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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淋了雨——by叶淅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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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矜想起那个泡温泉的地儿,曾经,他们在那儿烧烤、看落日。
  他说等梅花开,落雪时,再一起来。
  现在想想,未免有些滑稽。
  这个周周五的晚上,祝矜接到岑川的电话,说有东西,要她转交给希靓。
  祝矜牢记老中医的话,趁着休息第二天一早边去朝阳公园跑步健身,岑川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跑了好几圈,正在拉伸。
  岑川神色淡淡的,精神状态很萎靡,他从车上下来,手里拿了个铂金包。
  对于岑川,祝矜已经变得没什么好脸色。
  “这是希靓的,你帮忙给她。”他把包递给她。
  祝矜没接,只冷笑一声:“一个Togo,我们家靓靓不稀罕,你扔垃圾桶吧,她喜欢什么我都会给买的。”
  岑川苦笑:“我知道她不稀罕一个包,不过里边有东西,你帮我带给她吧。”
  祝矜这才犹豫了一下,接过那个包,然后没再看他。
  岑川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忽然回过头来,说:“浓浓,帮我照顾好希靓,如果可以,让她……”
  后边的话他没有继续说,只是扯了扯唇角,自嘲地笑了起来,然后又背过身子,大步向车走去。
  那一刻,祝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特别特别想哭。
  她想起大三那年的平安夜,姜希靓跑到上海,要陪她过生日。
  晚上吃饭时,她一直吐槽和岑川交往还不如养条狗,好歹狗勾能经常陪在身边,异地恋就不是人能谈的。

  那时的祝矜笑着不说话,总是隔一会儿就看手机,还被姜希靓误以为谈恋爱了。
  待吃完饭还没上甜点的时候,她忽然说要出去玩,姜希靓不解。
  祝矜拉着她,非要把她拉到外边。
  在新天地的广场前,岑川忽然出现,他穿着精灵王子的玩偶服,在人群中给她唱歌,巨大的头罩摇摇晃晃,像个傻子一样,唱完歌,他大喊:“老婆,我爱你!”
  圣诞灯海五光十色,旁边楼宇上巨大的电子屏变换成了岑川和姜希靓的合照,一帧一幕,从高中他们穿着校服开始。
  姜希靓看着他,又看了看一旁早已知晓一切在偷笑着的祝矜,她忽然忍不住捂着嘴巴哭起来,在人群中泣不成声。
  那天,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跑向穿得同样臃肿的岑川,紧紧抱住她的精灵王子。
  那阵子她喜欢Jellycat的毛绒玩具,圣诞节新出了好几个特别款,姜饼人、圣诞树、圣诞老人等等她都买齐了,唯独买不到那个特别喜欢的精灵王子。
  国内没有卖,姜希靓找了好几个海淘也依旧没有。
  她在电话里和岑川抱怨:“你帮我看看,你那里有没有。”
  本就是随口说的一句话,却没想到他记了下来,甚至还找Jellycat厂家定制了一个大号的精灵王子玩偶服,漂洋过海,来看她。
  那时的祝矜,由衷地为他们感到开心,她在人群中为他们欢呼。
  周围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大家一起闹着,甚至有人以为他在求婚。
  后来,无数次,岑川都在想,如果那时他勇敢点,那时他就求婚。
  那么结果,会不会好一些?
  祝矜在压杆上抻腿,把耳机里许美静的音乐关掉。
  这音乐,越听越伤心。
  忽然,她的裤子被咬住。
  她下意识低下头,然后惊讶地开口:“Money?”
  纯白色的萨摩耶站到她身前,绕着她跑来跑去,傻傻地笑着。
  它的眼珠乌黑明净,笑容纯粹如天使,脖子上红绳挂着的铃铛铛啷啷响。
  “Money,是你吗?”她把腿从压杆上放下,蹲下身子,不可置信地问。
  抬头向四周望去,红黄瓷砖铺就的人行道上只有正在散步的行人,他们闲散地向前走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祝矜看到几米外,停着辆黑色的奥迪,车牌号此前未见过。
  她抚摸着Money的背部,“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还认识我?”
  Money叫起来,咬着她的裤子,不住地点头。
  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他们不是说萨摩耶是雪橇三傻吗,你怎么,这么这么聪明?”
  她紧紧抱住Money。
  Money却忽然挣开她,向那辆黑色的奥迪跑去。
  祝矜反应过来。
  她没有跟去,目送着Money离开。
  而Money却出乎意料地在草坪前转过头,看她没有跟上,又跑到她腿边,紧咬着她的裤子,想把她带过去。
  原来它在等她。
  “Money,我不能跟你过去。”她边说边掰开它的爪子。
  白绒绒的一团抵在她腿边,呜呜咽咽地叫着,让人忍不住难过起来。
  祝矜站在原地没动。忽然。那辆奥迪的车门缓缓打开,邬淮清从里边走下来。
  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休闲服,站在公园上午的阳光下,神情清冷,姿态随意。
  他没看她,只低头皱着眉冲Money喊了句:“过来。”
  祝矜从来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久,Money还认识她。
  只是,她和它真正的主人,早已形同陌路。
 
 
第41章 佛祖   像得病了一样喜欢你
  Money赖在她的腿边, 似乎没有要听邬淮清话的打算。
  祝矜沉默地向旁边移开身子,和它保持了一段距离。
  Money抬起头,委屈地看着她,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它不知道祝矜为什么要离开它,想要再次扑过来,却见她毫不留情地闪到一旁。
  祝矜看着Money的表情,想起上次在那个宠物party上,一个姑娘直接取下自己的名牌披肩给它擦身子。
  生活在邬淮清身边, 它一定受尽了欢迎吧, 哪儿像今天这样受嫌弃。
  况且它本身又那么可爱。
  祝矜牵起一个笑。白色的大狗勾最终还是跑向了它的主人。
  它没再回头。
  邬淮清把它抱到车上,后座应该还有人。
  在关上车门走向驾驶座时,他忽然转过头, 看了她一眼。
  深深的一眼。
  祝矜捏着手中琥珀黄颜色的铂金包, 先他一步移开视线, 公园里的草木在视野中晃动着, 深绿浅绿糅杂在一起。
  她穿着运动服,拎着名贵的包,一身打扮不伦不类,也没了再运动的心情。
  盛夏时节的天气变化莫测,从朝阳公园走回安和公馆, 太阳已经躲藏到云后,密密交织的云彩给天空笼上一层阴影——
  又要是一个雨天。
  断断续续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
  北方从未有一个夏季, 像今年这般多雨。
  不对, 祝矜在心中想着,四年前的夏天,也是一个雨水旺盛的夏。
  只是那年夏天的雨,不是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地下, 而像是把好多天的雨汇集在一起,顷刻之间全部倾泻,暴雨如注。
  那天下了一场可以称之为灾难的雨。
  许许多多的人在那天无辜遇难。
  祝矜回到家,先去冲了个澡。
  因着最近诸事不顺,姜希靓和她约好今天去雍和宫祈福,希望可以转运,绿游塔之后顺顺利利。
  她是不怎么信这些的,以前甚至有些排斥,每每大人年节时分去寺庙,她唯恐避之不及。
  后来年岁渐长,慢慢懂得他们其实也不是求什么,只是在清幽古庙、红尘香火中,寄托一份心头的祝福。
  因为是去寺院,祝矜今天打扮得很素净,只穿了件素白色的真丝裙,在梳妆台前的首饰盘里拨弄那只珍珠耳坠时,忽然,注意到那块表。
  她盯着它看了两秒,然后拿起来,确定无疑——
  表针不走了。
  这段时间,这块表被她放在桌上,看也没看一眼,甚至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她刻意不去看它。
  因为每当看到它,它都会把祝矜重新带回到那个令人悲伤无以复加的夜晚。
  想了想,那天晚上回来后,她把所有他的东西都打包扔到楼下,然后就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水中。
  连表都来不及摘。
  尽管表针停止了走动,那设计巧妙的月亮在星空内仍旧熠熠生辉。
  一块虽然昂贵至极,却又娇弱无比的表。
  祝矜叹了口气,在电子地图上搜索这个牌子在北京的客户服务中心,准备一会儿从雍和宫回来后,去修一修。
  姜希靓来的时候,给她带了新酿的梅子酒。她的手艺毋庸置疑,梅子酒更是好喝到没话说。
  祝矜觉得梅子酒简直是世上味道最好的酒。
  以前,她和唐愈两人,抱着姜老板好心寄过来的几瓶梅子酒,能在小洋房喝到天亮。
  那会儿唐愈正失恋,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点开微信中那个女孩发过来骂他的语音。
  上海小姑娘骂起人来一点儿都不含糊,说:“唐愈你贱骨头哦?”
  很娇,又很尖利,即使家世落败,小姑娘的语气里也透着一股子从小被宠到大的骄纵。
  那句语音听了无数遍,到最后祝矜都学会了强调,她用同样的话骂他。
  人家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死皮白咧缠上去,不是贱骨头是什么?
  祝矜开着车,向雍和宫驶去。
  周六,又赶上了阴历十五,雍和宫里人山人海。香灰手串早就在上午被排队的人潮一抢而空,只剩下求“姻缘”的。
  也是好玩,如今不论男女,人人都求“事业”“金钱”“健康”,唯独“姻缘”,被冷落在角落里。
  姜希靓笑起来:“看来大家觉悟都很高嘛。”
  祝矜拿起一串“姻缘”的香灰手串,付了款。
  “你拿这个干吗?”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好看。”
  单纯觉得好看。
  说不清,道不明,有没有别的心思。
  法物需要拿去开光。
  祝矜又跟着姜希靓,在整整齐齐的蒲团上跪拜祈福。她曾经在南京的大报恩寺里,许愿家人朋友平安健康,若有可能,希望他也平安幸福。
  大殿内的烟火缭绕着缓缓升起,这次,她照常许了第一个愿望,自己、家人、朋友,都平平安安,健康顺遂。
  而第一个愿望许完,她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邬淮清的容颜。
  今早他站在车边,低眉喊Money,浑身冷淡,他曾经把她搂在怀里,埋头热吻。
  祝矜抬头看佛像,释迦牟尼金光普照,在这样庄严肃静之地,她所思所想似乎都是对佛祖的亵渎。
  祝矜笑起来,她果然是不敬的。
  最终,她只许了第一个愿,便起身走出殿内。
  回眸时,注意到姜希靓还在跪拜祈福,不知在许什么愿,姜希靓的眼圈已经红了。
  殿外是熙攘的人流,祝矜在树下等着她,古朴红墙,穿海青的僧侣时而踱步其中。
  出来后,两人在寺院里又逛了逛,最终结伴离开。
  
  祝矜把姜希靓送回家后,便去了东长安街那儿的客户服务中心修表。
  她原本猜想是不是电池的问题,结果客服说问题比这要严重,而这款的机芯已经没有了,需要原本的购买凭证,返厂调修。
  祝矜愣了下,然后说“算了”。
  这块表是邬淮清送给她的,在他们在上海闹掰后。
  她不知道他送这块表时,存了补偿还是什么心思,但无论什么心思,都不能是补偿。
  只是,这样看来,表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的,这次她和邬淮清彻底闹僵,它冥冥中便罢了工。
  今天周六,照例,祝矜是要回家看爸妈的。
  她从客户服务中心出来,穿过明亮耀眼的长安街,这一片儿道路非常宽阔,因为管制严格,也没有车敢乱停乱放,只要不堵车,开起来非常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气闷热,氤氲着雨。
  转了个弯,在西二环上,祝矜被堵住。
  四周堵得密不透风,她像是被塞进了沙丁鱼罐头里,食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的,空中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祝矜猛然间收起手指,恍惚意识到——
  敲东西这个动作,是他惯常爱做的。
  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来不及陷入回忆,接起电话,妈妈的声音隔着听筒穿过来,问她走到了哪儿。
  她答着。后来,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妈妈说,小清来了。
  邬淮清?
  祝矜不知道自己后来又说了什么。
  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邬淮清会去她家。
  她蹙起眉,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包裹着,心中似乎有一条不安的龙,在吞吐愤怒的巨火。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要发消息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早就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她把他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然后在微信上质问他,为什么来她家。
  W:【送你三哥来,伯母留我吃饭。】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像是在漫不经心地讲着无足轻重的事情,却让祝矜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家和她家什么关系?
  哪儿轮到能平常吃个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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