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淋了雨——by叶淅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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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捧着那颗灰扑扑的球,纵身一跳,精准地投入篮中,少年明亮耀眼到甚至会引来排球场上热情大胆的学姐的惊叹,她们毫不掩饰地大喊着“好帅”“邬淮清好帅”。
祝矜在人群中沉默着,在她们都看向他时,她便会移开目光。
她只想一个人看着他。
最初的祝矜,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知道后,她平静的面色下是更汹涌的波澜起伏。
在去球场旁的水池洗手时,他们偶尔会碰到,只是冷漠地相互点个头,人多的时候还可能会视而不见。
“嗨”“哦”。
哦。
你在这儿呀。
你在这儿呀。
我在这儿。
一直在。
时隔多年,当祝矜知道那时候的邬淮清,可能也在喜欢着自己时,她所有有关体育场的心情,都换了种色彩。
饭店里人逐渐多了起来,耳旁是喧杂的吵闹声。
张菁似乎要听一段微信里发来的语音,从包里取出耳机。
祝矜惊喜道:“好巧,咱俩耳机壳同款诶。”
和大部分人用的硅胶材质的耳机壳不同,这个是个陶瓷材质的,上边有粉色的玫瑰雕花,还有小公主,虽然有些不实用,但颜值足以让祝矜心甘情愿地掏钱。
“是吗,那真巧,我特别喜欢这个。”张菁愣了一下,说道。
“我也是。”
路宝笑起来:“你们女生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耳机还要弄个易碎的壳,有什么用?”
听到这儿,邬淮清忽然也笑起来。
“你笑什么?”路宝问。
只见他吸了口酸奶,然后缓缓说:“想起来我认识的一个人,喜欢给自的己各种东西都买个套,耳机套、护照套、身份证套、杯套,然后再给这些套买个更大的套把它们装在一起,看起来是挺精致,可有一天自己要什么什么找不到。”
“……”
祝矜正喝着汽水,忽然呛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她暗戳戳地瞪了他一眼。
张菁看了眼祝矜,对邬淮清说:“这不就是装在套子里的人吗?”
这事儿其实是发生在东极岛上,祝矜想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证,后来她发誓再也不因为颜值买这些无用的保护套。
几个人心满意足地吃完羊蝎子,走出饭店。
街上人来人往,古朴和热闹同时在这条街上展现,附近还有几处名人故居。
夏日的午后漫长、燥热又慵懒,距离落日,还有很长的时间。
路宝问:“我们去哪儿呀?”
反正他是没打算回家,本来想和张菁出来约会,但碰到老朋友,一起玩也很开心。
邬淮清:“你没事做吗?”
“没。”路宝摇摇头。
“我有事儿。”
“哦,那你先走吧,我和晶晶,还有浓浓,我们三个一起玩。”
“……”
邬淮清咳了一声,看向祝矜,那边祝矜正在和张菁说话,根本没听他俩在说什么。
他扯起一个不耐烦的笑,问:“你不过二人世界?”
“啊?我和晶晶,算了,本来想和她说什么,但看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和浓浓过三人世界也不错,好长时间没见了。”
邬淮清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闭了闭眼:“我又没事儿了。”
路宝:“……”
您能再善变点儿吗?
他查着大众点评,发现附近有家评分还挺高的剧本杀店,于是拉着他们三个去玩剧本杀。
是个有点儿微恐的本子,他们四个倒是接受程度良好,但中途一个不认识的妹子被吓哭了,她又是个蛮重要的角色,于是这局接下来便进行得不太顺利。
四个人玩得不大尽兴地走了出来,不过时间倒是消磨了不少。
又在咖啡厅待了会儿,他们便去了景山公园。
路宝直感慨,有种回到了上学时候的感觉,连娱乐项目都是这么单纯,上大学那会儿流行玩密室大逃亡,现在又流行起了剧本杀。
他们照例看了看那棵崇祯皇帝自缢的歪脖子树,然后爬上了景山,亭子下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三脚架摆在中轴线两侧,等待拍下落日余晖最美的那一刻。
祝矜想起自己为什么想来景山看日落,是因为她很久之前认识的一个叫叶清圆的姑娘。
她曾说,她和恋人当年在下雪天逃课来景山,那是她一辈子都难忘的画面,后来两人分开、又重逢,在一起后又来到了景山公园。
那个长她几岁的漂亮姑娘的话,一直给祝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今天,她才会想和她喜欢的人,来这里看日落。
忽然,祝矜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她回过头,只见三脚架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她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这是谁。
“陆宇?”她满头黑人问号,皱着眉不大情愿地打了声招呼——为什么在这儿、在今天能碰到陆宇?
“我刚看像你,还真是。”陆宇笑容坦荡。
邬淮清站在祝矜旁边,看到陆宇的那一刻,整个人脸色都变了,彻底黑下来。
但他不由自主跟着祝矜上前了两步。
陆宇是祝矜在大学期间,有过那么一段短暂交往时光的前男友。
有多短呢?从在一起到分手,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陆宇旁边也跟来一个姑娘,警觉地看着祝矜。
“你现在还好吧?”他问。
“还好。”
那姑娘挽上陆宇的手。
陆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聊了起来:“好就行,我之前还觉得挺对不住你的,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祝矜不想说话,沉默地牵住旁边邬淮清的手。
邬淮清的另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紧紧握成拳。
他想把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挣开,却被握住不放。
他戏谑又讽刺地看向祝矜,用眼神询问她是什么意思,祝矜眨眨眼,暗示他帮帮自己。
只听到他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
路宝一转身,就看到祝矜和邬淮清交握在一起的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如同被雷击中一般,他看向张菁,张菁静静的没说话,只沉默地望着他们。
终于等到那两个不认识的人走开后,路宝飞快地来到他们面前,结结巴巴地问:
“你们、你们?什么情况?”
第35章 激吻 (双更合一)我吃哪门子醋?……
路宝缓不神来, 目瞪口呆,盯着他们还握在一起的手。
祝矜反应过来,下意识想松开自己的手, 却被邬淮清紧握着,他的力气非常大,大到似乎要将她的手心给捏碎。
落日缓缓降临,晚霞浓重的光辉在紫禁城的上方晕染开来,这座古老的建筑物和自然风光相得益彰。长安街上车辆川流不息, 周围是人群中细碎的交流声。
而他们四个, 仿佛被周围环境给隔离。
还是张菁先开口,问:“浓浓,刚刚那个男人, 是不是你的前男友呀?”
祝矜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不知道她是从何知晓的, 只当做了是女性的直觉。
她点点头, 邬淮清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
路宝这才回过神来,听到这句“前男友”,心里怦然碎地的山石又重新粘合起来,他倒是听过祝矜大一那会儿交过个男朋友的事迹。
只可惜那男的是个渣男,他们千宠百宠着长大的姑娘被绿了。
路宝笑起来, 想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哦,这就说得通了, 清儿这是刚刚被你当假扮男友做挡箭牌了, 是吧?”
他自己先找了一个听起来非常顺理成章的理由。
也是,绿了自己的前男友带着现任美女,自己想要表现出“我过得很好”的状态,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的想法吧?
只是, 路宝心中总是觉得哪里很别扭。
祝矜没说话,邬淮清也没说话。
四个人转过头,沉默地看着即将消失的落日,霞光把他们的脸照成烫金色的桔、照得很亮,亮到祝矜余光都不看清邬淮清的脸,只朦朦胧胧一层,隐在光影后。
她本以为这事儿就此翻篇,没想到,从这个小插曲开始,邬淮清就变得——
比往常还要沉默。
在旁人面前,他本来就是冷冰冰的性子,少说一句话没什么直观感受。不过他虽然话少,但每当他说话时,都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去认真倾听。
唯独祝矜能够感受得到,他比平常话更少了,像是在憋着一股气儿。
他在生她的气。
从景山公园出来,她明显发现,邬淮清看向她的次数变少了,即使偶尔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也一定是那种戏谑的、不在意的又坦坦荡荡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只看一眼便移开视线。
祝矜站在景山公园门口的街上,路旁有两棵银杏树,明明是盛夏,银杏的叶子还绿着,却已经有几颗银杏果掉了下来。
她踩了一脚银杏果,瞬间弥散开一股不算好闻的味道。
以前京藤中学有一片银杏林,一到秋天满地银杏果,被人踩碎,比这还要难闻的味道飘在半个校园里。
祝羲泽他们会把熟透了的银杏果提前摘下来,然后在小树林后边烤着吃。
祝矜跟着吃了几回,那味道怎么说呢,说是“此味只应天上有”也不为过。但每次烤银杏果她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负担,生怕被执勤的老师发现给抓包。
邬淮清那会儿也是烤银杏果小分队的成员。
祝矜抬起头喊了声“邬淮清”,他正要往前走,听到声音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皱着眉不解地看着她。
路宝他们也看向她。
祝矜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扫,然后问:“你们还记得咱们之前在学校烤银杏果吃吗?”
“记得,那必须的。”路宝说。
邬淮清站在阳光下,没说话,影子被夕阳拉得长长的,他看向街对面,那儿有一家稻香村,里边排着长队。
有人手中拿着炸串,喜气洋洋地从里边走了出来。
他回过头,再次看向祝矜,那眼神似乎在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祝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撇了撇嘴,忽然觉得没意思。
她踩了一下脚旁的一颗小石子,然后倏地把它踢到附近的下水道里,然后说:“哦,就忽然想起来了,烤银杏果还挺好吃。”
张菁:“嗯,不过银杏果不能多吃,有毒。”
“没事儿,我已经百毒不侵了。”祝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
她的笑容在路宝看来,颇有几分饱经风霜的味道,路宝一时还以为她又想起了自己被绿了的惨事儿,于是说:“走吧走吧。”
因为张菁最近晚上在吃某正焖菜,祝矜中午吃得腻,晚上也没什么胃口了,于是四个人便决定不再一起吃晚饭,夕阳西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然,路宝和张菁的妈妈在一家。
路宝来时开了车,停在公园的停车场里,他们得回去取车。
祝矜拒绝了他要送自己回去的建议,说:“我再转转,你们先走吧。”
于是路宝便作罢。
邬淮清没搭腔,只说开车来的,让他们先走,也没说自己车在哪儿。
路宝走之前,又犹疑回了下头,看了看他们两人。
他和张菁走在街上,他问:“你说,清儿和浓浓,他俩正常吗?”
张菁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自己的美甲,“嗯”了声,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只问:“你都回来了,那给浓浓的接风宴什么时候,顺便也给你接接风。”
路宝挠头笑起来:“后天晚上吧,周六,大家应该都没什么事儿,我现在在群里说一声。”
“嗯。”张菁叹了口气,“大家应该都知道你回来了,刚刚发了朋友圈。”
“路宝哥。”忽然,她又开口。
“嗯?”
“祝家和邬家,现在关系怎么样呀?”她眨眨眼,一副好奇的样子。
路宝面色严肃起来,想了想说:“祝家对邬家一直都是不错的,念着情分,就是邬家不领情。不过呢,好歹有清儿在,这两年他也越来越掌权,所以从今年也还说得过去,邬家今年过年不是派人回了礼了嘛,以前祝家送来的礼,他们都是直接让人扔掉的。”
“毕竟,当年清儿妹妹的事儿,讲道理也怪不到浓浓头上。”他又补充。
张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的身影远去,祝矜和邬淮清站在原地,她“喂”了声,想和邬淮清解释一下,但看他冷冰冰的一张脸,又不知从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