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by秋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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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远时道:“那我们慢慢过去,眼睛便可适应。”
“那可不行!”清清嘿嘿一笑,“这破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万一瞎了,你便背着我走。”
她说完,便将包袱抛给裴远时,自己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中,一股脑往光亮处游去。
近了,更近了,水中不再是漆黑一片,青灰色的石底、巨大的石壁,都慢慢显现出了轮廓,离出口越近,水底的青苔水草见到得也越发多,它们随着水流,柔柔地舒展招摇。
清清从未觉得这些寻常植物这么可爱过,天知道在暗无天日的洞穴内,除了鱼,一点生机都见不到的滋味有多么苦闷。
水位越来越低,她赤足踩上滑溜溜的石面,慢慢探出了头,尽情呼吸着久违的、清爽的空气。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洞口,峥嵘山壁绕其边,离开水,还要走好一截路才能到山洞边上。
清清毫不犹豫,拔腿就往外走,行了两步,却“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哗啦”的一阵响动,那是裴远时也从水中站起,朝这边过来了。他快步走向正疼得龇牙咧嘴的少女,问询道:“怎么了?”
清清跌坐在地上,一只脚高高地翘起,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他低头一看,少女细腻洁白的脚底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一点点从中渗出。
他了然,为了方便凫水,她事先将鞋袜脱了放包袱里,结果出了水,光脚踩在全是碎石子的地上,不慎被划破了。
少年当即便将一直顶在头上的衣服取下,他撕开一角干燥衣料,俯下身,一只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一只手小心地将布条缠绕上去。
清清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脚被小石子划破,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可能在水中浸泡了这么些时日,身上肌肤都被泡得绵软,随随便便就划得这么深、这么疼……
她看着眼前正耐心包扎的人,更是感觉心跳,哎呀,师弟他——怎么还没穿上衣服呀,光天化日的,少年身上还密布着一层未干的水珠,她偷偷看着他修长而肌理分明的手臂,清瘦笔挺的肩背,一眼又一眼。
他指尖的热度贴在她光裸的脚踝上,伤口正被柔软棉布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一阵微风拂过,清清突然觉得冷,打了个打喷嚏。
正好包扎完了,裴远时抬起眼,正想问她感觉如何,却猝不及防的,看到少女湿透了的轻薄衣衫紧贴在身体上,头发也往下淌着水,她正看着自己,眼睛湿润清澈,脸上带着可疑又可爱的红晕。
她的脚踝还在自己掌心,鬼使神差地,裴远时没有第一时间挪开眼,他手指不自觉地摩挲她柔软的肌肤,低声问道:“师姐现在感觉如何?”
清清讷讷道:“脚不是很疼,就是身上有点冷。”
少年又轻轻握了握她的脚,终于小心地放下,他将自己干燥的外裳抖开,披在女孩的身上,而后转过身蹲下。
他的邀请太过明显,清清看着少年光裸的背部,只犹豫了一瞬,便起身趴了上去。
二人身上皆还有潮湿水痕,少女的湿发散落在他脖颈之间,随着走路颠簸,微微地摩擦着,有些痒。
裴远时觉得,这种痒更像来自他心底。
但他什么也没说,更未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轻而稳,虽然脚下是坚实的地面,但又像在缥缈云端,他默默地想着,自己背上的女孩的确如同云一样柔软。
云一样柔软的清清又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余韵过去,她颇有些担忧地说:“我这不会是要着凉了罢?”
话音未落,二人已经行至洞口,洞外茂盛而潮湿的树木在风中摇曳,清清一个激灵,她听见了沙沙的雨声。
竟然下雨了?
第73章 青屏(中)
真的下雨了。
巨大的山洞边,清清用手肘撑着裴远时的肩,努力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
此处地势较低,应当是某个山谷底部,天上正飘着细雨,雨线在山林间擦刮而过,把叶片擦得油亮翠绿。
虽然此时有雨,但天色并不暗淡,找不到几片乌云,看日头的方向,现下应当近黄昏了。湿润的风一阵阵拂来,少女湿透的衣裳下的肌肤无法避免地感受到凉意。
清清看着眼前被雨水浇得透亮青翠的山谷,不禁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就环住身下少年的脖颈,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想躲开这恼人的凉风。
裴远时上身未着一缕,自然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隔着单薄的衣料,二人体温相接,女孩的身躯紧贴住他的背部,连她胸口的呼吸起伏他也能感受。
她的吐息就在他耳畔,拂过耳廓,一下又一下。
他在心里不断叹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师弟,”清清恹恹地开口,“我鼻子有点堵,感觉不太妙。”
那些绮思一瞬便消散,裴远时不禁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好让她靠得更紧些。
他建议道:“不如我们回洞里面,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清清摇摇头:“洞里湿气太重,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天都黑了,我不要在这里又过一晚。”
她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群青之巅,道:“我们往山上去,云南天气多变,西山下雨东山晴的状况也十分常见,你使点轻功,没准儿翻过那座山头,天气便好了。”
裴远时道了声好,脚下却迟迟没有动弹。
清清奇道:“怎么还不走?不会是害怕背不动吧!翻座山而已,你竟这般不中用?那晚上你晕过去,我可是背着你上蹿下跳,轻轻松松……”
裴远时无奈道:“我是在看从哪边过去会平坦顺利些,若是树木太密,难免会剐蹭摩擦,若是碰到师姐的伤口就不好了。”
“是这样呀,”清清满不在乎地说,“我才没那么娇弱,你尽管上路罢。”
她说话的时候,下巴很不安分地搁在裴远时头顶上,每说一个字,便随着嘴巴的开合轻轻地抵一下。
裴远时有些受不了,他很想抬起一只手,去按住她的嘴唇,叫她不许再这样骚扰他。
但他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清清却兴奋起来,她双腿紧紧缠着身下少年的腰身,手臂也攀住他的肩膀,已经做好了腾云驾雾的准备,她颐指气使道:“驾!”
裴远时于是又叹一口气,他不知道再这么受磋磨下去,今天还要叹多少次气。
他将她把得更稳了一些,接着微微躬身,低声叮嘱道:“抓紧了。”
下一刻,少年如利箭一般疾射向天空,耳畔除了呼呼风声,还有女孩兴奋难抑的呼喊,几个惊险地纵掠跳跃,他稳稳地落在一棵参天巨木茂盛的树冠之上。
一眼望下去,万千碧波随着山脉起伏,抬头向上看,又有更高处的险峻青山在等待着攀越。微凉的雨丝落在眉间发梢,远处云雾翻涌蒸腾,把翠色山林笼成一片朦胧。
裴远时知道背上的少女也在同他一样欣赏着,果然,耳边传来她的赞叹:“真漂亮,真好看……等我老了,哪儿也不想去,就乐意呆在这样的山里。每天看看云,再看看雨,就很快活了。”
说着说着,她声音低落下来:“不知能不能实现呢……”
裴远时忍不住道:“一定会的。”
少女便不再开口,二人静静看着雨中安宁美好的山谷,听着细雨打湿叶片的声响,谁都没有再说话。
一定会的……裴远时默默地想着,不过是看看云,看看雨,如果世间连一个女孩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那它未免太过不公。
他当然知道这世间有多不公,他已经领受得足够,但此时此刻,他无比地希望自己背上这个沉默着的、让他心疼的女孩,不要再受到任何伤害。
雨仍旧在山谷上空飘荡,潮湿的森林中,一道身影在树枝间一闪而过,弹动了万千水珠纷纷而下,也惊起了叶间躲雨休憩的鸟雀。
在黄昏渐深之前,他们顺利抵达了山的另一边,如清清所料,这一头一点雨迹也无,天边缀着灿烂红霞,静谧而祥和。
清清挣扎着就要下来,裴远时却握紧了她的小腿,叫她无法顺心。
“我没事了!”她有些气恼地抱怨道,“放我下来,现在正好是野兔野鸡归巢的时候,再好抓不过。”
裴远时并不打算让她如愿:“能抓野兔野鸡的又不止师姐一个,待找到可落脚的地方再说。”
清清拗不过他,只能揉乱他的头发出气:“臭石头,臭石头,离了小霜观,就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少年的马尾被她扯得乱七八糟,她在他背上指指点点道:“往左,再往左,往上……听我的!这边肯定有地方可供休息。”
被当做马儿驱使的人只能依言照做,在拐了一个弯之后,一处不大不小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清清志得意满:“你看看,我说得不错罢,这边的山坡有不少狩猎的痕迹,我就知道肯定有山中猎人用于休整的地方。”
洞口处草丛稀少,一看就被事先除过,清清伸着脑袋往里瞧,洞内既无火光,也无人声,于是放下心来,将双腿一夹,抬手扬鞭似得往前一指,愉快唤道:“驾!”
顽劣师姐真把自己当马儿骑了。
裴远时万分无奈地往里行去,走了几步,见面前有一块巨石靠在山壁,绕过巨石,内里似乎还有空间。
火折子被适时点亮,清清环顾四周,只见地上有一圈围在一起的石头,上面有不少烟熏火燎的痕迹,应当是前人用来生火之处。最里边还铺有一层干草,很明显是用于休憩的。
这处洞窟,十有八九便是狩猎的季节,猎人上山打猎用的暂住处所,现下仲春,并不是猎野味的好时节,才能让师姐弟二人捡了这个便宜。
背上的少女已经躁动不已,裴远时小心地矮下身体,让她站在地上。
甫一落地,清清便单脚跳到铺了干草之处,她仔细察看一番,确认了它们足够干燥清爽,心满意足地长叹了一口气后,翻身便躺了上去。
那厢,裴远时见她有疲累之相,就未再打扰,转身出了洞,在周边寻了些干枯树枝之类的引火之物。又在山坡上转了两圈,轻松寻到了一个兔子窝,捉了两只肥的,在溪水边处理干净了,才回到了洞中。
女孩似是睡熟了,对于他的归来毫无反应,裴远时并未作他想,生了火,用树枝搭了一个简易支架,勤勤恳恳烤起兔子肉来。
兔肉很快便熟了,虽无任何佐料,但洞中仍飘满了油脂香气,裴远时撕下兔腿,走到熟睡的人面前,这才发现,在这样的香气中,她仍是恍然未觉,一点醒转的意思都没有。
火光的映照下,女孩面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裴远时心中一紧,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果然是一片滚烫。
他心急如焚,一遍遍呼唤她,女孩终于悠悠醒转,看着神色焦急的师弟,她茫然道:“怎么了?天已经全黑了吗?”
面对问询,她不耐地挥了一挥手:“我无事!小问题罢了,好好睡一觉就成了,你别吵……”
少女神色恹恹,发丝因为出汗而黏在额边,双眼迷蒙着,又要闭上。
今天一天,她也就吃了点鱼,如今受凉又发热,再不进食怎么行?
裴远时不可能就让她这么睡了,连说带哄,将兔腿撕成一条条,才哄得她吃了一些,还要再喂,她却一翻身,面朝着山壁,怎么也不情愿了。
病中的师姐比平日更难哄了,他无法,又出了山洞,找了棵芭蕉树,摘下宽大肥厚的叶片,卷成杯状,装满了溪水匆匆赶回,女孩果然又沉入了梦乡,任凭他怎么呼唤催促,也毫无反应。
清清的呼吸沉重而滚烫,裴远时触上她的额头,那里已经热得惊人,他小心地将清水倾倒在她口中,却全部溢出,一点也没喂进去。
难道得需故技重施了吗?
少年把心一横,仰头喝进一大口水,接着俯下身,缓缓贴近了女孩已经干燥到微微裂开的唇瓣。
熟悉的、柔软的触感,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齿关,正是这里先前一直紧闭着,阻断了水流进去,但现在,它们不会再被浪费了。
少年闭着眼,手臂撑在她身侧,极有耐心地将液体一点点推进去,女孩口中同样一片滚烫,他用自己冰凉的唇舌慢慢抚慰她的焦灼,将这些恼人的热度驱散了开去。
一口水渡完,裴远时觉得自己简直渡了个劫,他低低地喘息,就要离开这处让他贪恋的所在,嘴唇甫一分离,女孩却皱起眉,呜咽了一声。
她脸颊红润,双目紧闭,显然是还没有回复神智,只本能地发现那处让她得到纾解的清凉所在离开了,这让她不满地轻声呜咽起来,似乎是在抱怨,为什么他不继续了。
裴远时垂眼看着身下不安的女孩,她的渴求如此明显,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又怎么可能不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