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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解梦,挺秃然——by深井冰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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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姨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啊。”桃小引心里不是滋味。
  周迟握住她的手,没说话。
  莫姨倒吊在树上,脸忽明忽暗,一会儿是小母鸡的样子,一会儿是正常人类小女孩稚气的脸。明暗交替,阴阳变幻。
  “无用的孩子不配活在人世。”莫姨看着这个倒吊的世界,说:“凭什么这个世界就是人世了呢?就是因为人类能直立行走么?鸡不仅能直立行走还能飞呢,为什么不能是鸡世猪世羊世蜻蜓世呢?”
  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稚嫩的脸渐渐和小母鸡的脸重叠在一起。
  -
  院子的景象变幻。
  小母鸡一天天长大,如老公鸡和老母鸡所期望的那样,她不分日夜地照顾着公鸡哥哥。大多时候,公鸡哥哥是神志清醒的,他非常喜欢和依赖小母鸡。
  兄妹两个人关系相处很好,爸妈对此非常欣慰。
  但是小母鸡也有累的时候,她想跟着爸爸学走镖,被爸妈打骂了一顿。公鸡哥哥向爸妈求情,爸妈也没有松口同意。
  他们有他们的顾虑。
  走镖一次来来回回,至少要离开家半个月以上。如果女儿学会了走镖,他们死了后,女儿出去走镖,把儿子一个人扔在家里半个月,儿子怎么生活?
  莫姨却没有死心,没人教她,她偷偷地学。
  哥哥神志清晰的时候,也会帮她打掩护,甚至会教她一些走镖知识。
  有时候,她真心地觉得爸妈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哥哥即使智力永远停留在十一岁,也还是一个超群的神童。
  日子一天天过去。
  老公鸡和老母鸡相继去世,小母鸡也长成了大母鸡,因为常年操劳,脸上有了老态,猛地看过去,像只老母鸡。
  爸妈留下来的遗产越用越少,为了生计,大母鸡决定走镖。
  公鸡哥哥是个麻烦。
  她跟公鸡哥哥说了走镖的事情。
  这是个混乱的夜晚。
  她后来记不清,是公鸡哥哥疯了还是她疯了,或者是这个人世疯了。她也记不清他们吵过架还是像平时一样和睦。
  这是个倒吊的世界,这是个鸡世猪世羊世蜻蜓世随便什么世。
  反正他妈的不是人世。
  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公鸡哥哥死在了浴缸里。
  溺死。
  她坐在浴缸前,手里握着公鸡哥哥的脖子。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握着他的脖子,是她把他按进浴缸里?还是发现他溺水后,握着他的脖子把他从浴缸里提了出来?
  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永远也不想知道。
  她冷漠地坐在浴缸前,一根根拔掉了公鸡哥哥身上的鸡毛。
  想起爸妈临死前交代她的话,他们死死抓着她,命令她一定要照顾好耀吉。
  老母鸡妈妈说:“只要耀吉活着,你就不能死。”
  老公鸡爸爸说:“我死了后也会盯着你,盯着你照顾哥哥。”
  他们撒手的时候,无一例外,都从她身上拔走一根鸡毛,毛囊带出了鲜血,就像十一岁那年,她被倒吊在树上拔下来的毛一样。
  都是这么的冷。
  公鸡尸体冷透前,她用了公鸡哥哥教给她的本领,把他的魂魄从尸体里引出来,封在了一张叫做幺鸡的麻将牌里。
  揣着这张底牌,永远离开了这个倒吊的人世。
  这天,正是农历十一。
  寨子里的月亮又大又圆,亮如白昼。
  就像爸爸盯着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73章 
  桃小引在月色里站了许久。
  “莫姨把哥哥的魂魄封在了幺鸡这张牌里。”她问, “我是怎么进来的?是被她哥哥抓进来的么?”
  “是拉不是抓。”周迟说。
  桃小引没听明白。
  “一副麻将牌里有四张幺鸡,每个幺鸡里封的魂魄都不一样。耀吉只是在其中一张牌里,出问题的不是他这张牌。”周迟解释道, “浩子奶奶想从牌里出来,所以想把你抓进去代替她, 被耀吉察觉到, 他拼力把你拉到了他自己的幺鸡牌里。你在这个世界里是安全的, 他不会害你。”
  桃小引原地懵了好一会儿,迟疑地问:“浩子奶奶?她的魂魄也被封在了幺鸡里?”
  周迟点头。
  “为什么?”桃小引不解,“她的死和莫姨有关系?”
  “没有关系,是我把浩子奶奶的魂魄交给莫姨的。”周迟顿了下说,“用她的魂魄给你换了足疗年卡和推背拔罐年卡。”
  桃小引倒是想起来这些卡的来历。
  她被乌龟弄进冰棺里睡了一觉,桃知找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张建国带路领他们出去正气街,半路上被莫姨强迫着打了几局麻将,她不仅赢了好多钱还被莫姨塞了好多足疗店的消费券和年卡。
  “你为什么要用浩子奶奶的魂魄给我换足疗卡?”
  “因为我想让你高兴。”
  桃小引:“?我的重点是浩子奶奶的魂魄。”
  周迟的眼睛在月色里亮闪闪的, 他说:“你先亲我一下。”
  突然的一击。
  桃小引虽然莫名其妙, 但说实话有被电到。
  周迟看着她,极其诚恳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桃小引扭扭捏捏地道:“……那我不听好了。”
  周迟顿了两秒, 说:“可是浩子奶奶的故事很复杂。”
  桃小引装模作样捂耳朵:“不听复杂的东西,听不懂。”
  周迟想了一会儿,抬手掰她捂耳朵的手, 说:“我刚说错了,不复杂。”
  桃小引就着这个姿势,猝不及防地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周迟愣住。
  桃小引冲他笑了下:“好啦, 你讲吧。”
  周迟张了张嘴,过了会儿才说:“你等等。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桃小引的脸不可自抑地红了起来。
  这种撩而不自知的男人最可恶了,臭和尚。
  这一等,就是五分钟。
  都够快枪手来两发了。
  桃小引嘟囔:“腿好累,我想回家。”
  周迟的身体这才动了动,他说:“我不想回家。”
  桃小引:“?”
  周迟的眼睛里透着些些茫然:“在这个世界你主动亲我两回。我不知道从麻将牌里出去后,你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
  桃小引又气又羞,臭和尚是茅坑里的石头么,又臭又硬。
  我明天还是会喜欢你这种话,要她怎么说出口嘛。
  又大又圆的月亮在头顶悬挂着,桃小引禁不住想,如果她说她明天后天大后天无数个明天都会喜欢他,不知道臭和尚会不会激动到飞到月亮上去。
  周迟也在看着这轮月亮。
  他说:“我也想把你囚在这里。”
  桃小引没跟上他的思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周迟突然抓住她的手,说:“你要跟我在一起么?”
  他脸上铺了一层霜白的月色,衬托之下,眼眸黑得能滴出墨来,眼睛直直看着她,睫毛的阴影扑在眼睑上,更显眼底乌沉。
  他的手劲很大,桃小引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
  桃小引仰脸看他。
  头顶的圆月悄悄躲进云层里,天突然暗了下来。
  桃小引看得清楚,他的脸在明暗交替之际变了模样。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被倒吊在树上的小母鸡。
  小母鸡在树荫的明暗变幻里,一张脸在莫姨和小母鸡之间来回切换重叠。
  月亮在云层里穿梭,天光忽明忽暗。
  桃小引有点害怕,张张嘴想要叫他,却再次看到了长发的那个他。
  他们的脸在阴影里重叠在一起。
  透过他乌沉的眼眸,她看到了一个幻象。
  幻象里,一个面容被黑雾笼罩着的怪人站在周迟面前,狠狠地甩了下手里的刺鞭,刺鞭卷着黑气在周迟身上过了一遍,他细嫩的小臂上顷刻血肉斑驳。
  他的模样看起来也才七八岁,生生抗住这一鞭,眼睛都没眨一下。
  又一鞭,再一鞭。
  数不清的鞭影交叠。
  直至刺鞭被血浸透。
  怪人拿着鞭在鼻子前嗅了嗅,似乎不太满意上面的血腥味,他抬腿踹中周迟的心窝,骂道:“没用的东西。”
  周迟被他踹倒在地。
  “记住,任何人都可以是你的饲主。包括这根刺鞭。”怪人没看他一眼,把刺鞭收进腰间,黑靴踩着他的手指走出去。
  只有七八岁的周迟躺在地上,遍体鳞伤,双眼乌黑死沉,身上没有一丝生气。
  幻象在他的眼里缓缓倒转。
  倒吊的屋顶,倒吊的骷髅头,倒吊的风铃,倒吊的炼狱之火,倒吊的月亮。
  -
  头顶的圆月终于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
  周围一下亮起来。
  一抹飞红如影似剑。
  桃小引又看到了身穿红色囍服的周迟。
  他手拿一把大砍刀劈开云雾,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笑意在眉眼荡开,朝她伸出一只手,问:“你要跟我在一起么?”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74章 
  风起云涌, 劲风蓦地吹散他的头发。
  墨黑的长发向后扑开,铺进松软的白云里。
  她看着他说了句什么,声音被风吹散。
  桃小引什么都没听见, 她看见幻象里的周迟笑容逐渐灿烂起来。
  她想,她一定说的是:“要。”
  但是他笑着笑着, 乌黑透亮的双眸突然赤红一片, 最后竟然滴出了一串血珠。
  幻象急速倒转旋转, 消失不见。
  桃小引瞪着眼,看着面前的光头。
  手腕还在他手里攥着。
  她试探着叫了声:“周迟?”
  周迟像是刚回了魂,隐在阴影里的脸动了动。
  “回家吧。”桃小引说。
  “好。”周迟松开她的手,原地愣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想他刚刚为什么要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没想起来。
  他微微蹙起眉心,眼神透着迷茫,朝前抬腿迈步。
  桃小引默默跟着他走了两步,抬脸看着他被如水的月光调柔的侧脸棱角,心底一软, 主动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反被周迟握在手心。
  桃小引心中柔柔的:“你还没有讲浩子奶奶的故事。”
  周迟轻轻哦了声, 简要地把浩子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桃小引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浩子奶奶所在的那张幺鸡牌里的世界,和这里一样么?”
  “她的世界里全是麻将声。”周迟说, “她要负责听牌洗牌算牌出牌。”
  桃小引想起她刚被吸进这个世界时,满耳都是吵死人的麻将声,她只待了没一会就忍受不了, 而浩子奶奶将被永远囚在麻将牌里,痛苦可想而知。

  “莫姨也知道浩子家的事么?”桃小引说,“那她肯定恨透了浩子奶奶。”
  周迟很平静地说:“这是她应得的归宿。”
  周迟站住,回头看着高悬的月亮, 说:“我们要出去了。”
  静谧的月光一瞬间黯淡,像是被吸进黑暗里。
  桃小引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足疗店门口。
  正气街黑咕隆咚,没有一丝月明。
  莫姨孤零零地坐在麻将桌前,眼睛盯着麻将桌上的一张牌,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迟走到麻将桌前,把手里的一张幺鸡放在桌上,顺便从椅子上拿起桃小引的包。转身的时候,莫姨问了句:“他在里面还好么?”
  周迟从僧袍里掏出莫姨签好的顾客投诉回执表,打开桃小引的包装进去,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莫姨拔高了音量:“什么叫不知道?”
  “我不能判断他是否过得好不好。”周迟说。
  “为什么?”莫姨颤着嗓音问。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周迟平淡无波道,“你如果想知道,可以亲自问他。”
  莫姨张张嘴,没出声。
  周迟转身去寻桃小引,看见她蹲在街中央,正在小心翼翼地捡地上的一捧花。
  他摘给她的那捧野花。
  周迟眉头顷刻舒展,快步走到她跟前。
  桃小引拿着花站起来,嘟囔道:“不知道脏了没有。”
  周迟轻笑道:“明天再给你摘。”
  桃小引翘着唇角,故意道:“和尚不是不能杀生么?这些野花是有生命的。”
  “说了不是野花,它们都有名字的。”周迟认真道,“你是不是忘了它们的名字?我再给你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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