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解梦,挺秃然——by深井冰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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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一身白衣,持剑飞进暗夜的大海。
桃小引偷偷趴在一块礁石后面,见他突然飞进海里,心脏一下提到嗓子眼,急忙从礁石后站起来。
然后看见一个白影踩着黑漆漆的海面在舞剑。
桃小引噘嘴巴:“发什么神经。”
话音刚落地,白色剑影间突然闪过一个金色的火球,又一个,再一个。
周迟凌空飞起,持剑劈向海面。
火焰沿着剑尖迅疾蔓延开来,一瞬间,火焰贴着海面燃起来。
气势很足,但没有杀意。
黑咕隆咚的大海铺了一层金。
似壮丽的朝霞,又似绚烂的烟火。
周迟的白衣也被染成烈焰的金色。
他持剑飞过来,轻飘飘落在桃小引身边,忐忑地问:“好看么?”
桃小引早已忘了正在和他怄气中,眼睛亮闪闪的,大声:“好看。”
周迟笑起来,抱剑和她并排站着,一起看向海面。
桃小引兴高采烈地问:“这是真火还是假火?”
周迟:“真的。”
“可以烧柴么?”桃小引又问。
“可以的。”周迟笑,“以后做饭我来烧柴。”
“这就是你练成的火啊。好厉害。”桃小引感慨了一通,问他,“这火有名字么?”
周迟默了一会儿,撒谎道:“没有。”
“我要起名字。”桃小引非常兴奋,想也不想就道,“就叫桃小引火。”
炼狱之火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周迟不想让桃小引的名字牵扯上,但如果直接拒绝她,她又会生气。
周迟想了想,说:“那我每天烧柴时,要先说一句‘桃小引吐’。”
桃小引果然蹙起了眉头:“为什么?”
周迟面不改色地说瞎话:“因为要先吐火球。”
桃小引想象着画面,摇头:“那还是不要了。我才不要吐。”
“可以让龟儿子吐。”周迟笑出声,“每次要点火时,你就喊一声‘龟儿子,吐’。”
桃小引:“好。”
周迟看着桃小引,笑容越来越大。
突然就想抱抱她。
抬脚往她身边挪了挪,再挪了挪。
脚底一滑,踏空到礁石间的缝隙里。
桃小引赶紧去拉他。
周迟借着这个姿势,抱住了她。
桃小引捶他,反被他的胳膊禁锢住。
“我还没有跟你说。”周迟道,“在山上的时候,我每天都会想起你。”
桃小引的身体绷直。
“炼火的时候一点也不好玩,很辛苦。我不想让别人享受我的成果,给钱也不行。”周迟的下巴枕在她头顶,可怜巴巴地说:“我以后只给你一个人表演龟儿子火好不好?”
桃小引的大脑根本转不动,机械地嗯了声。
周迟就笑:“你对我最好啦。”
海风吹起桃小引的头发,扑在他脸上。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黑夜的礁石上,谁都没有去管它。
被他拥在怀里,胸膛跳动的是他的心跳,耳边是他呼出的温热气息,眼里是远处被烧成一片红的海。
后来的那天,桃小引回想起这个夜晚,才懂了他为什么不同意去集市上玩杂耍卖火球,也才知道了桃知说他装乖卖巧是什么意思。
*
山中不知岁月长。
鬼域势力发展越来越壮大,壮大到没人可以忽视它的存在。鬼王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各大门派动荡不安腥风血雨,底层百姓更是活不下去。
倾巢之下焉有安卵。
桃汐岛也被波及到。
有天桃小引一个人去岛外的海边玩,被鬼域的爪牙看到。隔天,桃汐岛就收到了一封聘书。
听闻,鬼王周挺阔到处搜罗貌美女子,如果把他挑中的女子献出来,鬼域就会保女子的家乡平安几载。
女子不断被献祭出来,周挺阔依旧在不停搜罗。
桃小引被挑中,附近乡镇都松了口气。不仅仅是乡民,就连之前和桃小引父亲有关系的各个门派,这个时候都跳了出来,想要在联名礼单上署上名字,以此来暂保自身安全苟延残喘。
到处都是鬼域的爪牙,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最为讽刺的是,桃汐岛被“自己人”围了起来,根本用不着鬼域的爪牙出手,只要看到桃汐岛有异动,他们就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周迟夜里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默默坐在院门口擦剑上的血。
但是第二天早上,岛外不动声色又补了一批人过来。
桃知叹气:“杀不完的。”
周迟死死咬住内唇,铁锈味溢满口腔,说出的话却异常冷静:“不需要杀完。”
桃知看着他嗜血的双眼,没说话。
-
桃小引不吃饭,躲在房间里哭。
周迟把饭菜端过去,放到冷再倒掉,重新做新的饭菜。
“你吃饭。”周迟说,“我有办法,你不用嫁到鬼域。”
桃小引终于肯开口说话:“你骗人。”
“骗你是小狗。”周迟弯起眼睛笑,“你吃过饭我再告诉你是什么办法。”
“我吃不下。”桃小引抽泣道,“我就是口渴。哭太久,嗓子都冒烟了。”
“我去给你烧水喝。”周迟跑出去,不多久,就拎了一大壶热水过来,“我这里有好几种润嗓子的花草茶喔。”
桃小引喝了一大碗茶,问:“什么办法?”
“说了你不准揍我。”周迟把茶碗和茶壶放到远处的桌上,才说道,“你嫁给我。”
桃小引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找东西揍他。
突然一撩被子,蒙住脑袋在床上转了个身。
周迟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嫁给他,桃小引是愿意的。
倒茶的时候,手抖得有点拎不动茶壶。
满脑子都是桃小引愿意嫁给他。
倒了一碗茶,洒了一桌水。
周迟站在桌前有点缓不过劲,待茶水冷了,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想起来这是桃小引刚用过的茶碗,血液又开始沸腾起来。
换了一个新的茶碗,给桃小引重新倒上,稳定心神,端到床边,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说:“只喝一碗水不够。”
桃小引趴在被子里,左手从被子里缓缓伸出来。
周迟把茶碗放在她手掌上,她端着水,趴在被窝里小口小口地喝完。
周迟拿走空碗,问:“是要喝水还是吃饭?”
“都不想。”桃小引抽着鼻子,说,“你今天喂龟儿子了么?”
“喂了。”周迟笑,“不仅喂了草,还喂了它三大片白菜叶。”
说‘三大片’的时候嗓子超级亮。
桃小引扁扁嘴,又问:“大师兄呢?”
“他昨夜出岛。”周迟说,“应该是去想办法了。”
桃小引哦了声,不再说话。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落日余晖照得室内一片金黄,这景象使桃小引想起岛外的海,又要掉眼泪:“我讨厌大海。如果我那天没有去岛外的海边玩,就不会被鬼域的人看到。”
周迟:“这不怪你。”
他想要说,就算她没有被鬼域的爪牙看到,八成也会被现在围岛的这些人主动献给周挺阔。而且,桃汐岛本就以美闻名,鬼域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冲着桃汐岛来的。
“我讨厌我的样子。”桃小引声音闷闷的,“我想长得普普通通,什么都普普通通,然后过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
周迟看着金色的阳光落在她娇美的脸上,在想,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在他眼里,她都会是最美的。
桃小引的脸枕着胳膊,畅想道:“我还想把集市搬到桃汐岛的脚下,不论什么时候出门,就能吃到好吃的,买到好玩的东西。我还想要一些邻居,他们心地善良热情友好……龟儿子给我们赚钱,我们一起去正气堂上学……正气堂不要离岛太远,这样就可以每天都能回家睡觉……”
周迟默默听着,想象着她畅想出来的画面,一切都是最美的样子。
夕阳落下,月亮初上。
月光铺满房间的时候,桃小引睡着。
她睡得不踏实,一会儿说些听不清的梦话,一会儿又呜呜哭出来。
周迟守着她,伸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桃小引再次哭出来的时候,他颤抖悸动地撑在她的脸侧,薄唇印上她眼睛,热热的,湿湿的,像岩浆滚过山崖,一路烫到他心脏。剜心的疼。
在床头静静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做好饭菜,监督桃小引吃完,笑着说:“我今天要出趟门,你待在家里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桃小引紧张起来:“你要去哪儿?”
周迟就笑,一双眼睛干净清澈:“我去准备聘礼,你昨天答应嫁给我的。”
桃小引的双颊飞上一抹红晕,眼睛乱瞟,视线始终找不到着落点。
周迟猛地抱住她,用尽全力抱紧她,嗓音前所未有的暗哑:“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桃小引血红着脸嗯了声。
周迟抱着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去。
两手空空,没有回头。
-
一口气从桃汐岛出来,周迟方才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太阳东升,桃汐岛笼在一片金色里,就像他刚来岛上的那一天,睁开眼,看到金色朝霞里的一张笑脸。
周迟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眼前浮现出桃小引的那张笑脸,他嘴角翘起来,走进壮丽的朝霞里。
他先去了一趟竹峰。
灵师父直叹气。
周迟问:“是不是不管鬼王是什么人,会拿桃小引怎么样,你们都会把她送过去?”
灵师父没回答。
周迟看着面前的老人,眼里写满了失望。
周挺阔会拿桃小引怎样,他最清楚。他那个没有姓名的母亲是怎样受尽折磨死掉的,他又是怎样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度过每分每秒的。
他的桃小引,她哭一下他就会心疼到痉挛,怎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
周迟紧抿着唇,掉头就走。
如果必须要一个人下地狱,他去。
反正他也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慢着。”灵师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大刀,“这是跟了我一辈子的刀,已经几十年没用过了。我老了,留着也没用。咱们师徒一场,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把刀你拿好。”
周迟的眼睛跳了一下。
灵师父把刀竖着放在山门前,转过身朝他挥了挥手:“你走吧。”
周迟抓起刀,甩手往身后一背,毅然决然地大踏步走下山。
抢了匹膘马,背刀奔向鬼域。
*
入夜,桃知踩着月色推开院门。
桃小引跑着迎过去,焦急道:“大师兄,你怎么才回来?”
“周迟呢?”桃知说着,快步走进屋里倒了杯水,扬脖灌进去。
“他今早出去了。”桃小引低声说,“还没有回来。”
“出去干什么?”
桃小引扭捏了一会儿,垂脑袋揪着衣角,声如蚊呐:“他说去给我准备聘礼。”
桃知端水的手顿住,须臾,又问:“还说了什么?”
“没有。”桃小引的脚尖踢着桌腿,补充道,“就说让我等他回来。”
“走的时候带了什么?”
“什么都没带。”
桃知又喝了杯水,说:“你先睡吧,我得出去一趟。”
桃小引抬头,担心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今天见到张稳,和他商量了一些事情。”桃知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你可以不用嫁给鬼王。”
桃小引激动道:“你没有骗我?”
“是真的。”桃知说,“但是迎娶之日需要你配合一下,回头我再跟你详细说。”
桃知急匆匆往外走。
“你还出去干什么?”桃小引问。
桃知说:“我去找周迟。”
但是他心里清楚,他找不回来。
*
周迟再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桃小引担心他出意外,后来渐渐觉得,他可能是逃跑了。
桃小引去问桃知:“你说周迟是不是回家了?”
桃知没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