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棠春——by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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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倏淡声道,“先放会儿吧,凉一些再喝。”
抗拒的,能拖一些时候,是一些时候。
棠钰伸手触了触药碗,原本就只是温热,府中都知晓他喝药难,端上来的药也都是温过之后的。
“长允,药不烫了。”棠钰轻声。
陈倏微顿,忽得,她唇间触上他唇间,她喝一口,喂他一口。
他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一整碗汤药,棠钰分了六七口喂完。
喂完之后,她唇间还贴在他唇间,“没有了,都喝完……”
他才仿佛回过神来,含上她双唇,喉间轻轻咽了咽,“明日还喂我。”
“嗯”棠钰轻嗯一声。
“阿钰……”他伸手抚上她腰间,“我……”
棠钰微怔,她扶他起身回了床榻,他还略微有些咳嗽,棠钰放下锦帐,轻声道,“小初六去祖母那里了吗?”
他应声。
棠钰吻上他双唇,指尖抚上他腰间,她指尖的温度让他脸色涨红。
……
晚些时候,小初六回来,“爹爹。”
“嗯。”陈倏应声。
“爹爹脸红。”小初六出声。
陈倏微楞。
棠钰道,“我去看看祖母,你陪陪小初六。”
陈倏轻嗯一声。
她脚步声出了屋中,他心底些许不舍。
……
出了屋中,棠钰在苑中遇见陈枫。
棠钰略微驻足,只觉在哪里见到过。
陈枫见到棠钰也愣了愣,尴尬行礼,“陈枫见过夫人。”
他就是陈枫?
棠钰忽然想起早前陈倏说起,陈枫告诉他,她喜欢脸上抹香粉。
棠钰也想起为何对陈枫有印象了,当初在冠城,卢家镖局找的护卫里,其中一个就是陈枫,棠钰好像忽然明白当初为什么陈倏会以为她喜欢脸上抹香粉的了,因为陈枫当时确实在……
陈枫没有抬头,继续恭敬道,“夫人,陈枫一直在京中替侯爷做事,眼下才回京。”
陈枫巴不得她不记得他才好。
棠钰没戳穿他,而是问,“陈枫,这次是你送长允回淼城的吗?”
陈枫抬头,应道,“是属下送的侯爷回淼城。”
棠钰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陈枫,告诉一声,长允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枫迟疑,“夫人……侯爷吩咐过……”
棠钰也猜得到,整个侯府知晓的人都不多,包括陈倏大病一场的事,其实侯府很多人都不知晓,也怕风声走露,但既然是陈枫送陈倏回来的,那陈枫一定知晓事情的始末。
陈倏果真交待过府中。
棠钰上前,温声道,“你是同我说,还是我想办法让你同我说?”
陈枫怔住,忽然会意,夫人是温和,但并不代表不厉害。
陈枫喉间轻轻咽了咽,再次对上棠钰的目光,只得沉声道,“夫人,侯爷回淼城的途中,被魏昭庭的人劫了,关了侯爷两日,灌了侯爷两回药……属下寻到侯爷时,侯爷意识都是模糊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腹中还在抽搐,一身都是冷汗,整个人都似……”
陈枫说不下去。
棠钰一颗心似跌入了深渊冰窖中……
难怪,原来……棠钰眼眶微红,羽睫轻轻颤了颤,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问道,“那魏昭庭呢?侯爷是怎么脱身的?”
她怕还有旁的她不知晓的变故。
陈枫道,“是晋帝杀了魏昭庭,然后放了侯爷。”
棠钰目光微滞,小猴子?
陈枫继续道,“侯爷受了很重的伤,是晋帝的人将侯爷带下山的,否则我们也寻不到,再后来,就遇到了淼城来的驻军,说是夫人请万将军安排了驻军来迎候,而后才安稳回了淼城,途中再无风波。”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陈倏没在她跟前提起,是怕陈枫方才说起他被魏昭庭折磨的事情被她知晓,她心底难受。她见他眼下的模样都担心,但他那时候的情况还要更遭很多……
棠钰伸手摸了摸眼角,“我知晓了,你去找长允吧,记住,不要同他说起我知晓了。”
“是,夫人。”陈倏应声。
……
见了陈枫,棠钰驻足,没有往祖母苑中去,而是让宝香唤了兰叔来。
兰叔见了她,恭敬拱手,“夫人寻老奴?”
棠钰温声道,“兰叔,我想问问长允的病,寻大夫的事……”
她早前只是以为陈倏途中受了波折,大病一场,但听陈枫说起,才知晓根本不是病……
今晨见陈倏在外阁间见冯叔几人的模样,应当是这几日都没断过,府中的要事多,他根本没办法静养,而且,她心中还有旁的担心,兰叔应当清楚。
她问完,兰叔道,“侯爷的病,请的是淼城的大夫,还有侯府早前从江城侯府带来的大夫,眼下用的药,都是两名大夫商量着开的,侯爷双目失明,也已经让人去桃城请刘大夫了,恐怕来回需要一两月时间……”
果然,棠钰心中猜到,他是因为敬平侯府的事无暇抽身,所以宁肯等两个月……
棠钰叹道,“刘大夫早前给祖母治过眼睛,那时候刘大夫的腿脚就不方便,我是担心不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兰叔微讶。
棠钰却心知肚明,陈倏心中是知晓的,但是敬平侯府的事,走不开,只能退而求其次。
“我知晓了兰叔。”棠钰没有再说旁的。
……
去祖母苑中的一路,棠钰都在低头想着事情。
等到祖母苑中时,才见祖母一脸愁容。
陈倏早她回来几日,祖母是知晓陈倏大病,一直在苑中没有出门的。
祖母叹道,“长允这孩子,多灾多难的,一整晚整晚的咳嗽,白日里也不停,眼睛也看不见……”
祖母摸着眼泪,“分明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这般待他!”
祖母是真心喜欢陈倏,也是真的心疼陈倏。
棠钰宽慰,“祖母,长允会好起来的……”
祖母还是忍不住摸眼泪,“我就心疼长允……原本幼时就不易,身子好容易养好些,眼下又这幅模样,祖母是怕……”
棠钰一面握着祖母的手,一面再次宽慰,“祖母,我想长允去治病。”
祖母喉间哽咽,但止住了哭声。
棠钰道,“他病得有些重,我怕他终日窝在府中,将病情耽误了,我想带他去桃城看刘大夫。”
祖母迟疑,“他是同我说起,去请刘大夫了。”
棠钰道,“刘大夫早前就有腿疾,路上来回都两月了,若是刘大夫的腿疾没有好转,兴许等一两月也等不到刘大夫来,反而白白耽误了时间。”
棠钰看她,“祖母,我是想隔两日就起程,同长允一道去桃城,好好养病。”
祖母沉吟了片刻,沉声道,“你是对的,只是这平南府和敬平侯府中琐事繁多……我怕长允未必能走得开……你劝劝他。”
棠钰点头。
***
回苑中的时候,陈倏和小初六都睡了。
父子二人睡在一处,相互陪着。
小初六午睡的时候会老实些,夜里睡觉闹腾,所以午睡时,黎妈没有把他抱走,也让他同陈倏一道。
棠钰轻手轻脚上前,在床沿边坐下。
小初六睡在内侧,陈倏睡在外侧,整个脸上没有太多血色,皱着眉头,愁容紧锁着,棠钰看他的时候,应当是在噩梦,梦里有挣扎,忽然便警觉醒了,喘着粗气。
棠钰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长允,我在。”
陈倏攥紧她的手,良久才反应过来,沉声道,“我梦到幼时,家中出事……”
那是他幼时的噩梦,原本这些年已经过去了,但随着当下的失明,眼前漆黑一片,再度挣扎想起。
棠钰用手帕擦了擦他额头的冷汗,温声道,“再睡会儿吧,初六也没醒,我陪着你们,就在这里。”
陈倏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
棠钰也会用手帕给他擦汗。
许久之后,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虽然偶尔还伴着咳嗽声,但是人未醒,握着她的手也没松开。
往后,倒是再没有做噩梦了,但仿佛心中有事,陈倏中途又醒了一次。
棠钰吻上他额头,温柔道,“再睡会儿吧。”
他颔首。
再等陈倏醒的时候,是小初六醒了。
小初六将头靠在他怀中,不起来,在赖床,黏着他撒娇。
他陪着小初六玩了一会儿,等稍后咳都有些重,想起身的时候,黎妈入内。
“夫人呢?”陈倏问。
黎妈道,“夫人早前一直在,刚才不久说去议事厅了。”
议事厅?陈倏意外。
……
议事厅中,见到棠钰都纷纷拱手问候,“夫人!”
棠钰早前在平南府官员心中便有威望,旁人也待她恭敬,这次夏巡的消息传回,平南府中的官吏对夫人更多尊崇。
“冯叔,我有事请教。“棠钰直言。
冯云交待了些事情,而后出了议事厅。
棠钰同冯云一道并肩踱步,“冯叔,我是想私下问您一声,若是眼下带长允离开平南去治病,府中的事没有长允在,要紧吗?”
冯云意外,“老臣是听说,侯爷让人请了大夫来府中照看,应当在送信的途中。”
棠钰又道,“大夫在路上来回就是两月,我早前同祖母去桃城的时候,刘大夫腿疾犯了,根本走不了远路,我是怕若是刘大夫腿疾没有好转,兴许等一两月也等不到刘大夫来,反而白白耽误了时间……而且……”
棠钰顿了顿,沉声道,“这不是病,我想长允早治。”
冯云微讶,“夫人知晓了?”
棠钰点头,“我怕过了最好的时间,他日后留病根下来,他原本身子就淡薄,我怕经不起折腾……”
冯云是丰州府的老人,早前陈倏的情况,冯云都是知晓的,夫人提起,冯云还心有余悸。
棠钰继续道,“早前陈倏没回淼城前,诸事也都是冯叔和万将军在帮忙操持着,即便陈倏回了淼城,旁的事情也有冯叔和万将军在,影响不会大。眼下,应当就是称君侯的事需要陈倏在,对吗?”
冯云点头,“夫人,此事牵涉事宜太多,要谨慎。”
棠钰颔首,“那眼下和晚些,两个时候称君侯有什么区别?”
夫人忽然这么问,冯云微顿。
棠钰道,“早半年,迟半年,影响真的那么大吗?”
冯云噤声。
良久,才道,“倒也未必,若是准备周全些,其实更好,老臣想,侯爷是怕往后他有闪失,或是病情一直不能好转,所以想尽快给夫人和小世子依托……称君侯,便是四方来赴,无论是新朝还会鎏城,都不会轻易和敬平侯府对立,至少十余二十年,夫人和小世子都是安稳的,所以侯爷想尽早……”
“我知晓了。”棠钰眸色黯沉。
……
回苑中的路上,棠钰一直没有出声。
陈倏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
但是没同她说起……
“夫人,侯爷让您回来去见他。”小米在苑外迎候。
棠钰微讶,而后应好。
陈倏在内屋小榻上坐着出神,听到棠钰脚步声,转头朝她看过来,尽管看不见。
“长允,我回来了。”棠钰上前。
“你去议事厅了?”他问起。
棠钰轻声,“嗯,有事寻冯叔问起。”
“问什么了?”他似是随意问起,实则是紧张,
棠钰看了看他,没有选择隐瞒,“长允,我问了冯叔,眼下称君侯和日后称君侯,中间有什么不同……”
陈倏忽然缄默,才猜想她想到了。
棠钰跪坐在他跟前,用最依赖的姿势靠在他膝上,轻声道,“长允,我们去桃城治病好吗?”
他沉声,“现在不是时候,还有事情要做。”
棠钰继续,“旁的都不重要,我同小初六最希望的不是凭借和屏障,是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