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by秋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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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已经恍如隔世,没想到竟才过去了半个多月……
自从师父离开,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有点想师父了。
再拐了个弯,灶房近在眼前,暖黄灯光下,邓伯在灶台前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粗长油亮的茄子被轻巧划开,露出里面白生生的瓤,邓伯手起刀落,将其切成大小均等的细长块,在碗中撒上盐后,用力一拧,逼出其中水分。
邓伯铁铲一伸,从油罐中挖出一铲猪油,滑进已经烧得热热的大铁锅中,室内立刻满溢着其特有的油香味儿,早就饥肠辘辘的清清闻着这味道,只觉得魂都被勾了去。
已切好的肉丝就放在案板另一边,邓伯眼疾手快,在油温已到时迅速投入肉丝煽炒散开,接着又加入葱姜蒜,随着每一次的翻炒,诱人的香味阵阵被激发出来。
茄块被投入到锅中,又是一阵哗然作响,邓伯将锅铲一搁,就要埋头伸手向灶洞,清清忙上前道:“我来!我来!”
她鱼一般绕过邓伯,到了灶台后边,往火堆里看去,随意拨开其中正燃烧的柴火,火势登时便小了。
她朝邓伯仰脸一笑:“是这样罢?再烧半刻钟便可以收汁了!”
邓伯赞道:“仙姑见识广博,这道‘肉丝烧茄子’是地道秦菜,您竟然知晓其做法。”
清清最受不得夸,她立马滔滔不绝起来:“秦陇风味的特色有三者,师弟,你可知道是哪三者?”
裴远时自然摇头称不知,并及时作出洗耳恭听之状。
清清满意道:“一为主料以牛羊肉为主;二为每样菜式酸辣苦甜咸只有一味出头,其它味居从属;三为香味特别,多用香菜,干辣椒、陈醋和花椒等作为配料。”
她摇头晃脑道:“还多采用古老的传统烹调方法,如石烹法,这种烹调方法极近失传,只有秦地一带的老人才会知晓,颇具古风。”
“譬如眼前这道‘肉丝烧茄子’,若收了汁,便三两下起锅装盘,难免暴殄天物,得需这样……”
清清挖出一小块猪油,放入偏灶上另一口烧热的锅中,屋内的香气顿时又多了一层,待油熟透后,她将锅中热油倾倒在收好汁的肉丝烧茄子上,紧接着一顿华丽地颠锅,潇洒装盘。一旁的邓伯忍不住叫了个好。
“仙姑年纪轻轻,身量也小,未曾想有如此臂力,这口大锅起码十五斤,就连鄙人颠起来尚有几分吃力,仙姑真乃真人不露相。”
清清将手负在背后,偷偷按了一下酸麻的手臂,淡然笑道:“不足挂齿,熟能生巧罢了。这道菜最后一勺熟油,如同画龙最后点的睛一般,若缺了它,始终少了两分滋味。”
邓伯钦佩道:“鄙人亦想到了这一层,不过现下用的食材皆是陈大人所出,猪油价贵,鄙人斟酌再三,到底没敢挥霍。”
清清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而后从容往门口走去:“如此,如此……”
裴远时默默跟上了她:“师姐,不帮忙了吗?”
清清揉捏着愈发酸痛的手臂,她疑心筋肉已经拉伤了:“点到为止,人家在厨房忙活多年,倘若被一个小辈比了下去,难免感觉挫败。”
她勉强笑道:“做人要懂得适时藏拙,不仅为自己,更为他人,你可知晓了?”
裴远时思忖着观内是否还有舒筋活骨的药膏,自从玄虚子全心教导他剑术开始,伤药基本就放在他处了。
用于筋肉拉伤的可还有剩?他在心中一一数来,面上却倘若一无所知,他只附和道:“师姐说的极是。”
二人一前一后,迈出了灶屋的门,清清一抬眼,才发现苏少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外面,他看着她,笑道:“道长仙术了得,还精通庖厨之术,不愧是——”
他看着眼前愕然的少女,温声道:“林道长的高徒。”
这顿饭,清清吃得极为开心。
邓伯不愧是在苏家做了近五十年的老仆,这一桌子的秦菜可谓是有滋有味,色香味样样都不差,偏偏样样都下饭。清清大快朵颐,全然忘了今夕何夕。
更妙的是,苏少卿是师父年轻时候的友人,他们从前来往甚密,直到师父带着清清来了泰安镇,才少了联络。
席上,清清同他相谈甚欢,又如一对忘年交,二人分享了许多玄虚子的糗事乐事,她好几次几乎笑倒在了桌面上。
苏少卿长得好看,人也懂得多,天南海北的趣事什么都知道,性格也颇为亲切,清清很快就同他亲近起来。
众人酒足饭饱后,苏少卿站在义庄门口,送别了小霜观的弟子,清清已经走远了,还时不时回身朝他挥手。
看着夜色中渐行渐远的一对少年,少卿温和的笑容逐渐消散,他又变成了白天那个苏松雨,眼睛中只有淡漠与忧郁。
少女的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夜色中,他像是说给身边持灯的老仆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同雨棠,真的非常相像。”
邓伯点头称是。
“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少年,你观他如何?”
邓伯犹豫着,还未来得及说话,少卿便一甩袖子,往门里走去。
他慢慢走进夜色里,声音听不出情绪:“看来,还有好些事需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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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咒语以及清清对于陕西菜的高论是复制的)
第57章 楔子
元化十三年的玄虚子,是昆仑宗内许多女弟子憧憬的对象。
身为昆仑宗主座下的首席弟子,他白衣胜雪,面容冷峻,道术诡谲,每每拿着追涯剑在太极广场上舞,总能吸引众多师妹或明处或暗中的目光。
但玄虚子并不在意,那时的他在意的只有追涯剑,和昆仑风崖上的雪。
宗主说,每逢单数月,早上的第一缕阳光照出,会有可能将风崖上的雪染成金粉色。
玄虚子并不知道金粉色是什么颜色,自从记事起,他便在山上,终日所见,不过是昆仑山上雪的白。
纵然如此,每逢一三五七九月,天上还没有一丝光时,他都会去风崖等待。
他等待太阳升起,看看第一缕阳光照射出来,这满地的雪会不会变一个色。
原因不是他太过无聊,原因是宗主曾说,若是雪变成金粉色,玄虚子便可以下山游历。
他十六岁那一年,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当最后一个师兄败在他剑下,他问宗主,什么时候才能下山。
宗主说,还早。
第二年,他打败了宗内长老,他又问宗主,什么时候才能下山。
宗主说,不急。
第三年,他一招就破了宗主设的太虚幻境,那是能摄人心魄的危险幻境,他问宗主,刚刚幻境里什么都没有,这次的考验为何如此简单。
宗主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里想因为你这个兔崽子无欲无求,这个幻境根本拿你没办法,自然空无一物。
最后宗主叹了口气,说自从你五岁修习道术开始,我就为你算了一卦。
你注定是属于昆仑山上的人,你的气运皆连系在此,你下山那一天,便是斩断气运的那一天,你接下来的人生不会太好过。
于是玄虚子提着剑没有说话。
宗主便说,每逢单数月,你就去风崖上看一看,若是早上的阳光将雪染成了金粉色,你便可以下山。
金粉色是十分吉利的颜色,你在这样的吉兆中下山,或许还行。
于是那天起,玄虚子日日都去风崖看雪。
他从十八岁看到二十三岁,直到全宗上下都知道了宗主座下首席大弟子,真的是一个很拽很个性十足的人物。
“我看到他负着手站在崖边,白衣若飞,又冷又俊,真帅呆了。”
“嘁,你管这叫帅?我看只有呆。”
于是那日,天还未亮,玄虚子如往常一般站在风崖口,看着太阳如往常一般升起,地上的雪如往常一般又白又亮。
他等到太阳完全从云层中显现出来,天地只剩一片茫茫,才转身离开。
他转身,发现后面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朝他吹了声口哨,天寒地冻的,她嘴里却叼着根不知哪里寻来的草茎,道袍随随便便的披在身上,形容邋遢,同仪容整肃的昆仑弟子截然不同。
她冲他说:“你被骗了!”
玄虚子平静地说:“我知道。”
那个人好奇地说:“那你还日日都来?”
玄虚子说:“万一呢。”
那个人不屑地说:“没有万一,就算哪天天气好,天上有五颜六色的朝霞,照得这雪也五颜六色,他也可以说那不是金粉色。”
玄虚子又说:“万一呢。”
那个人露出头疼的表情:“你到底懂不懂?根本就没有金粉色,你能不能下山,只是凭他一句话,不是凭什么狗屁金粉色。”
玄虚子不说话了,他转身想离开。
那人却说:“我知道你有一把好剑,给我开开眼。”
玄虚子说:“我不会轻易拔剑。”
那人笑得十分笃定:“你给我看,我告诉你何处可以下山。”
玄虚子回转身,他看着她,慢慢抽出身后的剑。
他的剑叫“追涯”,是昆仑内宗淬炼出来,可称是是昆仑宗内最锋利的剑。
宗内没有人不知道它有多锋利。
那个人也不例外,她看着剑刃上的冷光,赞道:“好剑!”
玄虚子缓缓将剑尖对准了她。
他说:“亮出你的剑。”
那个人兴奋地说:“你要同我打一场么?我的‘雪月’可比不过你手里这把。”
她手动了一下,下一刻,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出现在了她手中。
“但是,我应当比你快。”
那天,他们交战迸发的剑气,削断了半个风崖,千钧积雪崩塌,从狭窄的山道口缓缓滚落,震荡之声在深山巨谷中久久回响。
这自然也惊动了宗主,宗主赶来看着惨不忍睹的风崖,气得骂了他们一个时辰,他涨红了脸立在雪中,犹如一株傲雪红梅。
邋遢女道觉得这个比喻绝顶好笑,她在暗无天日的雪牢噗嗤一声,被自己逗乐了。
她讲给身边的玄虚子听,玄虚子却不笑,他说:“无聊。”
“当然无聊,在山上的日日都无聊,不然你怎么这么想下山?”
玄虚子没有说话。
“我知道一处下山的路,”她低声道,“就在东侧峰最外边,有一个极险极陡的关隘,以你我的身手,要通过不难。”
“那你怎么不一个人去?”
“我没钱,下山后是要用银子的,一个人偷跑出去有什么意思。”
“我有。”
“你竟然有?哈哈,真的假的?你知道钱是什么吗?”
“我有,你带我去,下山了你用我的。”
“成交。”
于是三个月后,他们通过那处隐蔽的关隘下了山。
那个女道虽然邋遢又随便,竟然意外的很有同人交际往来的本事,在她大手大脚地将钱财全部挥霍一空后,他们开始做起了替人看风水、卜凶吉的生意。
当时,他们在长安,她认识了好些人,三教九流,王公贵族,形形色色,她似乎天生就有同人亲近的本事。
玄虚子觉得,这是她脸皮厚。
那日,他们去一家大户的宅院,宅院很大很深,他迷路了,找不到来时路,也寻不到去处。
他绕来绕去,来到一处小庭院,庭院里,有一个女子在练剑。
她练得一般,看得出来手上没什么力气,但她练得很认真。
玄虚子进退两难,犹豫间,那女子发现了他。
“喂,你是何人?”她朝他大声地问,声音很好听,像昆仑春天,偶尔会飞上来的莺。
玄虚子说:“我是来看风水的。”
女子笑道:“你一身道袍,我自然晓得你是今天来看风水的,我是问,道长尊姓大名?”
阳光下,她眼睛又透又亮,像昆仑山上将将融化的雪水。
玄虚子愣愣地看着她,说:“我的道号是玄虚子。”
那女子又笑了,她评价了一下:“故弄玄虚。”
“我看你背上有一把剑,”她朝他扬起下巴,“来教教我剑术,我付你比看风水多三倍的钱。”
玄虚子顿了一下,来长安三个月,他的剑从未出过鞘。
他觉得山下的风很污浊,对剑锋不好。
那女子见他犹豫,又道:“五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