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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大人的小青梅——by八月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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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阳长公主明白金嬷嬷在担心甚,大抵是怕她希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可她眼下根本不想听旁人的劝导,她笑了笑,对金嬷嬷道:“嬷嬷,你先出去罢,我想自个儿静一静。”
  金嬷嬷离开后,惠阳长公主在榻上静坐了片刻。
  忽然站起身,来到那博古架的前方,挪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盏,轻轻按下机关。
  便见那博古架微微一震,从中间往左右缓缓挪动,露出藏在里头的一面鼓。
  那鼓经历过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晒,赤红的鼓架褪了艳色,灰白的鼓面却泼了一片刺目的暗红血迹。
  鼓面似是被巨力撞击过,撕裂开一条大缝,缝隙里露出一角明黄色的绸布。
  风声萧萧的落雪夜,内殿灯火通明,阒然无声。
  长公主望着那面旧鼓,缓缓闭上了眼,微颤的柔胰覆上那片血迹,轻轻唤了声:“赵昀啊……”
  -
  大雪落满京。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钦天监算出的黄道吉日,宜将先太子、先太子妃与先太孙的尸骨葬入皇陵。
  整个盛京无人不知,七年前的三府谋逆案原来是冤案。
  那些曾得先太子府照拂过的老百姓身着素缟撑伞立于长安街街头,目送那铺着明黄色绢布的棺椁自太庙而出,往皇陵而去。
  先太子周元旬的葬仪只略低于皇帝的下葬之礼,棺椁运出太庙这日起,成泰帝遵礼制下令敕朝廷众臣斋戒十日。
  后宫的一众妃嫔连同唯一的皇子周怀旭也自然要循礼斋戒。
  王贵妃这几日每一日都让大皇子到乘鸾殿用膳,免得底下的人出错,让他吃了荤腥,日后遭言官诟病。
  凌叡已死,王氏一族大半族人也被罢了官。
  如今的王鸾终于彻底摆脱了凌叡与王家,可她仍旧不敢松懈半分。只要旭儿还未坐上那位置,那便一日都不可放松。
  王鸾对周怀旭看得愈来愈紧,他这些日子过得委实有些喘不过气。
  斋戒的最后一日他从上书房下学,人才刚走到御花园便遇见了一辆熟悉又陌生的轿撵。
  周怀旭认出了那是惠阳长公主的轿撵,忍不住唤了声:“小姑姑!”
  惠阳长公主忙让人停了轿撵,掀开一侧的帘子,对周怀旭淡淡一笑:“大皇子。”
  一句“大皇子”的称呼,生生让周怀旭觉出一点生分来。
  他抬起一双干净的凤眸望着惠阳长公主,道:“小姑姑,我可以坐你的轿撵回乘鸾殿吗?”
  小郎君声音还带着点稚气,可那张小脸却板得极其严肃,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小时候的赵怀旭可不是这样。
  惠阳长公主心下一叹,道:“上来罢,本宫送大皇子回乘鸾殿。”
  她今日穿了身素白的丧服,面无点妆,发髻里也只簪了朵白花。不知为何,竟让周怀旭想起了七年的小姑姑。
  那时他尚且不到四岁,可他却对那一日记得格外清楚。
  那一日小姑姑也是穿了一身白色的丧服去了养心殿,之后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皇宫。
  他印象中的小姑姑始终是温柔爱笑的,他从不曾见她脸上露出那样痛苦的神情。
  嬷嬷同他说那是因为小姑姑的驸马爷死了。
  驸马爷没死之前,小姑姑同他其实很亲,每回进宫,都会给他带些宫外的小玩意儿,会亲昵地喊他“旭儿”。
  他那时日日都盼着小姑姑进宫里来,可后来她鲜少入宫,便是来也不再来看他。
  仿佛一日间,她就不再是他的小姑姑。
  轿撵里点着香,惠阳长公主递了个手炉给周怀旭之后,问了两句周怀旭的学业便闭嘴不语。
  快到乘鸾殿时,周怀旭觑了觑她,迟疑了须臾,用只有二人方才听到的音量道:“小姑姑你不入宫来,是不是因为父皇会打你?”
  “哐当”一声,惠阳长公主手上的铜制手炉倏然落地。
  “你说什么?”她豁然转头,目光带了点震惊,“你……看到了什么?”
  周怀旭脱口说出那句话后便有些后悔了。
  阮嬷嬷同他说过的,那夜他见到的事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便是连母妃都不能说。
  他怯怯地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惠阳长公主微微吸了口气,缓下声音道:“大皇子可是曾经见过你父皇,训斥……宫人?”
  周怀旭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是宫人,是母妃,我看到父皇打母妃了。”
 
 
第116章 
  成泰七年, 雪漫成灾。
  都说新岁除厄,可这一年的年关, 因着要为先太子先太孙斋戒,整个盛京城缟素一片。
  到得元月十五的上元节,斋戒总算结束。
  这一日,长安街再次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花灯连成一片火海,绚灿的火树银花多多少少冲淡了寒风暴雪带来的萧索肃杀之感。
  “听说宫里一早就燃起了佛灯,圆玄大师也被请进宫里诵经。”
  宗奎大清早就登门拜访, 美曰其名是为了给杨蕙娘、如娘几位掌柜娘子送年礼,实则是为了过来蹭口吃食。
  这位穿了一身宝蓝色锦服, 头戴金冠的年轻郎君毫不客气地吃了两碟子莲花酥和金丝奶酥后,拿帕子擦了擦手,对姜令招手道:“难得我过来一趟, 一会给我看看你最近做的策论。”
  一点也不想在年节开小灶的姜令:“……”
  他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宗奎哥每次给他讲文章,基本都是要耗一整日的。
  吃完早膳吃午膳,吃完午膳继续吃晚膳, 晚膳结束后还要来几嘴子宵食才会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过宗奎哥的拳拳盛意,他到底是不能辜负,忙应了下来。
  二人正要出正厅,宗奎忽然想起前两日自家两位长辈的事。
  想了想, 便顿住脚步,回头同霍珏道:“对了, 状元郎, 伯祖父前两日同意叔叔彻查先前那桩悬案了。叔叔这几日连年假都不休, 日日泡在府衙里。听说好几具陈尸的身份都查了出来, 上元节一过就要派人去寻这几人的亲人。”
  霍珏眸光微凝。
  他猜到宗遮定然会让宗彧查那案子,却不想会这般早。
  宗遮倒不愧是并州宗氏一族的执掌者。
  当年能在凌叡一党的虎口下保住宗家,夺下大理寺卿的位置。此刻亦能在风雨来临的前夕,审时度势,做出最好的决断。
  霍珏却不知,宗遮会这般快便下此决定,并不仅仅是因着审时度势,还因着朱毓成的一番话。
  自打凌叡被革职后,朱毓成便接替了凌叡,成了内阁首辅。
  凌叡被捕的前一日,朱毓成亲自登门拜访,笑着同宗遮道:“年初临安地动,若非霍小郎提前示警,救了半城百姓的性命,宗大人可有想过,小宗大人会如何?”
  小宗大人指的便是宗彧。
  宗彧正是因着在地动之时救援及时,立下大功。这才能接连官升两品,顺理成章地入了顺天府。
  原先的顺天府尹是凌叡的人,朱毓成早就想换人。
  宗彧在临安城任知县时屡破奇案,在顺天府百姓眼中是个青天大老爷。可临安地动那日,若非霍珏,宗彧别说捞功劳了,怕是连乌纱帽都不一定保得住。
  朱毓成去同宗遮说上那样一番话,实则是在替霍珏讨回一个人情。
  一个宗家欠霍珏的人情。
  其实朱毓成不登门,宗遮心里亦是明白。
  宗家的的确确欠了霍珏一个人情,霍珏不讨要这人情,不代表他们就能忘记。
  再说眼下局势虽说尚未完全明朗,但也差不离了。若等到尘埃落定之时,再让宗彧翻查旧案,到底是晚了。
  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
  宗遮年岁已大,宗家的后辈里最出色的便是宗彧与宗奎,下一任家主亦是非宗彧莫属。
  此次的陈尸案何尝不是宗彧日后更上一层楼的基石?
  宗遮能在宗家做那么多年家主,该做决断之时自是不会瞻前顾后。
  朱毓成一走,便立即唤来了宗彧,同他道:“去查案罢,给那些惨死的人一个公道。”
  -
  宗奎同霍珏说完那话,也没等霍珏回话,大步流星地同姜令出了正厅。
  霍珏端坐在一张四方椅上,沉默半晌后忍不住轻提了下唇角。
  上辈子的复仇之路,最开始只有他自己,后来身侧多了薛无问与赵保英。
  而宗遮与朱毓成,时而是同盟时而是敌人,端看是为了何事。
  至于都察院的两位都御史,立场倒是鲜明,由始至终都只想将他弄死。
  可这辈子,这些人到底是不同了。
  曾经想要他死的人,会殚精竭虑地为他谋一个前程;曾经的亦敌亦友者,会走在他前头,提前替他扫除前路的风雪。
  思忖间,何舟匆匆行来,拱手道:“主子,长公主已经到了大相国寺。”
  霍珏长指敲了敲桌案,道:“圆青大师可是去了九佛塔?”
  何舟颔首:“圆玄大师一离开大相国寺,圆青大师便去了九佛塔。”
  霍珏站起身,望着外头越下越大的雪,道:“眼下逃到顺天府的流民有多少?”
  “已有数千人,如今这天气一日比一日严寒,前两日还下起了雨雹。属下瞧着,再过几日,往顺天府这头来的流民怕是会越来越多。”
  顺天府的流民的确会越来越多,不仅仅是流民,到得二月,连盛京里头的百姓都开始乱起来。
  后来史官在记录成泰七年这场雪灾之时,是这样记载的:冻馁而死者,日以千数。

  雪灾直到四月方才结束,按照霍珏原先的计划,这场灾难越是伤亡惨重,对他的计划越是有利。
  可如今他改了主意。
  “随我出去一趟。”他接过何舟递来的大氅,边走边披上,快出院子大门时,忽地脚步一缓,又道:“罢了,我明日再出门,你去替我送几封信。”
  何舟一愣,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今儿上元节,主子定然是要留下来陪夫人。
  去岁因着临安城的事,主子都没能赶回来给夫人做盏花灯。
  今儿定然是要弥补去岁的遗憾的。
  上元节这样的年节,家家户户都要亲手做一盏平安灯。
  从昨日开始,府里的各个院子都挂上了平安灯,但姜黎还是想着与霍珏亲自做一盏平安灯,送到无双院去。
  霍珏进来时,她已经将那灯做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的灯画。
  “你来得正好,你画技好,快在这上头画上几个喜气的娃娃,一会让何舟送去定国公府。”姜黎说着,便去取了笔墨来,湿润的眼满是期待,“要画得粉雕玉琢些,最好呢,要画得有点像阿姐,又有点像薛世子。”
  她说到这,便忍不住一顿。
  自个儿都觉得太强人所难了,又要像阿姐又要像薛世子,怕是不好画。
  她正要收回方才提的要求,谁料霍珏提起笔便开始画,几乎是一气呵成就画出了三个小娃娃。
  从牙牙学语的小婴孩到扎着双丫髻的小女郎,似是轻轻一转,便看到了一个慢慢长大的小女郎。
  最神奇的是,这里头每一面灯画里的小女郎倒真真是生得又像阿姐又像薛无问。
  眉眼随了阿姐,口鼻随了薛世子,好看得不得了。
  姜黎越看越满意,忍不住夸道:“你这灯画画得太合我心意了,你画的可是阿蝉?”
  霍珏“嗯”了声。
  姜黎提起灯,爱不释手地看了好半晌。
  随后小心放下,从脚边拎起一盏空白的平安灯。她怕霍珏第一回 画会画不好,便多做了一盏空白的平安灯备着,想着有备无患。
  眼下倒是派上用场了。
  姜黎把这盏平安灯放在桌案上,眼睛弯弯道:“霍珏,你给我们阿满也画上一盏吧!”
  霍珏望了眼姜黎,又望了望眼前的平安灯。
  略略顿了片刻,便再次提起画笔。
  画阿满倒是不如方才画阿蝉那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每画几笔便要停下,望了望姜黎,方才继续画。
  这一画就画了大半个时辰,等到霍珏停笔时,姜黎凑过来看,目光一落在那灯画上便不由得瞪圆了眼。
  “你这画的不是我嘛?”她道:“一点儿也不像你。”
  霍珏放下笔,细细端详着那三面灯画,自个儿倒是挺满意的。
  “你生得比我好,以后孩子的长相最好都随你。”
  姜黎一听,登时臊得耳朵尖都红了。
  瞧瞧这人说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到了,还不得笑话她呀,明明他生得那样好。
  好在这屋子也就他们二人。
  姜黎拎起那平安灯,轻轻一转,一个同她五官生得极相似的小女娃,便巧笑倩兮地冲着她笑,唇角点着两颗米粒般的梨涡。
  不得不说,小女郎那笑靥甜津津的,让人一看便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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