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鲜——by苏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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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久听惯了她咄咄逼人的口吻,可是,不管听多少次,都还是觉得难受。
“我就在学校吃的,我没乱来,我什么都没做!”
“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吗?!”周雪厉声道。
一句话,云栖久瞬间没了声儿。
她咬紧下唇,紧握手机的手因愤恨而发抖,另一只手则攥紧了不锈钢围栏,手背青筋暴起。
“我这都是关心你,为你好才说你,如果换作是别人,我会这么管别人吗?!”周雪质问她。
云栖久不说话。
夜里风大,吹得她身体发冷。
周晴管不了再婚的丈夫和继子、儿媳。
周雪管不住飞黄腾达的丈夫,和不学无术的儿子。
她们的手只能伸向她。
在周晴和周雪这俩姐妹面前,云栖久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否则,就是顶嘴,就是大逆不道。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她能习惯她们的控制欲的,亦或者,她们能够找到别的宣泄方式,转移对她的控制欲。
可惜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接受她们可怕的控制欲,她们也无法放弃对她的掌控。
云栖久一直都觉得,自己挺乖的。
但是,在她们眼里,好像并不是这样。
比起乖乖女,于她们而言,她更像个潜在的罪犯,随时都有可能道德败坏,做出违法犯罪的错事。
手机里,周雪还在数落她的不是,句句不离她没良心,不懂得感恩,还不服管教。
云栖久把手机拿开,没心思去听。
她怕自己听着听着,会想起在她家寄宿的那几年。
她不能想,一想起来,情绪很容易崩溃的。
她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拥有新的大学生活,不想再受她们的影响了。
周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阴阳怪气地咭咶了许久。
似乎是累了,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和风细雨地说:
“久久,周末来大姨家吃饭吧,大姨都好久没见你了。”
云栖久咬牙咽下剧烈翻涌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
周雪终于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弯月高挂,星子散乱地点缀在夜幕上。
这个时间点,很多学生已经吃过晚餐,三三两两地回宿舍了。
经过走廊拐角的小阳台,发现有人,不由得多看一眼。
未免失态,云栖久背对他人,趴在围栏边,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努力排解胸口的愤懑。
抓在手里的手机,再次唱响手机铃声。
云栖久擦掉眼眶里的清泪,默数五个数,把手机翻过来。
见是许苏白打来的,她接通电话。
许苏白那边哜哜嘈嘈的,也不知是在哪儿。
两人都没出声。
过了半晌,许苏白破功般,笑了:“我的手机变成哑巴了?”
云栖久把手机拿开,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才说:“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机听不见了。”
两人说完,突然又安静下来。
五秒钟后,诡异的寂静中,他们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云栖久笑得眼泪直掉,弯下腰,贴着墙面,蹲在地上。
透过栏杆的间隙,看到人工湖边的灯光渐次亮起,灯光倒映在水中,像是月亮掉进了湖里。
云栖久止住笑,音色尚带鼻音,哑声问他:“你有空吗?”
许苏白顿了一秒,爽快应答:“有。”
云栖久屈指弹了下不锈钢栏杆,“叮”的一声,在耳畔荡漾。
她指尖轻抚冰凉的栏杆,悄声说:“我想见你。”
许苏白那边的嘈杂声响隔得远了些,他挑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和她聊着。
“那就来见我。”他说。
打火机盖子被他打开,“咔嚓”一响,随即,是他吐出烟圈时发出的轻呼。
云栖久闭上眼,能想象到,他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说话的痞样。
云栖久扶着身后的墙壁,缓缓起身,“我顺便把衬衫还你。”
许苏白:“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云栖久往宿舍走去,闻言,扬高眉梢,“那我下次再还你?”
许苏白语调迷昧:“但这次,你说你想来见我。”
云栖久开门的动作一僵,眼眶蓦地红了,一滴眼泪划过脸颊,砸在手臂上。
她讨厌周雪,讨厌理科,也讨厌荷宿这座城市。
但是,因为许苏白,她选择了理科,选择留在荷宿,来到荷宿大学。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对他的爱意,能胜过她对任何人事物的厌恶。
她有预感——
她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次,这么不遗余力地去爱一个人。
“你把地址发给我吧。”云栖久说着,开了宿舍门。
宿舍静悄悄的,没开灯,一个人都没有。
挂断电话后,云栖久去洗了把脸,重新拿起手机,许苏白已经把地址发给她了。
她把许苏白的衬衫装进纸袋里,挎上小包,走出宿舍。
包里的手机一震,她拿出来看,短信是徐娅发来的——
【久久,你下午有事,所以我就没拉上你一起吃饭了。刚刚余灯跟我说,今天是牧天(就是机械工程那个)的生日,说要带我去免费蹭饭,你吃了没?要不要过来?】
接着,徐娅把吃饭地点发给她。
云栖久看着那个饭店的名字,有些怔愣。
这地址,和许苏白发给她的,一模一样。
第21章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云栖久打车去饭店。
这家五星级饭店很出名, 接待过不少著名的商贾政要,是荷宿市的地标之一。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云栖久搭乘电梯抵达二楼, 去往走廊尽头,标有“如梦令”字样的包厢。
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到包厢里杂乱的动静,劝酒声和酒杯碰撞声, 此起彼伏, 没个消停。
紧闭的房门,压不住里面源源不断溢出的危险气息。
服务员低眉顺眼地拉开包厢门, 让她进去。
云栖久眨了眨哭后尚有些红肿的眼, 缓了两秒,踩着五彩斑斓的灯光,进入包厢。
包厢里比她想象的要热闹。
金色纸片铺了一地, 动感十足的彩灯闪烁,照出每一张纵情声色的人脸。
人们围拢在包厢里侧的小舞台边, 伴着劲爆的音乐,亲昵暧昧地贴在一起群魔乱舞。
在包厢左侧有一个吧台,调酒师染着一头嚣张金发, 帅气地耍着酒瓶,调出一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
右侧是开放式厨房, 旁边有一张摆满菜品点心的长餐桌,一个五层高的大蛋糕引人瞩目。
墙面上, “Happy birthday”字样的灯光一闪一闪的。
在那些端着酒水、衣着清凉的男男女女面前,云栖久就像是误入花花世界的小朋友。
她在人群里找寻熟识的人。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猛地回头,一张肤色黝黑、五官硬朗的脸,扑入眼帘。
她略一回想, 记起他就是寿星——牧天。
两人面面相觑。
云栖久在发蒙,牧天一脸不可置信,又惊又喜。
“你好。”云栖久淡定地扯出一个笑脸,跟他打招呼,礼貌又真挚地祝他生日快乐,并且献上祝福。
随后,忽地想起自己来得匆忙,没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这就有点尴尬了。
牧天没看出她的窘迫,只庆幸灯光暗昧迷离 ,旁人看不出他红了脸。
尽管被人家女孩子拒绝过一次,但也不影响他喜欢她,对她还抱有一丝幻想——
香香软软的漂亮女孩子,有谁不喜欢呢?
牧天赧然地摸了下发热的脖颈,眼尖地瞧见她手里的纸袋,受宠若惊地俯身去拿,“你竟然还帮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云栖久怔忪,伸手想抢回来,“抱歉,这个不是给你……”
周遭太嘈杂,牧天没听清她的话,只说:“你来了就行了,还帮我准备礼物什么的……这也太让我感动了。”
云栖久的手僵在半空,心情复杂,“牧天,这个真不是……”
“久久!”徐娅高声喊她。
云栖久闻声看去。
徐娅挽着余灯的胳膊走过来。
两人差了大半个头,再加上余灯长了张雌雄莫辨的脸,乍一看,宛若一对小情侣。
不过,一见到云栖久,徐娅就放开余灯,转而勾住了她的臂弯。
徐娅递给云栖久一杯橙汁,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
“我还以为这个点,你已经吃过了呢。还好我多问了一句……久久,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你等会儿多吃点。”
云栖久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是盯着牧天拎着的纸袋。
对面,牧天捶了下余灯的臂膀,笑容满面:“还是你行啊,真帮我把人叫出来了。”
余灯自嘲似的笑了笑:“关我叼事,分明是她们姐妹情深,非得黏在一起。”
她伸手,从吧台取来一杯湛蓝色的鸡尾酒,浅浅抿了一口,见牧天勾头往纸袋里看,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嘴:“这什么?”
牧天笑得克制,又难掩炫耀:“人家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是么?”余灯随意一瞥,目光忽然凝住。
她探出两根手指,扒拉着纸袋,扯乱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
牧天有点急了,把她的手拍开,手伸进纸袋里,抚平褶皱,“你丫这么粗鲁干嘛?给我弄坏了咋整。”
余灯轻嗤:“我不就多看两眼而已么?老子送你的限量机车,还不如这件衣服宝贵?”
听到“宝贵”二字,云栖久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踌躇不安,想寻个合适的机会,私下把牧天叫出来,解释清楚。
奈何牧天跟余灯一直在拌嘴,互怼得不亦乐乎。
牧天兴头上,把衬衫拿出来,穿在身上。
云栖久看得心一紧,忙出声:“牧天,我们出去聊聊吧。”
云栖久说话的同时,余灯也在说话,把她的声音盖住了。
徐娅辨出了牧天身上的衬衫,夸张地“哇哦”一声,扯着云栖久的袖子,问她:
“你之前不是说,因为天冷才买来穿穿而已么?还说是人家老板不肯退呢……原来是早就准备好,要送人的?还那么贴心给洗干净了?!”
徐娅一说,余灯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件衬衫眼熟了。
估计是云栖久把衣服晾在阳台时,她不经意看了几眼,留下了点印象。
牧天一听,心动不已,看着云栖久那张羞得涨红的小脸,脑子一热,想再次向她表白了。
一片混乱。
云栖久心急,一把抓住了牧天的手臂,想拖他出去谈。
“卧槽!”徐娅突然蹦出这俩字,云栖久心头一跳。
紧接着,徐娅飞快地说出了那个名字:“许苏白!”
“他是要来我们这边吗?”徐娅怵他,今晚一直都在避着他。
云栖久掀起眼皮,一眼就看到了刚进门的许苏白。
他懒懒地叼着烟,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穿越人潮,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个子高,在人群里,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既视感,恣意又矜贵孤高。
彩灯流转,一道红光扫过他的面容,犀利的眉眼自带压迫感,脖颈的文身更是写满了“极度危险”几个大字。
云栖久觉得,许苏白才是那个潜在的罪犯。
现在,她不小心把潜在罪犯的衬衫,交给了另一个人。
此种行为,或许可称作——“撕票”。
许苏白故意穿过云栖久和牧天中间。
云栖久放开牧天,大脑超负荷运转,思考该怎么处理。
许苏白在吧台边的高脚凳坐下,左胳膊抬起架在吧台上,一条腿踩着凳子撑,一条腿就这么伸着。
他看了看牧天,又瞧了瞧云栖久,莫名笑了。
他拿开嘴里的烟,缓缓吐出烟圈,散漫道:“可以啊。”
众人:“???”
可以什么?
许苏白支着头,阴沉黑亮的眼,定格在云栖久身上,笑容意味深长:“不仅会撒谎,还学会借花献佛了。”
云栖久小脸刷地发白,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
牧天不懂就问:“什么撒谎,什么借花献佛?”
许苏白一挑眉,恢复了以往放荡不羁的懒散模样,把夹在指间的香烟,塞回嘴里,口齿不清道:
“没什么,就想说这衣服不错,你穿着挺好看,挺适合你的。”
说罢,他的视线再次掠过云栖久,脚下一转,椅子掉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