二哥。”
叶家盛家陈家陆家这四家里,盛连旭同陈倏年纪最近,盛连旭稍长他两月,陈倏和陆冕诚都唤盛连旭一声“二哥”。
“下了朝有安排吗?”盛连旭邀请,“一道去西郊马场吧。”
陈倏知晓是二哥邀他是因为陆冕诚的事。
昨日陆冕诚跑来驿馆见他,结果同他置了一场气。
应当是回去之后就后悔了,但又拉不下颜面再来他这里,怕他说他,所以才让二哥出面。
陈倏也不戳穿,笑道,“好啊,我不介意带见明(陆冕诚字)一起!”
盛连旭忍不住笑,“你啊你!”
难怪太奶奶说他聪明,他什么都知晓。
他也一直是几人中最聪明的一个。
两人并肩往内宫门去,旁人纷纷问候,“敬平侯!”“建平侯世子(盛连旭)!”
敬平侯府和建平侯府是世交。
陈倏同盛连旭在一处,没有觉得不妥。
并肩踱步时,盛连旭提道,“太奶奶想你了!这次入京前,太奶奶还叮嘱我,让我记得问问你什么时候娶媳妇儿?我没给她说你要尚公主的事,她就说你早前答应过她,要带媳妇儿去看她,她老人家还一直惦记着……”
陈倏低眉笑了笑。
盛连旭叹道,“诶,太奶奶就是想你了!想寻个理由想让你同我回丰州~”
陈倏眸间再度浮上一抹温和暖意,“答应过太奶奶的事,我自然不会食言。”
陈倏幼时家中生了变故,一路逃到平南,周妈妈也为了护他死在莞城。
那时是太奶奶遣人寻到了他。
其实太奶奶不是他的太奶奶,是二哥的太奶奶。
但因为亲厚,他们几人都同二哥一样唤声太奶奶。
他那时在盛家呆了三年。
而后太奶奶又亲自送他回的万州,同他在万州一道呆了一年。
这四年里,他一直跟着太奶奶。
虽然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但在他心中,太奶奶就是他的至亲,他也一直将太奶奶当作自己的太奶奶。
并无区别。
再后来,太奶奶回了丰州,他年年都会去丰州看望,只是这两年确实没有太多空闲。
他其实也想太奶奶了。
眼下盛连旭提起,他心中微微漾起涟漪,好容易寻到棠钰,等京中之事尘埃落定后,就带棠钰去丰州见太奶奶。
太奶奶肯定高兴……
陈倏眸间掠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一侧,盛连旭见他眸含春色的模样,不由凑近,悄声道,“诶,你明知道太奶奶不喜欢如今的天家,你还真要带公主去看太奶奶啊?”
陈倏莫名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声,继续笑着往前走。
盛连旭落在他身后。
片刻,盛连旭目光探究般得看向他背影,似是担忧什么一般,连忙追上去,低声道,“你该不会想尚公主,还带旁人去丰州见太奶奶吧?”
盛连旭警觉。
天家召他入京,他就入京了,前日试婚宫女也去过了,听陆冕诚说问起他的时候,他也模棱两可,难不成……
盛连旭骇然,忽得伸手拽住他衣襟,悄声道,“长允(陈倏字),你这一趟,该不会不是来尚公主的吧?”
陈倏骤然停下,转眸看他。
盛连旭一颗心砰砰跳着,仿佛顷刻就会跃出胸膛一般,“你……”
陈倏环顾四周,“宫中到处是耳目,小心祸从口出。”
盛连旭噤声。
但一颗心再难平静。
临到内宫门前,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同他二人招呼。盛连旭嘴角勉强牵出一抹笑意,再度看向陈倏时,见他刚及弱冠,身姿笔直,不魁梧,儒雅如玉又沉着稳重。
太奶奶时常说,长允日后一定是人中龙凤,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此番入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尚公主的……
连他都以为。
但长允不是。
盛连旭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若不是来尚公主,难道是与虎谋皮的?
……
整个早朝,盛连旭都没听进去几分。
心中都是陈倏的事,心绪再难安定。
长允此番入京尚公主,太奶奶并不知晓,他是有意瞒过太奶奶的。
盛连旭心中不安。
早朝上,目光也不时瞥向陈倏,见他脸色如常。
下月是太后寿辰,宫中会设宴给太后庆生,天家准备在太后寿宴上给陈倏和公主赐婚。
这几日外地的世家子弟陆续入京,准备给太后拜寿,早朝上一时间多了不少外来权贵和子弟的身影。
他和陈倏也算。
他比陈倏早来几日,一直都是住在京中洛家,没有同陈倏一道住驿馆。
洛家是太奶奶娘家,他同洛家走动频繁,不住驿馆也没人会说什么。
陈倏这回入京身份敏感,不好同他一道在洛家下榻,所以两人并不都在一处,陈倏私下在做什么,他全然不知晓。
也因为不知晓,所以担心。
整个早朝,盛连旭都心猿意马,好容易撑到下朝,走出了好远,盛连旭才凑到陈倏跟前,“你今日不同我说清楚,就哪儿都别去!”
陈倏还未应声,就见对面远处有人怒气匆匆迎上。
陈倏和盛连旭都愣住。
“晋王?”盛连旭认出,眸间微讶,“好像是冲你我来的……”
“嗯。”他不瞎。
“你得罪他了?”盛连旭又问。
陈倏淡声,“我才入京几日?”
盛连旭也道,“我也没得罪他啊。”
陈倏目光微敛,但见对方的拳头攥在袖间,气势汹汹,目光里似是都有些泛红,死死看着他。
—— 对方不是朝盛连旭来的,是朝他来的。
陈倏心中确认。
果真,见晋王自远处径直上前。
陈倏和盛连旭都循礼拱手,晋王却直接朝着他一拳揍来。
幸亏一侧的盛连旭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晋王的手,否则这一拳就砸上陈倏了,盛明远恼意道,“晋王殿下,这是做什么?”
朝中都知晓长允幼时受过闪失,一直体弱多病,怎么经得住他这一拳!
周围还未散去的官吏都面露惑色。
此时驻足,上前去劝也不好;途径此处,不去劝也不好。
晋王一人的举动,让周围一干官吏都尴尬无比。
敬平侯这一趟入京,天家分明想用金枝玉叶来拉拢敬平侯,晋王这么做,多少有些不走脑子。
很快,就有人想,晋王年少冲动,许是私下同敬平侯起了什么冲突……
旁人不好过问,皆面面相觑。
晋王不过十七八岁左右,在盛连旭手中挣扎了几番未果,身后的禁军也撵了上来。
陈倏一面伸手,缓缓将盛连旭的手从晋王手腕处松开,一面轻声叹道,“二哥,算了。”
盛连旭这才作罢。
陈倏看向晋王,目光清冷,“陈倏何事冒犯了晋王,需晋王如此大动干戈?”
先不说皇子在内宫门处当众出手,此举先就不妥。
光是如今皇室式微,他和二哥一个敬平侯,一个建平侯世子,晋王这一出就明显不够聪明。
“晋王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处境比较好,若是无事,陈倏告退了。”陈倏言罢,和盛连旭对视一眼。
两人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双双朝着晋王拱手行礼,而后并肩离开,并未再搭理身后的晋王。
“陈倏!”晋王心中一股恶气,双目通红。
陈倏回头,一改先前眸间温和,眼波横掠。
晋王吓得抖了抖。
第006章 冲突 棠钰端起茶杯刚至唇……
晋王没有再追上来。
盛连旭回头看了晋王一眼,见他仍握紧拳头,杵在原处,双目泛着红,仿佛连鼻尖都是红的。
少年气重了些,情绪也都写在脸上。
方才被陈倏一吓,还有些怕。
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所以仍留在原处。
陈倏一走,愤怒和害怕仿佛又中和了,若非一侧的禁军拦着,应当还会再冲上来纠缠陈倏。
盛连旭转回头,朝陈倏道,“你真没得罪他?”
盛连旭还是不信,“还是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自己也不清楚?”
陈倏淡声,“那我上哪里知道去?”
“也是。”盛连旭叹道。
晋王的母妃是惠妃,惠妃出身卑微,晋王在诸多皇子中是不受宠的一个。
陈倏哪里知晓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蓦地,陈倏目光微滞。
他从入京到现在,只做了一件事……
陈倏回头看了晋王一眼。
“想到了?”盛连旭问。
陈倏摇了摇头,觉得有些荒诞,遂没有再出声。
……
中宫门处,盛明远和陈倏两人相继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外宫门。
陆冕诚已经先去了西郊马场,盛明远和陈倏二人从宫中乘马车前去,路上大约需要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