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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大人的小青梅——by八月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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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奎瞧了瞧案牍里那长长的一横杠,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
  方才不过是因着知晓了他先前参镇平侯宠妾灭妻,纵子强抢民女的奏疏被皇上批答,一时激动才拍了下霍珏的背。
  宗奎清了清嗓子,道:“柏大人同我说,皇上已经同意降镇平侯的爵位,并且罢了镇平侯嫡长子的官职,不许他袭爵,镇平侯的爵位这下是再不能往下传了。”
  说着,他冲霍珏露出个“我厉害吧”的眼神,继续道:“听说镇平侯府的那位大小姐从前没少辱骂你,我如今替你出了一口气,你难道不该谢我吗?诶,状元郎,做人可不能没良心,你知道我盯着镇平侯府,挑灯夜战写了多少份奏折吗?”
  宗奎从前只知霍珏出身寒门,也是查镇平侯府时,方才知晓那徐书瑶同霍珏夫妻二人的过节。
  他这人一贯来护短,与霍珏相识的时间虽不久,却很是欣赏他,心里早就将霍珏当做了自己人。
  既查出了这样的事,哪有不替他出一口气的道理?
  这才锲而不舍地追着镇平侯府穷追猛打。
  霍珏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拱手行一礼,道:“如此,珏在此多谢宗大人。”
  虽知镇平侯会被削爵,应是干爹在背后出了力。
  赵保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内阁呈往金銮殿的奏折都须得由他先过目。眼下成泰帝眼疾日益严重,他如今就是成泰帝的眼睛,必要时,还能替他做出决定。
  可宗奎的这一番心意,他不得不谢。
  宗奎耸了耸肩,得了霍珏的谢了还要卖个乖,厚着脸皮道:“倒也不必如此客气,改日请我到你丈母娘开的酒肆吃吃酒就成。”
  霍珏颔首应下,见快要写完的案牍作了废,也没打算继续写,收拾好桌案便准备提前下值。
  宗奎见他要走,忙打趣道:“你这便要下值了?可是要回去给你家娘子帮衬?”
  都察院里谁不知这位状元郎是靠着自家娘子挣的银子上京赴考的?
  前几日宫宴上又见他对他那位夫人鞍前马后、关怀备至的,纷纷笑话他惧内。
  惧内在都察院可不是什么侮辱人的词儿。
  两位都御史都是怕妻子的,旁的官署的人还讽刺这是都察院的传统呢。
  霍珏听着宗奎的打趣,提唇笑了笑,没应答。
  他自是想着早些回去陪阿黎的,但今日他提早下值,却是为了赶在干爹离开酒肆之前同他见一面。
  毕竟眼下这形势,干爹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霍珏猜得不错,成泰帝龙体抱恙,赵保英的确不能离宫太久,在酒肆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回去。
  马车停在顺乐街的街尾,同如娘约好下回再来吃酒后,赵保英便出了酒肆,往街尾去。
  正要提脚上车,街尾那棵大槐树下忽然走出一人,对他拱手道:“赵督公请留步。”
  赵保英放下抬到一半的脚,回眸一望,见是那状元郎,便笑了笑,道:“霍大人可是有话要说?上来罢,在车里说。”
  小福子一贯机灵,听见赵保英的话,忙上前开了车门。待得二人上车后,又主动关上门,在门外守着。
  上了车,霍珏便道:“珏知晓赵督公不能在外久留,便长话短说。明日赵督公与薛指挥使前往大相国寺彻查灵牌一事,珏可否一同前去?”
  赵保英挑了挑眉,去大相国寺查探一事目前并无多少人知晓,这状元郎从何得知?
  摸了摸指上的木珠,他也不问霍珏是听何人说的,只笑着道:“霍大人是以何身份同咱家说这话?”
  心知干爹这人不喜拐弯抹角,霍珏也不绕弯子,坦诚道:“以如娘婶子侄之身份。”
  赵保英闻言一愣。
  如娘说杨蕙娘一家于她有大恩。
  原先还以为这状元郎是想要挟恩图报,借着大悲楼之事立个功。
  即是要挟恩图报,那定然会将话说得冠冕堂皇,“为皇上分忧”“为督公效犬马之力”云云。
  不曾想他倒是坦坦荡荡地搬出如娘来,言下之意便是说,我拿如娘来当婶子,自然也把赵督公当做自己人。即是一家人了,那自然不会说两家话。
  赵保英笑叹了声,温声道:“霍大人有所不知。此番前去大相国寺,未必能查出什么,你若是想立功,那恐怕是捞不着什么功劳的。如此你可还想去大相国寺?”
  霍珏道:“若督公不嫌麻烦,珏愿与督公、薛指挥使一同前往。”
  赵保英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既如此,咱家便同皇上道一声,明日霍大人在城门处等咱家便是。”
  待得霍珏下了马车,赵保英垂眸沉思了须臾。
  先前因着不想打扰如娘的生活,便不曾派人查探过霍珏与杨蕙娘一家的底细。
  赵保英在宫里沉浮了近三十年,一双眼被淬炼得如同火眼金睛一般,魑魅魍魉早已看尽。
  与杨蕙娘、姜黎接触不过片刻,便知晓这对母女心性纯良,非心机深沉之人。
  可那位状元郎……却不是普通人。
  与这状元郎接触越多,便越发现此人不凡。
  眼下这盛京里,能教他觉着深藏不露,非泛泛之辈之人,着实不多。
  大理寺卿宗遮算其一,锦衣卫指挥使薛无问算其二,而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则是其三。
  “小福子。”赵保英轻轻唤了声。
  小福子忙“诶”一声探进个头来,以为赵保英是有何事要吩咐。
  可等了片刻,也未曾听见下文,疑惑地应了声:“督公?”
  赵保英想起如娘说起姜黎、霍珏时那副笑意盈然又全心信赖的神情,顿了顿,道:“罢了。”
  既然如娘信他,那他姑且也信他。
  -
  夜里熄灯后,姜黎靠着个大迎枕,拿着把玉梳篦边慢慢梳发,边同霍珏絮絮叨叨说起今日在酒肆的事。
  “小福子同我们说,赵督公二月二十七那日也在大相国寺呢。那日他便遇见了如娘婶,可他却没有前去相认。”
  “后来‘状元楼’开业后,他时不时地便派小福子过来买酒,每次都只买如娘婶酿的酒。赵督公只喜欢独酌,偶尔才会同小福子与高大人分一小杯。后来小福子再来,便多买一大盅,他同高大人等赵督公走了才偷偷喝。”
  姜黎说到这,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没忍住蹙起了眉峰。
  “诶,霍珏。你说,赵督公是不是喜欢如娘呀?”
  霍珏对上小姑娘澄澈湿润的眼,接过她手里的梳篦,边替她梳发,边道:“你不希望赵督公同如娘在一起?”
  “自然不是。”姜黎舒服地眯了眯眼,道:“你不知晓,寿诞那日,我是第一回 见如娘婶露出那样的表情。仿佛只要能再看一眼,便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如娘婶一定很喜欢赵督公,若是赵督公也喜欢如娘婶,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霍珏梳发的动作一顿,垂眸看了看小娘子湿润的眼,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宫中做内侍,过的是如履薄冰、朝不保夕的日子。赵督公便是喜欢如娘,也未必肯说出来。兴许对他来说,如娘的安危比表明心意重要。”
  姜黎睁开眼,乌溜溜的眸子里映着霍珏清隽的脸。

  “即便是那样,也要说不出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见一个让自己拼了命也要去看一眼的人,如娘婶那么喜欢赵督公,若他不说,她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晓他的心意?那,那她多可怜呀,况且,明日的事谁能知晓呢?能说的时候不说,等到想说的时候,说不得就没机会了。”
  她说得那样认真,说到后头,眼眶都要泛红了。
  霍珏心口像是压了块巨石,痛得都要呼吸不了了。
  他知晓她心疼的是如娘,可他心疼的是上辈子的阿黎。
  抱着钱袋说要养他的阿黎,从桐安城跑来盛京就为了看一眼从长安街打马而过的状元郎的阿黎,努力攒钱跑到宫门外说要替他赎身的阿黎。
  那个,等了许久也等不来一句“我亦心悦于你”的阿黎。
  其实,她与他之间,她从来都是勇敢的那个。
  如娘为了见干爹一眼,怀着一腔孤勇跑去寻他。他的阿黎,又何尝不是怀着一腔孤勇在义无反顾地喜欢他呢?
  千般滋味跨过漫长岁月沉沉压在心头,赤赤地疼。
  霍珏放下玉梳篦,将只穿着一身薄薄寝衣的小娘子抱入怀里,头沉沉埋入她清瘦白皙的颈。
  姜黎被他这忽如其来的举措弄得一愣,以为他又起了心思,也顾不得替如娘委屈了,红着脸慌慌张张道:“我,我小日子还没停呢!”
  霍珏用鼻尖摩挲着她薄白的肌肤,轻轻唤了声:“阿黎。”
  姜黎倏然一怔。
  方才那一声“阿黎”,也不知为何,竟让她觉得有些心酸。
  正欲问一句“霍珏,你怎么了”,埋首在她颈间的郎君忽然抬起头,那双深邃的望不见底的黑眸就那般定定望着她。
  随后喉结滚动,认认真真同她道:“我,霍珏,心悦于你。”
 
 
第89章 
  “阿黎。”
  “我, 霍珏,心悦于你。”
  榻上的郎君认真说出这句话时,姜黎着实愣了好半晌。先前心里还怕他又要胡来,骤然听见此话, 惊讶得连呼吸都停顿了下。
  霍珏喜欢她, 她知道的呀。
  若不是心悦于她, 他这样的人,怎可能会娶她?况且, 自从成亲以来, 不,该说自从去岁的春天, 他收下她的钱袋开始, 他待她真的极好极好。
  姜黎也不知晓旁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 也不晓得旁的丈夫又是如何对待妻子的。
  她只知, 在这世间,除了她爹娘与阿令,她是再也找不着另外一个对她这般好的人了。
  霍珏对她并不仅仅是宠爱,还有的是旁的妻子很难从丈夫身上得到的尊重。
  堂堂一个状元郎,才华横溢, 生得又那般俊。
  在家里却事事都听她的, 任着她在外开酒肆, 惹来多少闲言碎语也不在乎。
  还总是夸她酒酿得好, 酒肆经营得好,家也管得好。
  说得好像这世间就没旁的女子比她更厉害了。
  人是最禁不住旁人夸的,尤其是亲近之人, 一夸就会当了真。
  至少姜黎是真的觉着自己还挺厉害, 半点不比那些高门宅院的贵女差。
  从前她知晓薛真喜欢霍珏时, 还自惭形秽地列了张表,觉着自己样样都不如薛真。
  可现在她再也不会那么傻了。
  霍珏说她是他在这世间砥砺风雨的底气,只要她在,他就不会倒。
  他又何尝不是她的底气呢?
  “我知道的,霍珏,我知道你喜欢我。”姜黎乌黑的睫羽缓缓垂下,唇角一勾,道:“就像你知道的,我也喜欢你。”
  她对他的喜欢一贯来直白易懂,那双乌溜溜的眼从来藏不住她对他的喜欢。不像他,把心思藏得极沉,只要他不说,只要他不表露出来,便无人知晓。
  霍珏把手轻轻贴上她温热的脸,温柔“嗯”一声,低头轻轻碰了碰她软软的唇瓣,叹息似地喃了声:“阿黎。”
  日后她想听的,他都要说与她听。他想。
  -
  翌日清晨,霍珏早早便起了。
  姜黎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想跟着起来陪他用早膳。谁料霍珏大手一覆,便遮住她的眼,道:“不必起了,你多睡会。时间匆忙,我带些吃食在路上吃便可。”
  都说女子在小日子期间是不大爽利的,姜黎虽身体康健,可因着干爹要来,她昨日从早忙到晚,霍珏怕她累着了。
  姜黎确实睡不够,也不矫情,只咕哝了句“让何舟去小厨房给你拿早点”便又睡了过去。
  霍珏到城门时,赵保英那辆红顶马车已在城门外侯着。
  赵保英身着朱红色官服,长臂搭一把白色拂尘,笑吟吟地同霍珏道:“早啊,霍大人。”
  霍珏拱手行礼,“劳督公久等。”
  其实赵保英也才刚到不久,却笑笑着不说话。
  等霍珏坐下了,方才道:“皇上这几日龙体抱恙,咱家至多只能离宫一日,等查完了大悲楼之事,便要快马加鞭赶回盛京。若是累着霍大人了,还请大人多加担待。”
  霍珏自是道“不敢”,二人礼尚往来地客气几句后,赵保英便问:“不知霍大人对大悲楼之事知晓多少?”
  “珏只听柏都御史道了个大概,听说是皇上寿诞那日,大悲楼功臣灵牌擘裂,裂缝处涌出数道血痕。那日在大悲楼当值的小沙弥与在内祭拜的香客俱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异象,想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赵保英淡淡颔首,笑着道:“确有此事,霍大人可知是哪位功臣的灵牌?”
  霍珏微微抬眼,恭声道:“若珏没猜错,应当是卫家先祖卫戒之灵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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