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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解梦,挺秃然——by深井冰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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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知一层层卷着胳膊上的衬衫,漫不经心地说:“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做重复梦会死是瞎蒙他的。”
  桃小引:“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他招惹你了?”
  “嗯。”桃知说,“因为他管不好姜米。”
  桃小引:“……好吧。”
  他这个理由乍一听合情合理,仔细一想经不起任何推敲。
  脑子里一团乱麻。
  现在的当紧任务是从这里出去,张稳的事情只得先放一旁。
  桃小引跟在桃知身后,本以为有“镜子”的存在,也会出现无数个自己和桃知,但是并没有。心彻底踏实地落下来,起码不用担心老罗找头找到她头上来。
  “上次是在麻将牌里。”桃小引发散思维道,“我们现在该不会是在螺蛳粉里吧。”
  桃知跟着其中一个老罗走,示意桃小引跟上:“他好像是老罗的真身。”
  桃小引并没有发现这个老罗与其他老罗有什么区别,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桃知凑近老罗,捏住鼻子:“他最臭,一股屎味。”
  桃小引:“……我看你平时吃螺蛳粉,吃得挺香的。”
  老罗和平时一样,身上穿着螺蛳粉店的制服,腰间系着一个褐色的围裙。走路的时候双手不停搓着围裙。
  “我的头呢?”老罗说着,推开了一面镜子。
  瞬间,其他老罗消失。
  桃小引欣喜地看了眼桃知,桃知面朝镜子,站着没动,面部痉挛抽搐了下。
  桃小引跟上,看向镜子,镜子里的情景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遍体生寒。

  镜子里是一间黑咕隆咚的地窖,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味。
  借着镜面的反光,看到地窖内跪着一排排的人偶,他们身上血渍斑斑,四肢没有一处完好,目光空洞地看向门口。
  破败,压抑,绝望,死亡。
  与其说这是一间地窖,不如说是人间地狱。
  老罗走进去,在一排人偶里指指点点,嘴里念念有词:“锦鸡翎,砍大刀,恁那边嘞紧俺挑,挑谁啊?挑大毛。大毛不在家,挑恁姊妹仨。俺姊妹仨不说话,挑——”
  老罗拉风箱般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手停在一只人偶上,用力一拧,人偶的脑袋被拧断。
  桃小引双手捂住嘴巴,惊叫声堵在了喉咙里。
  老罗抱着人偶的脑袋,慈爱地摸了摸,说:“我的头,找到啦。”
  然后,他走到镜子前,照着镜子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然后再把人偶的头按在脖子上。
  桃小引看得分明,他摘下脑袋的时候,脖子上有个碗口大的疤,切面平整,看着像是被刀砍去了脑袋,而缺口里是黑臭的血,汩汩地冒着泡。
  熏得桃小引干呕不止。
  老罗对着镜子不断调整着脖子上人偶的脑袋,人偶的脸渐渐和老罗原本的那张脸重合,直至完全一模一样。
  老罗照着镜子叹了口气,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须臾。
  他突然握拳砸中镜子里的脑袋,恨恨地说:“什么时候是个头!”
  地窖晃动,成排的人偶东倒西歪。
  透过碎裂的镜子,桃小引看见人偶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好像是周迟。
  幼时的周迟。
  作者有话要说:“锦鸡翎,砍大刀”是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
  本来是很快乐热闹的一个游戏,但我却始终觉得阴森恐怖,记得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和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这个游戏,喊到挑人的时候,我闭上了眼还是发了会儿呆还是干什么去了,记不太清,就记得有人大声挑中我喊我的名字,我一抬头,和我一起玩游戏的人全都不见了。街上突然之间就剩我一个人。我还记得当时是晚上,月亮很圆很亮,街上很静TVT
 
 
第80章 
  桃小引拽着桃知去看:“你看到周迟了吗?”
  桃知定住心神看向人偶, 哪里还有周迟的影子。
  地窖内的血腥味愈来愈浓,人偶们躺在地上静悄悄,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
  桃小引失落道:“可能是我看花眼了。”
  老罗照着镜子又哭又笑。
  哭笑声中, 地窖内情形突变,人偶们动起来, 摆动着残破的四肢从地上歪歪扭扭地站起来, 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虽然知道他们看不到她, 桃小引还是被吓到头皮发麻。
  人偶扭动着,直至四肢完好,脸上有了血色,变成活生生的人。
  老罗穿过镜子走进去,和他们融为一体。
  他们都是小孩子的模样,天真烂漫,手拉着手在做游戏,笑闹声掀翻屋顶。
  有人喊:“挑谁啊?”
  脆声回应:“挑罗偶。”
  队伍中走出一个小孩。
  桃小引从他腰间系着的围裙认出来,这个被叫做罗偶的小孩就是老罗。
  老罗朝手心吐一口唾液, 双拳摩擦着做出向前俯冲的姿势。
  小朋友们齐声喊:“罗偶, 加油。”
  老罗笑起来,瞧不见眼,嘴里露出一口豁牙, 笑容单纯灿烂,是至纯至美的孩童模样。
  在高呼的加油声中,老罗朝着前方的队伍冲刺奔跑。
  他没有冲进队伍里, 而是奔进了另外一幅画面里,模样也有了变化,身体拔高,圆润的脸有了棱角, 已是少年。
  他站在一堆人偶里,在练习控制它们。
  少年明眸皓齿,意气风发,人偶在他手里服服帖帖,动作流畅似真人。
  一个高大的人影走到他跟前,少年抬头,敬重地叫了声:“父亲。”
  父亲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不错,我们罗家的傀儡术可以传承下来了。”
  少年受到父亲的赞扬,笑容明亮。
  父亲又在他肩膀上捏了捏,笑道:“快好了,等人偶和你的身体一样灵活,就炼成了。”
  少年重重点头。
  父亲转身。
  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桃小引看见这位父亲眼里闪着精光,贪婪又疯狂。
  少年勤奋刻苦,每分每秒地与人偶们待在一起,没日没夜地操练着人偶。傀儡术日益精进,他手里的人偶们活灵活现,远远看去,跟真人没有差别。
  常年与人偶待在一起,少年和人偶培养出了感情,他尤其喜欢其中一个人偶,甚至给这个人偶取了一个名字——罗偶。
  “罗偶,抬左脚上台阶。”
  “罗偶,给我泡杯茶,我喜欢喝花草茶。”
  “罗偶,今晚我带你去后山的泉水里洗澡。是月光浴喔。”
  “罗偶,我开辟了一个秘密基地,明天带你去玩。”
  “罗偶罗偶……”
  练习傀儡术的这些年,少年与世隔绝,除了父亲,他再也没见过第二个活人。他没有朋友,罗偶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罗偶开口说话的这天,少年高兴得跳起来。
  不仅仅是为自己高超的傀儡术高兴,更多的是为罗偶开心。
  从此以后,他说话不再是自言自语,因为有罗偶回应。
  “罗偶,今天好热。”
  “嗯。”
  “罗偶,我睡不着。”
  罗偶直挺挺往地上一趟:“睡。”
  “罗偶,我想父亲了。”
  罗偶学着父亲的样子摸他的头,说:“好样的。”
  “罗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罗偶拉起他的手,冲他笑:“好朋友。”
  天气一天天转冷,大雪这天,漫山遍野的白,到了夜里,地窖被白雪映照得亮如白昼。
  父亲踩着雪来到地窖,带来一室寒意。
  少年正在给罗偶梳头,看到父亲,连忙放下梳子站起来:“父亲。”
  父亲看着罗偶,眉开眼笑。
  少年邀功地跟父亲介绍:“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罗偶,他现在不仅会跟我说话,还会跟我做游戏。”
  父亲摸着他的头,连声道:“好样的,好样的。”
  这让少年想起罗偶模仿父亲的样子。少年转脸,偷偷冲一旁的罗偶眨眼做鬼脸。
  咔嚓一声。
  鬼脸定格为真正的鬼脸。
  父亲按着少年的头,发力转了半圈。
  罗偶惊恐地往回扯少年,已经迟了。
  少年的脑袋连着脖子耷拉下来。
  父亲看着他,失声恸哭,恸哭里带着隐忍多年的悸动。
  “你最懂事最听话了,你不会怪为父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为了罗家的傀儡术能够发扬光大。你最大的心愿不就是传承我们罗家的傀儡术吗?林儿,你做到了,你马上就要做到了。”
  少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问:“为什么?”
  由于他的头被硬生生转了半圈,他想看父亲,但是脖子不听他使唤,眼睛只能瞪向一旁的罗偶。
  他看着罗偶,问父亲为什么。
  父亲说,这是罗家傀儡术的秘术,每一代都必须牺牲一个罗家人,用罗家人的血脉来滋养傀儡,练出来的傀儡才会入神出化,才会独树一帜,才会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
  “我的父亲也亲手杀了我的一个亲弟弟。”父亲爱恋地摸着他的头,摸着他逐渐僵硬的身体,发抖地感慨道,“你是罗家的功臣,你是罗家的神!族谱上会有你的名字,世世代代的罗家人都会记得你……”
  父亲还在说着什么,少年渐渐听不清,他也不想听清,他只想知道父亲为什么独独挑中他。罗家的兄弟姐妹那么多,为什么单单选中他?是他不够听话不够懂事吗?还是他不够用功?
  他到死都不会理解,之所以挑中他就是因为他太听话太懂事太用功。
  老大蛮横不听话,但凡对他有一点不好,他就会闹腾的全家不得安宁,死后更不会孝奉罗家,所以不能对他不好,不能让他死。
  老二娇生惯养不懂事,平时酱油瓶倒了都不会去扶,让她送死滋养傀儡?门都没有。
  老三不学无术,傀儡术只学了皮毛,人偶们根本不会听他的话。
  ……
  至于罗家的傀儡术以后由谁继承?父亲更不用发愁,有了少年的精血滋养,罗家会在这个世界独霸一方,他还会缺妻妾?再生一个孩子照着少年的脾性养就好啦。
  “为父了解你,就算我平时打你骂你虐待你,最后求你为了罗家的傀儡术献出自己的生命,你也会同意的。”父亲贪恋又病态地肢解着少年的身体,“但我还是把你从小宠到大,你是我最宠爱的孩子啊,你活着的时候舍不得让你受一点罪。现在你要死了,为了罗家,为了傀儡术,你就忍一会儿这些疼和苦。相信为父的技术,一会就好,一会就不疼了。”
  以精血滋养人偶,要奉养者在活着的状态,被亲人拧断四肢,抽尽鲜血。
  少年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他耷拉着脑袋,眼睛充血地盯着罗偶。
  四肢嘎吱嘎吱地响,热血一滴一滴地流。
  罗偶全身的力气被抽空,四肢跟着少年一起疼。
  少年看不见父亲,他能看见。
  他转头看着眼前正在拆解少年身体的父亲,替少年大声问:“为什么?!”
  父亲先是一怔,继而癫狂:“不愧是我的儿子,能练出这样一个人偶。罗家要发达了哈哈哈哈。”
  父亲被狂喜淹没,看不懂罗偶眼睛里的悲恸与愤怒。
  “你叫罗偶是吧?你再等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就要有生命了!你要活了!”
  雪越下越大,映得地窖内的少年越发地鲜红。
  少年的血溅在罗偶脸上,滴在月白的地上。
  罗偶想起他和少年一起去后山的泉水里泡月光浴,想起少年教他泡花草茶,想起少年教他说话教他唱歌教他玩游戏……
  “罗偶罗偶。”耳边是少年欢快的笑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又一股血喷到他脸上,罗偶突然暴起。
  学着少年父亲的样子,拧断了少年父亲的头。
  脑袋耷拉在脖子上,少年父亲硬是自己转了一圈。
  罗偶张嘴咬上去。
  满嘴血地咀嚼生肉。
  罗偶不清楚少年是什么时候断气的,他也不清楚少年是否知道他咬断了他父亲的脖颈。
  少年的脑袋始终扭曲地歪着,看不到父亲肢解自己的身体,也看不到无头的父亲躺在了他脚下。
  少年的躯体已经零散,只剩一个完整的脑袋。
  罗偶唤不醒他,但却坚信他会活着。
  要活下去,要找到他。
  找不到就替他活下去。
  罗偶相信,总有一天,教他如何活着的少年会回来。
  届时,他们一起洗月光浴,一起泡茶,一起躺在青青草地上,数着天上的星星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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