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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大人的小青梅——by八月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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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一心下一凛,忙到了声是,正要转身,忽然又被薛无问叫住。
  “等等。”
  薛无问揉了揉眉心,“派个人去趟永福街,让那小子寻个借口将魏姨娘接过去住两日。”
  想到要有两日见不着卫媗,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心微微一窒。
  暗一同情地望了自家世子一眼,又应了一声是,正要转身,再次被叫住。
  “等等。”薛无问回忆起他爹的手劲儿,忍了忍,又道:“三日,让那小子留魏姨娘住三日,用什么借口都好。”
  三日,至少伤口能不淌血了。
  这一次,暗一终于顺利抬步离去。
  雪满长空,凛冽的寒风似刀刃般刮得皮肤生疼。
  薛无问立于漫天风雪里,大手握着腰间的绣春刀,沉吟半晌,抬脚往镇抚司去。
  镇抚司的诏狱里关着一名苦寻女儿多年无果而犯下不少杀孽的父亲。
  此人手上沾了几条无辜人命,罪无可赦。
  可薛无问曾经应允过,在他行刑前,会让他知晓真相。
  沾满雪沫子的玄色筒靴缓缓踏入暗沉沉的牢房,一处阴暗干冷的角落里,那四肢缠满铁链的屠户动了动浑浊的眼珠子,望向来人。
  下一瞬,便听这人道:“你的行刑日定在来年五月。在那之前,这世间会还你女儿一个公道。而你也要以你项上的人头,还那些惨死在你手上之人一个公道。”
  -
  定国公府,无双院。
  佟嬷嬷折了几支开得正艳的腊梅,正领着丫鬟往暖房去,快到门口时,忽然听得护卫来禀,说姜小娘子有要事,想请魏姨娘过一趟霍府。
  佟嬷嬷一听便知晓有要事的应当不是阿黎,而是小公子。
  这几日不管是霍府还是无双院,都在等着两日后,凌叡的午门问斩。
  佟嬷嬷生怕是起了什么变数,忙掀开帘子,进去同卫媗说去。
  卫媗接过佟嬷嬷手上的腊梅枝,柔声安抚道:“嬷嬷莫担心,一会过去阿珏那便知晓是何事了,应当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说着便将腊梅插入花瓶,拿帕子擦了擦手,披上斗篷,与佟嬷嬷一同出了门。
  载着卫媗的马车刚驶出朱福大街,暗一一口气才松下,便听得手下的一名暗卫来报:“国公爷从皇宫里出来了,世子爷特地去宫门外等他,眼下他们马上就要到国公府大门了。”
  暗一将将松下的一口气再次吸了起来,“嘶,方神医的药都拿到了吧?”
  那暗卫一股脑摸出好几瓶子药,才刚递到暗一手里,便听得管家激动的声音在外头传来:“国公爷!”
  看到老管家那激动得几乎要涕泪横流的模样,薛晋肃穆的脸总算是露出一点笑意,道:“林管家。”
  老管家“诶”一声,道:“国公爷可是要去静心堂?老夫人在里头等着了。”
  薛晋“嗯”一声,回头望了望薛无问,淡声吩咐道:“到祠堂等我。”
  说罢便抬脚穿过垂花门,往静心堂去。
  薛无问望着自家老爹的背影,神色淡淡地步入一侧的抄手游廊。
  暗一从游廊的另一头走来,给薛无问看了眼兜里的药瓶,安慰道:“方神医说了,有这些药在,世子爷就算被打到只剩下半条命,都能救回来。”
  薛无问嘴角一抽。
  真要打到只剩下半条命,三日怕是不够用……
  薛晋在静心堂只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出来后便大步往祠堂走。
  祠堂在定国公府的正北处,绕过小佛堂便是供奉着薛氏先祖灵牌的祠堂。
  “吱呀”一声,薛晋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
  便见昏暗的光线里,一道笔挺的身影直直跪在摆着灵牌的香案前。
  薛晋面沉如水,缓步走过去,立在薛无问面前,沉声道:“既与,你离开肃州之时,可还记得你答应过为父什么?”
  “记得。”薛无问道:“儿子答应了您,入京后定要秉承祖训,忠君爱国、捍卫肃州,绝不结党营私。”
  薛晋闻言便垂下眼。
  他眉眼生得极英俊,黑漆的眸子浸染了肃州的肃杀之气,看人时,目光似锐利的箭,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薛晋身上还穿着铠甲,高大的身躯立在薛无问身前,带着沉沉的威压。
  “那我问你,这一年,你可有做过违背祖训之事?”
  薛无问与他对视,并不做声,那双含情的桃花眼闪烁着与薛晋同样冷厉的光。
  过往一年,许多事,他都只是推波助澜,并未真正动手。
  硬是要狡辩,他倒是能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没有”。
  可他的确是对成泰帝起了不臣之心,也的确起了改朝换代之意,甚至已经布好局,要让成泰帝于朗朗乾坤之下,在卫媗面前,谢罪。
  承平帝也好,成泰帝也罢,他薛无问对坐在那龙椅上的人,从来不曾有过敬畏。
  所谓的忠君,不过是一句空话。
  这一点他知,父亲亦知,实在不必狡辩。
  气氛一时冷凝。
  父子二人对彼此的脾性都很了解,有些话甚至不必说,都已经知晓对方心中所想。这也是为何,薛无问在薛晋没有进来之时,便主动在列祖列宗的灵牌前跪下。
  静默半晌,薛无问道:“父亲知我自小就是个不敬天不敬地的混账,想要我效忠不是不可以,但他至少得是个值得效忠之人。那人贵为天子,弑父杀兄逼害忠良暂且不说,就凭他虐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已经足以让我拔出腰间的刀!”
  薛无问说着,便从怀里抽出一管案卷,道:“父亲若是不信,便亲自看看这案卷。这里全是被他害死的少女,有半数之人死时甚至尚未及笄,比阿莹还要年幼。这样的人,德不配位,怎可为一国之君?怎配得我薛家满门的忠诚?”

  薛晋目光缓缓扫过那案卷,道:“你可知先祖薛槃为何要助周元帝夺天下?前朝宪帝昏庸无能,欲将肃州六城割让给北狄。薛家的根基在肃州,且与北狄不死不休斗了上百年。肃州一旦落入北狄之手,薛家必定无一人生还,这才被逼得不得不反。”
  肃州薛氏与青州卫氏、瀛洲王氏这些有数百年基业的世家一样,最先都是诗书传家的世家大族。
  直到北狄人在肃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朝廷竟然无一良将能支援肃州,还肃州百姓以太平。
  薛家自那时起方才改了祖训,并带领族中子弟习武习兵法。一个诗书传家的簪缨世家自此成了一个铁骨铮铮的武将之家。
  后来的薛家祖训,捍卫肃州、延续家族血脉乃是首任。
  所谓忠君爱国,实则是薛晋想要用来约束薛无问的枷锁。
  知子莫若父,他这儿子天资聪颖,日后的成就不会比他这父亲低。可他虽有一腔捍卫边关的热血,却无一颗愿意受世俗约束的心。
  这样的人,可以给一个家族带来无上荣光,也可以带来灭族之祸。
  眼下他的所作所为便是如此。
  成,兴许能让薛家更上一层楼。不成,则整个薛家要与他一同陪葬。
  可薛家如今已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根本无需再上一层楼。
  否则功高震主,引来天子忌惮,反倒是祸事。
  “我知金銮殿那位是个昏君,这也是为何我放任旁人对他下毒而不理。他早就命不久矣,只要在他之后继位的皇帝不是昏君便可。”薛晋眸色沉沉,指着身后的香案,道:“你要牢牢记住,我们薛家不涉党争,只守护肃州,只做皇帝离不开的良将。唯有肃州危,方才能效薛槃先祖,救薛家、救肃州。”
  薛无问嗤笑一声:“他被毒死后,依旧百姓眼中温文尔雅的皇帝,依旧能葬于皇陵,得史官一句赞。可凭什么呢?我既已涉进党争,要做那不忠不臣之事。父亲何不直接就当做薛家已危?您与母亲就只得我一个儿子,我可是薛家嫡支唯一的血脉。我若是死了,薛家也是要面临断子绝孙之危,咱们老薛家的列祖列宗必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怪罪与父亲您。”
  “放肆!”薛晋沉声一喝,转身从香案后头抽出一根带刺的长鞭,“在祖宗面前大放厥词,你是非得要讨一顿家法?”
  薛无问主动脱下上衣,露出遍布伤痕的后背,道:“无问自知不忠不孝,这顿家法,我认!”
  薛晋瞧着他那冥顽不化的模样,一时怒火中烧,长鞭一扬,“啪”一声打在他背上。细密的尖刺扎入他的血肉里,立时在后背留下密密麻麻的血点。
  薛无问哼都不哼一声,只垂眼咬紧了牙关。
  长鞭再次扬起,就在第二鞭正欲落下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道叩门声。
  “青州卫氏子孙卫媗、卫瑾,求见薛世叔。”
 
 
第114章 (有姐姐、姐夫,慎买)
  “青州卫氏子孙卫媗、卫瑾, 求见薛世叔。”
  卫媗的话音一落,门内的父子二人俱是一怔。薛晋是因着“卫瑾”二字,薛无问是因着去而折返的卫媗。
  薛晋沉沉望了薛无问一眼, 放下手上的长鞭,亲自去开了门。
  薛无问趁着他去开门的功夫,迅速将衣裳穿上, 白色的里衣才刚着身便洇出一片鲜红的血迹。
  好在外衣是锦衣卫的官服, 黑色的布料便是染了血也看不出分毫。
  那厢薛晋去开门, 素来冷肃的脸在见到霍珏与卫媗后登时一暖,道:“本想等这边事了,便亲自去见你们姐弟二人。”
  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霍珏的脸,继续道:“我在肃州听闻有一人年纪轻轻便连中六元,蟾宫折桂。那时我便想起了卫太傅, 却不曾想你就是昭明。不愧是青州卫家的子孙,你祖父若是在世,定是要以你为荣。”
  薛晋在回京途中, 方才知晓新科状元霍珏就是卫家的卫瑾。
  他一直惋惜着没能救下卫彻,为卫家留下一点香火。眼下见到霍珏平平安安地站在他面前,还继承了他祖父的才华,不可谓不惊喜。
  祠堂里头的人还在跪着,薛晋却像是全然忘了自家儿子一般, 道:“此地不宜叙旧,你们姐弟二人随世叔到正厅喝茶去。”
  卫媗望着薛无问那笔挺的背影, 摇头一笑, 道:“既与在里头跪着, 我又岂能置身事外?我与他本是一体,他若是做错了事当罚,那卫媗同样当罚。”
  说罢,卫媗朝薛晋福身盈盈一拜,提起裙角入内,在薛无问身侧跪下。
  她不为薛无问求情,她只陪他。
  薛无问侧头望她,那惯来含着丝轻佻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无半分笑意。
  他想说他无事,让她出去。
  罚跪挨鞭于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但落在卫媗身上,那就是顶顶大的事。
  这姑娘他连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她掉,哪舍得她陪他在这受苦?还是罚跪这样的苦差。
  可眸子一映入她那清丽从容的脸,拒绝的话便出不了口。
  她要陪着他,要与他一同面对风雨,他怎能拒绝?又怎可拒绝?
  喉结轻轻一提,又缓缓落下。
  薛无问提唇笑了下,也顾不得前头有多少祖宗的灵牌看着,顾自牵住卫媗的手。
  卫媗眼睫微微一颤。
  香案上的长鞭,那一排排软刺还沾着他的血,空气里亦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咬了咬唇,轻轻回握住薛无问的手。
  薛晋望着卫媗与薛无问并肩而跪,正欲开口,忽然身前一暗,只见方才他才将将夸过的卫家小子大步入内,一撩衣摆便“咚”一声跪下。
  “世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世间公道,为了黎民百姓,他既是有错,那珏亦有错。珏不该信这世间有公道,不该信卫家霍家的冤屈总会有昭雪的一日。珏该做的便是以眼还眼、以杀止杀,用无辜者的鲜血铺一条复仇之路。”
  年轻的郎君身姿笔挺,声音温润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泣血。
  薛晋并不知,上辈子他曾同霍珏说过,这世间追寻公道之路有千千万万条,可最不该的便是用无辜者的命来为你复仇。
  这位征战沙场多年,以血肉之躯挣下无数赫赫威名的将军在怔楞一瞬后,忽然望向了香案上的灵牌。
  外头鹅毛般的大雪簌簌地落。
  辛嬷嬷打着伞,疾步跟着薛老夫人。她身后的莲棋、莲画甚至连伞都顾不得打,拢着斗篷帽檐,急匆匆地跟在辛嬷嬷身后。
  她们二人原是薛老夫人放在魏姨娘身边的丫鬟,可自打进了无双院,被世子用雷霆手段敲打过之后,她们的眼里便只能有魏姨娘。
  表面上她们是老夫人的眼线,实则早就是魏姨娘的人了。方才二人得了佟嬷嬷的暗示,悄悄跑去静心堂请老夫人。
  薛老夫人倒是果断,一听魏姨娘月事有异,且还去了祠堂寻世子,立马便赶了过来。
  薛老夫人一到祠堂,见里头直挺挺跪着三人,眉心不由得一拧,对薛晋道:“今日不行家法,让那三个孩子出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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