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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用主义者的爱情——by孟中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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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费妈口中,方穆扬是个懵懂无知的青年,有些事情要费霓来教,让她教的时候不要不好意思,教遍以后就好了,这种事,男的般是点即通的样子。
  临走前,懵懂无知的方穆扬看费霓很不愿意离开家的样子,当着费家老两口的面揽住了费霓的肩膀,对费霓说:“咱们走吧,让爸妈早点儿休息,他们都忙活天了。”
  费霓想挣脱开,碍于父母的面子,只能配合。她本来是不想离开自己家的,但方穆扬这么说,她再不走就显得她不懂事了。方穆扬的手直搭在那儿,屋里没电扇,她的肩膀被他给抓热了。
  她也奇怪,他爸妈怎么叫得这么自然,要是方穆扬的父母在她面前,她绝对是叫不出来的。
  出门费霓刚要发脾气,方穆扬的手已经放到了裤子口袋里,好像他揽她的肩膀是刻意表现给她父母看,他笑着对费霓说:“你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她因为母亲的话,此时和方穆扬相处很不自在。
  方穆扬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没有。”
  “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带你去医院。”
  “不跟你说了吗?我就是热。”
  “那会儿我骑快点儿,招待所里有电扇。”
  费霓坐在自己自行车的后座,仰头数天上的星星,“招待所的介绍信,你怎么搞到的?”
  “我不是要去出版社的培训班了吗?社里虽然不提供住处,但临时住几天招待所没问题。”
  “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我想给你个惊喜。”
  “我点儿都不觉得那是惊喜。凡是涉及到我的事,你都要跟我提前商量。”
  方穆扬并不反驳,只是稍微解释了下:“你跟我结婚,我没新房给你住,但也不能让你第天就住在家里,你爸妈怎么想我?本来他们就觉得我配不上你。你跟我去住招待所,他们也安心。”
  费霓又问:“你买木料的事情怎么不跟我说?”
  “我是想跟着你商量来着,可咱们不是离得远吗?再说,你出了房子,理所应当我出家具。家具厂的家具太贵了,我想还是自己做。”
  虽然和方穆扬结婚有诸多不便,但就凭方穆扬说房子是她的,费霓就认定她同他结婚是个正确的选择。
  她也为他考虑起来:“那得不少钱吧。我之前不是说了,咱们点点来,先去信托商店买些旧的用。你把钱都花光了,万以后有用钱的地方……”
  “以后我在培训班也有津贴,你不要太担心。”
  “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事儿就算了。我知道有人也要打家具,正缺木料,我帮你把木料转手。你买木料和托运共花了多少钱?你告诉我,我心里好有数。”
  “要是木料有剩,也可以转给他们。”
  这是不肯卖了。
  费霓并不相信方穆扬会打家具,只认为那是方穆扬善意的谎言,“你不要把打家具想得那么简单。你专心画画,比什么都强。”
  方穆扬本想说插队的时候自己帮人打过,但话到嘴边变成了:“我这次下乡收拾东西,跟我起插队的朋友说我以前打过家具,我想我去书店买本木工书学学,应该就会了。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费霓倒不会对方穆扬失望,她从未对他有过不该有的期望。
  “以前的事你还没想起来吗?”
  “你很希望我想起来吗?”
  “你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现在想起来的好处实在有限。就冲他以前肆无忌惮地在医院画小护士,组织已经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对他委以重任。他现在安然无恙,反而占了失忆的好处。他真恢复了记忆,给他安排的工作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至于她,也不会因为他恢复了记忆就能上大学。算来算去,她觉得还是没有恢复记忆的方穆扬更好,因为以前的方穆扬她实在谈不上了解。费霓想象不到,个会在乡下打家具、把上大学的名额让给凌漪的方穆扬会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想了解。
  方穆扬上午已经来过招待所次,此时为了费霓能和他起合法入住,他拿出了两人的结婚证。
  进房间,方穆扬开了灯,打开橱柜上的电扇,搬了椅子,让费霓坐在电扇前吹。房间是双人间,两张床之间是张床头柜。床头柜上摆着盆海棠,别的花他都送了人,只带了这盆。费霓发现,现在这盆,比他画上开得还要更好。
  “你又不在这儿长住下去,带花干什么?”
  是种自夸的语气:“我想让你看看,我养得不错吧。”
  “很好。”
  电扇旁边是面镜子,费霓在镜子里发现,她的脸仍是红的。和方穆扬独处室,她又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脸上的烧直没退下去,方穆扬这时走过来,双手扶住他的椅背,俯下身来打量她的脸,股热气呼到她的耳朵里,“你脸怎么还这么红?这电扇也不管用。”
  费霓拉了拉椅子,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这么热?能离我远点吗?”
  房间里有卫生间,可以洗澡,方穆扬建议费霓:“要不你去洗个澡吧,里面的牙刷香皂毛巾洗发膏都是我新买的,还没用过。”
  见费霓没有要动的意思,方穆扬又说:“对了,我有个礼物送给你,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那个礼物实在太过独特,当它从包里出来的时候,费霓以为方穆扬在开玩笑。虽然这玩笑点都不好笑。
  那是根细而长的棍子,上面还刻着字,大概是铁做的,不算长,方穆扬去拉费霓的手,把东西送到她手里。那根棍子很有分量,温度比她手上要凉得多。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方穆扬终于在费霓脸上看到了无措,他笑着说:“今晚给你拿来防身的,我知道你不放心我。”
  费霓当然要否认:“我没有,你误会了。”
  “用不着解释,你不放心我很正常。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吗?”
  方穆扬凑近费霓的嘴,像是要吻她,费霓偏过脸,耳朵正好擦过方穆扬的嘴,费霓整个人很热,带着点恼羞成怒,她还没骂他,就被方穆扬搂住了腰,手也被抓住了,抓得很紧,本来还算干燥的手顿时粘腻腻的,方穆扬的嘴凑在她耳边说:“要是有人对你耍流氓,你就拿这东西砸他的后脑勺。”
  费霓被迫攥着棍子的拳头跟着方穆扬的手转到了方穆扬的背部,在距他的头还有三四公分的样子,费霓忍不住骂了出来:“你有病吧。”
  方穆扬这才放开她:“学会了吧。我要是对你不客气,你就拿这个打我,我决不还手。”
 
 
第23章 
  “学会了吗?”
  见费霓不言语,方穆扬笑着说:“要是没学会的话,我再教你一遍。我要是对你有不该有的想法,你对我千万不要留情。”
  费霓丢开那只棍子,走到电扇前吹风,不说话。
  “你要觉得会了就试一遍,万一真遇到了,手里使不上劲怎么办?我今天包你学会。要不要再试一遍?”
  方穆扬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不动,他不想今天就把费霓惹恼了。
  费霓恼了:“能不能不要开这种玩笑?”
  “你难道很放心我吗?你要是很放心我,我就把这棍子扔了。”
  他笑着看着费霓冲进了卫生间,还不忘提醒她:“别忘了锁门。”
  费霓进了卫生间,锁门,拧开龙头,手捧着凉水往脸上扑,直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耳朵仍是烫的,那只被方穆扬嘴唇无意间擦过的耳朵。他刚才抓她手的时候,两人离得很近,她心跳这么快,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她靠着卫生间的门,回想起自己刚才的没出息,可现在仍很没出息,心脏仍怦怦地跳。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心里认定,只要她自己做得正,方穆扬是不会也不敢把她怎么样的。
  听着卫生间的水流声,方穆扬坐在电扇前翻书,是一本钟表维修的书,书被他翻得哗哗响,用以抵挡浴室的水流声。
  这本书还是他哥哥邮给他的,信上写着祝语,愿他成为一个有用之人。
  方穆扬的出生完全在他父母的计划之外。在他之前,他父母已经儿女双全,对孕育新的生命毫无热情。他母亲认为生育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工作,即使有奶妈有托儿所,也不愿再生。他父亲对自己夫人的想法全力支持,他正值壮年,很需要夫妻生活,妻子无论是怀孕还是坐月子都很影响他的生活。但事有凑巧,方穆扬出生的前一年正赶上国家严格管控避孕用品进口,人工流产也被限制,等他母亲发现他的存在时,只恨他父亲的不小心,虽已于事无补,但为发泄怨气,还是将他父亲赶到了书房。他在未出生之前,就成了他爸爸的罪证,让他父亲在他母亲面前一直理亏。他出生之后,在各界的推动下,避孕用品又开始解禁,管制也放开。这其间他爸妈也起了一些微薄的推动作用,他父亲比母亲还要积极一些,因为他知道再不解禁,他的妻子为避免意外怀孕,将重让他过上单身汉的生活。

  俗话说“一胎孩子照书养,二胎孩子照猪养”,方穆扬的二姐是女孩子,养得倒还精细,到了方穆扬,则是完全地放养。他一出生,他哥哥的旧衣服就有了用武之地,好像为证明他不配穿新衣服似的,一件衣服他哥哥穿了几年还好好的,轮到他穿,没几天不是烧了窟窿就是划了口子,他父母也不以为意,因为这时候小孩子的平常衣服多是打补丁的,这说明他们的儿子融入到了群众之中。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一团可爱,他姐姐把他当成一个活的洋娃娃,把她之前的方片字拿出来,教他识字,孰料这个假洋娃娃远没真的可爱,把盒子里的方片字都给撕了,一边撕一边笑,姐姐认为他孺子不可教,不再理他。方穆扬的哥哥初中时已经自学了大学物理,姐姐打小就长在书房,只有他,从小对知识缺乏起码的敬畏之心。
  方穆扬的父母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家里知识分子太多也不是好事,他们对儿子毫无期待,随着他瞎玩儿,只愿他能平安健康地长大。就连方穆扬学琴学画画,都是他自己张罗着跟家里客人学的。他也学过别的,只有这两样坚持了下来。
  等到方穆扬四处带着别的孩子惹祸时,他的父母才意识到他是一个问题,要不好好地教育,终究会长成一个祸害。他母亲把教育他的责任给了他父亲,因为要不是他父亲那天非要从书房搬到卧房,他也不会出生。
  方穆扬的父亲面上安慰自己妻子,孩子皮一点也没什么好,起码健康,背地里把他叫到书房教训了一通,顺便把管束儿子的责任交给了另外两个孩子,让他们做自己的事时顺便看着弟弟。但他们对弟弟的管束仅限于丢一本书给他,让他好好看,就去做别的事了。他们对自己的弟弟关心有限,等到他都已经闯完祸回来,还没发现他出去过。他父亲终于对他失去了耐性,一旦有人来告状,连口头教育都懒得,直接拎着他进书房打一顿板子。被打得多了,方穆扬摸索出了规律,还没挨打就已经跑了。
  为了管教方穆扬,他父母没少想办法,包括把他送到学校住校,不给他零花钱,衣服让他自己缝自己洗,变着法儿的让他吃苦。等他看上去像是受了感化有了变化,又带着他去下馆子,给他换了很好的小提琴,为他买最好的颜料。他的生活根据他是否惹祸而反复变化。
  开始他爸妈还需要特意制造环境让他吃苦,后来就是真的吃苦了。因为以前多次模拟,真来了,也没什么不习惯。家里剩下的碗碟,除了吃饭的一只碗,都被他拿来调了颜料,等到这只吃饭碗不小心被打碎,他只能忍痛把颜料碟刷了,拿来盛红薯干蔬菜粥。别人让他揭发父母,跟父母划清界限,他不肯,他认为他爸妈除了提前让他这个社会主义的花骨朵提前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和兄姐联系紧密起来还是在家里落难后。全国大串联,他卖了家里一切能卖的东西当盘缠,又拿出一点钱在有名的酱菜店里买了两瓶酱菜,坐免费火车去看他的兄姐,让他们尝尝家乡风味。兄姐要给他钱,他没要,他们比他更不习惯过苦日子。
  上了初中,他和费霓同校不同班,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偶尔看见了,他只是看着她,并不同她打招呼,只冲她笑笑。费霓有点儿躲着他,大概是怕他借钱,他也没再向她借过钱,因为知道很可能还不上。
  倒是有一次,他和费霓在路上碰见了。费霓像做贼似的塞给他一块钱,说是在他的箱子里翻到的,特意给他送回来。
  他知道,他箱子里没有藏着一分钱。
  但他还是把钱花了,到馆子里要了炸猪排和两盘冰淇淋,好好吃了一顿。
  后来他和费霓再碰到,费霓像不认识他一样。她对他的人品大概是缺乏信任,怕他谎称箱子里还有钱再管她要。他一心想去兵团或者农场当知青,虽然苦,但有编制有工资,不过因为出身不好还是没去成,只能去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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