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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淋了雨——by叶淅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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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矜看着地上的影子,睫毛眨了眨,指甲嵌进手心里。
  她脑海中闪过今天晚上在浴室里的暧昧,闪过刚刚送她来医院时,邬淮清脸上不加掩饰的焦急,闪过许多年前,她十八岁时,他们在东极岛上度过的那荒唐又香艳的一周。
  祝矜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往事一一掠过。
  她忽然抬起头,问他:“邬淮清,你还记得我今天在派对上和你说了什么吗?”
  她说,我不习惯和有女朋友的男人接吻。
  那时她一说完,他便笑了,语气中带着讽意地回她,没想到你道德底线还提高了。
  祝矜丝毫不恼,也笑着回他,当年是她一时寂寞,在上海太孤独了,而现在,她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不能再干缺德的事儿。
  一脸“渣女悔过自新”的表情。
  邬淮清敛去笑意,眸里闪过一丝怒意,稍纵即逝,转而混不吝地问她,你说的是我哪个女朋友。
  他边说着,手掌还在她肩头摩挲着,一脸浪荡的情态毫不掩饰,渣得明明白白。
  这句话终于让祝矜脸上露出一丝裂缝,她像是看一个神经病似的看着他,顿了顿,才说出骆洛的名字。
  邬淮清愣了一下,眼神嘲讽,不过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手掌滑到她嶙峋的肩胛骨上,距离被撞伤涂了药膏的部位很近。
  “她呀——”他语气轻飘飘的,“不配,垃圾玩意儿。”
  那时,祝矜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她很少见邬淮清对女生这种态度,即使听到王清在背后说他的床事,他也不甚在意,上学时,对待追求很过火的女生,邬淮清也没什么反应,他向来习惯漠视。
  而这次,他却用这样一个不上台面的词汇形容一个女孩儿。
  一个漂亮的、有能力的、自称他女朋友的女孩儿。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困惑,他抬手,抚平她的眉峰,说:“不要和她玩,她也配不上你。”
  祝矜心底更困惑了,不知道骆洛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邬淮清性子是不好,但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年轻女孩儿这么刻薄,刻薄得有些过分。
  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向来不是简单角色。
  祝矜盯着他,把心底困惑了好几天的问题问出来:“她为什么姓骆?”
  “巧合。”邬淮清没什么犹豫地答。
  邬淮清的妈妈就姓骆,骆氏一族早些年是江浙一带很有威望的名门望族,后来遇到战乱,家族支离破碎,即使如此,骆家的后辈在各行各业也出了很多有才之辈。
  邬淮清的外祖父骆少明,就是后来上海有名的实业家。
  邬淮清的妹妹就随母姓,名梓清。
  祝矜压住心底的疑虑,心知这毕竟涉及到他的家事,没再问下去。
  当时浴室里的那台电视机一直播放着《大话西游》,两人说完骆洛,电影正好演到了那个经典台词的部分——“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
  熟悉的台词在滴着水的浴室里乍然响起,一下子把暧昧的气氛打破,把祝矜也拉回正轨,她从邬淮清怀里挣开,想要离开房间下楼——
  却被他一下子抓住手腕,然后像是解恨似的,邬淮清埋头在她锁骨上重重咬了一口。
 
 
第9章 赌王   “朽木不可雕也。”
  病房外有几棵松树,栽了很多年,已经长得又高又茂盛,树影在窗户上摇曳,如同此刻病房里祝矜起伏的心绪。
  她问邬淮清,他是否还记得今天下午她在派对上和他说了什么。
  邬淮清握住手机的一个角,然后把它在空中打转儿,漫不经心地思索着。
  片刻之后,他说:“我又不是金鱼,不会那么快忘记。”
  是,他不仅不是金鱼脑,还记忆力特别好,对数字过目不忘。
  祝矜经常怀疑他的脑子中每天装那么多东西,不累吗?
  “你既然还记得,那你就不能在这儿。”她闷声说。
  邬淮清挑眉,“为什么?”
  祝矜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把口罩往下拉了拉,又想起脸上过敏的痕迹,重新把口罩戴好,“你现在在这儿,我怕你女朋友来打我,那么多,我可招架不住。”
  邬淮清忽地笑了,他吊儿郎当地说道:“放心,她们忍耐力好,多你一个不多。”
  “正好,来了还能凑几桌麻将,给你解闷。”
  “……”
  祝矜看了他三秒,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决定不再和他说话。
  谁知他继续说道:“哦,我忘了,你不会打麻将。”
  祝矜睁开眼睛,立刻反驳:“谁说我不会的?”
  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邬淮清被她的模样给取悦,想起之前过年时,大家聚在一起打麻将的情景。
  那会儿祝矜还读高中,大家还都住在大院儿里,没有搬家,过年的时候最是热闹。
  除夕夜,他们小辈聚在一起,在宁小轩表姐家,躲着大人打麻将,祝矜不会打,就在祝羲泽旁边干巴巴望着。
  看得手痒,她也想打,于是宁小轩他们说要教她。
  谁知祝矜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在牌桌上偏生缺一根弦,怎么也记不住规则,记住了又不会用。
  教到最后,连宁小轩自己都被带得懵了,求爷爷告奶奶让她赶快下桌:“浓浓,哥求你了,哥刚赢的都归你,你快下桌去吧。”
  祝矜看着一桌子看她好戏,想笑不敢笑的人,连祝羲泽都在笑,她哼了一声,一个人去沙发上看春晚。
  那天,邬淮清春风得意,赢得最多,讨了个新年的好兆头。
  他转过头一瞥,正看到小姑娘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春晚上不知道在演着什么小品,她不时笑出声,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和月亮似的。
  和刚刚下牌桌时愤愤不平的模样截然不同 。
  那会儿他在想什么?
  琢磨她为什么总能那么开心,所有的不开心,都跟云烟似的很快散去,身上从来透着一股被宠爱长大的劲儿。
  宁小轩闹着要邬淮清明天请客。
  祝羲泽说,大年初一都要去拜年,哪有时间一起吃饭。
  于是宁小轩又给邬淮清安排上,让他初八的时候请他们一伙人去鸿彦楼吃,鸿彦楼很贵,反正这竹杠他是敲定了。
  不待邬淮清应下,宁小轩又连忙喊沙发上的祝矜:“浓浓。”
  “咋了?你把钱输完了?太好了。”她转过头,说着拍了拍手。
  “……”
  宁小轩又气又笑,说:“是没剩多少了,都被邬淮清赢走了,你淮清哥说了,初八要请大家伙儿去鸿彦楼吃饭,你那天记得空出来。”
  祝矜看向他,眼睛在灯下滴溜溜转,邬淮清手里拿着一麻将牌,任她打量 。
  那眼神不是很善意,好像她不会打麻将,都是他造成的,所以他才能赢这么多。
  这副麻将是宁小轩从他表姐这儿偷的,是某个奢侈品牌跨界出的,一套就要十几万,手感很好。
  他握在手里摩挲,半晌,听她淡淡地说:“再说吧,好多同学约我出去玩呢。”
  祝羲泽立即警惕地问:“男的女的?”
  桌上其他人纷纷笑起来,路宝说:“你能不能别把浓浓管这么严,说的跟你没和女同学出去玩过似的。”
  祝矜继续嗑瓜子,不理他们,后来她接了个电话,拿着手机往屋子里走。
  路宝又说:“不过浓浓不会真谈恋爱了吧,打电话还躲着我们?”
  邬淮清玩了一局,见人还没回来,不知为何,心浮气躁起来,站起身。
  张菁在他旁边坐着,看他起来,问:“淮清哥,你不玩了?”
  “去个卫生间,你玩吧。”
  邬淮清从客厅拐进走廊,吵闹声渐渐远去,依稀听到女孩儿的声音,从旁边屋子里传来。
  门只关了一半,她声音轻轻软软的,透着股淡淡的不耐烦,“你别打电话了……嗯,新年快乐,但我真的不喜欢你……”

  打完一个,又来了一个,趁着除夕夜来告白的人扎堆儿。
  邬淮清站在半掩的门口,看她站在露台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托着下巴抵在栏杆上。
  除夕夜,屋里没开灯,窗外却灯火通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把她的侧脸映得很亮,漂亮极了。
  这次电话那头的男生似乎纠缠不休,想要约她出来玩,邬淮清听到她一本正经地拒绝着,说她要在家好好学习。
  他不禁在心里笑,她哪次的假期作业,不是院子里一伙孩子们帮着做的?
  他听她好不容易挂掉电话,于是准备起身走开。谁知祝矜快他一步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他。
  这下,他只能站那儿不动,从兜里掏出一支烟。
  祝矜走到房间门口,问他:“你怎么在这儿,赌王?”
  邬淮清挑眉,乐了:“这什么称呼?”
  她眨眨眼睛,“谁让你赢得最多。”
  说完,她又眨了眨眼睛,拿手机捅了他一下问:“喂,赌王,你能教我打麻将吗?”
  他们俩虽然住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两家父母那会儿关系也还好着,但他俩的关系不怎么好。
  平时在学校,要是身边没有其他人,连话都不说。
  祝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问出口,问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脸开始烫起来。
  幸好走廊的灯没开。
  邬淮清没把烟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你为什么想学?”
  “国粹,总要会的嘛。”
  邬淮清被她的话逗乐,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
  少女的眼睫扑闪得越来越快,只听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教,朽木不可雕也。”
  “你——”祝矜瞪着他,气得不行,深呼吸,说,“我要告诉骆阿姨,你抽烟。”
  邬淮清把手里的烟在她眼前晃了晃:“哪儿抽了,连火星都没有。”
  他唇边带着笑,然后把烟叼在嘴里,模样吊儿郎当的,可说出的话又无可指摘,祝矜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说话。
  ……
  两人同时想起那天晚上。
  病房的窗户上,树影扔在摇曳,短暂的沉默过后,邬淮清皱起眉,问:“搁哪儿学的?”
  祝矜没告诉他,在上海有段时间她天天跟唐愈混在牌桌上,耳濡目染,也能打几局。
  有一天晚上,她手气特好,赢了一大笔。
  祝矜还记恨着他当初说她是“朽木”,哼了一声,“总之是会的,教我的人很厉害的,不仅厉害,人还好。”
  邬淮清略带深意地瞥了她两眼,没应声,重新坐回旁边的小沙发上。
  -
  祝矜百无聊赖地盯着吊瓶,不能调快流速,只能在心中用意念期许它快点儿。
  谁知派对里有认识祝羲泽的人,走漏了风声,把祝矜过敏的事情告诉了他。
  吊瓶还没输完,祝矜就接到了祝羲泽的电话,他声音很急,问她现在在哪儿。
  “在北医三院,正输液呢。”
  “我现在过去。”
  祝矜看了看吊瓶,也快要输完了,于是说:“你别来了,我现在好多了,吊瓶也快挂完了。”
  祝羲泽坚持要来,“清子明天早上要出差,我现在过去,一会儿送你回去,都这么晚了,让他早点儿回去睡觉。”
  祝矜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邬淮清,他站在一旁,也正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祝矜又移开视线,在电话里叮嘱祝羲泽开车慢一点。
  挂掉电话后,她再次看向邬淮清,重新道谢。这次,明显态度要比刚刚诚恳很多。
  邬淮清不解。
  “一会儿我三哥过来,你早点儿回去,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出差吗?”
  邬淮清明白过来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脾气,皱了下眉说:“都这点儿了,差不了多少。”
  助理已经帮他收拾好了东西,回去睡几个小时,明天早上直接去机场。
  祝矜心中忽然涩涩的,她有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说,但都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敢问。
  也知道不能问。
  祝羲泽到得很快,到来的时候,祝矜的吊瓶也正好输完了。
  他进病房,先拍了一下邬淮清,“今天谢谢你了,幸好你也在。”
  他知道邬淮清是个冷清薄性的,和自家妹妹又关系一般,向来没啥交集,所以邬淮清今天这么帮忙,他打心底里感谢。
  邬淮清看着他,语气淡淡的:“顺手。”
  祝羲泽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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