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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燕——by白糖三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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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燕也不敢吭声,徐墨怀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一阵烦闷。
  “把脸擦干净,不许哭了。”他斥了一声,命人端来热水给她洗漱。
  等她擦拭完,自觉躺回了榻上,徐墨怀合衣躺在她身侧,伸手将她揽到怀里。
  闭眼之前,徐墨怀又将苏燕抱紧了些,感受到苏燕的体温,他这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夜里他又醒了一次,睁着眼听苏燕匀缓的呼吸声,就那么看了许久,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良久后他才再次闭眼。
  ——
  北方战乱未平,李骋又搬来了援兵,胡人高大勇猛,在战场上极难对付,几位将军都在他们手上吃过亏。
  徐墨怀一早便领兵应战,苏燕醒来的时候,营帐中只剩她一人,她起身换了衣裳,正要走出去看看,就被营帐外的一男一女两个侍从给拦住了。
  “苏娘子要去何处?”
  苏燕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去解手,不成吗?”
  女侍卫面无表情道:“属下会随苏娘子一同去。”
  苏燕也不想为难她,任由她跟着,紧接着无论她做什么,这两人都要看着她。倘若她在营帐中待着什么也不干,女侍卫便在营帐内守着他,另一人则在营帐外。

  她想找人问清楚,徐墨怀将那个孩子给送到哪儿去了,虽然是李骋这个混账的女儿,但好歹也算是她看着出生的,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何其无辜。
  得知薛奉留在军营中,苏燕便去问了几个人,想找到他在何处,当她问话的时候,竟看到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卫中,其中一人正拿笔写着什么。
  苏燕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侍卫显然从前也没干过这档子事,被她问起后,神色也有些不自在。“是陛下的吩咐,倘若陛下不在,苏娘子的言行皆要禀告与陛下。”
  苏燕欲言又止,勉强将不能宣之于口的不满压了回去。
  等她辛苦找到了薛奉,他才说孩子被暂时给了军中的营妓养着。军营中没什么女人,自然也没有奶水可以喂养她,能留着孩子一条性命已经是仁慈。等战事结束,多半还要将这孩子打入奴籍后送走。
  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若不是这孩子哭得嘹亮,让徐墨怀多看了苏燕一眼就此认出了她,此刻这孩子早被丢去自生自灭了。
  除此以外,薛奉也不肯告诉苏燕更多的东西,两个侍从也不许她跑到营妓那边儿去。
  军营中没人敢随意和苏燕说话,看守她的人除了必要之外,也一应不理会她。仅仅过了五日,苏燕便憋得心中烦闷不肯。
  第七日后,叛军再次被击退,所有人回军中修整。
  薛奉隐晦地提议让苏燕去迎徐墨怀回来,被她冷笑两声给呛了回去。
  她缩在营帐中睡觉,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急着要进来,忽然便被拦住了。
  “我要见皇兄,你拦我做什么?”
  苏燕披上外衣,掀开帘帐往外瞧了一眼,终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徐伯徽眼前一亮,指着苏燕道:“你怎么在这儿?我还当你真的死了,皇兄何时将你藏在这儿的?连我都不知道。”
  苏燕想不起来他的名字,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安庆王世子,你竟将我给忘了?”徐伯徽身上穿着甲胄,上面沾着未干的血,带了点隐约的腥气。
  苏燕不由地想起李骋,心中升起一股抵触,往后退了一步。
  “皇兄方才急急忙忙回来,应当早就到了,怎么不在营帐里?”
  苏燕摇了摇头,正要说自己也不知道,就听见一人忽然说道:“苏燕,把衣裳穿好了再出来。”
  徐墨怀沉着脸快步走近,将她的外袍裹紧后推回了营帐里。
  徐伯徽还在惊疑地说:“皇兄你方才是去换衣裳了?”
  苏燕这才注意到,徐墨怀从战场上回来,却穿了一身常服,冰冷的甲胄已经被他脱下了。
  他不耐烦地轰走了徐伯徽,走进帐中倒了杯茶水。
  苏燕注意到他的鞋靴上还沾了点暗色的血迹。
  他招了招手。“燕娘,你过来。”
  苏燕走过去,他盯了苏燕一会儿,眼中布满了血丝,显得疲惫至极,眼睑下也泛着青黑,也不知多久不曾歇息。
  他靠过去,头埋在苏燕的颈间,缓缓地呼吸着。
  “别动。”
  她说道:“有些痒。”
  徐墨怀抱着她闷笑了几声,也不理会她的不满。
 
 
第70章 
  徐墨怀大概是真的累极了,在苏燕的身上靠着睡了过去,她肩上压着这样沉的一个人,难免觉得酸痛,稍稍动了一下,想调整一个姿势,徐墨怀便醒了。他皱了下眉,不满地轻哼一声,大概是终于察觉到苏燕的不适,索性抱着她到榻上去睡。
  苏燕白日里已经睡够了,此刻一点也不困。“我不想睡。”
  徐墨怀给她的回答是将她抱得更紧。
  她本来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最后竟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地有了困意。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军中燃起了篝火。
  徐墨怀起身整理好了衣着,给苏燕裹好一件厚厚的斗篷。相州也冷得不像话,夜风就像刀子似的。军营里没什么女人的衣裳,徐墨怀的斗篷裹在她身上,将她遮的严严实实,仅露出脚面。
  “今日打了胜仗,李付的二子被一死一伤,叛军也死了两员大将,将士们要庆祝一番,你若想去看看便去吧,不要乱走。”
  他不忘强调:“不要失了礼数给朕丢脸。”
  她不情不愿地应了。
  夜里的时候将士们聚成一堆,围着高高堆起的篝火。
  柴火被烧得噼啪作响,炸裂的火星子四处飞溅,苏燕也不敢坐得太近。徐墨怀的斗篷一看便贵重得很,若是给他烧坏了,免不了要被他冷嘲热讽一番。
  徐墨怀回了军营后,跟在苏燕身边的两个侍卫依旧寸步不离。
  她坐得有些远,没有同将士们坐在一起,军营中除了将士们,还有少见的几个女人,是几个将军的家眷,他们四处打仗,有的会将妻子带在身边,有些则在军营另纳了美妾。
  她们看到苏燕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拿着笔随时要记录什么的模样,便不敢随意向苏燕搭话了。
  徐墨怀要犒劳军中将士,还要去安抚伤兵,苏燕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想早一些回去,恰好撞见了白日里的徐伯徽,他的甲胄也换下了,穿着一身圆领袍,好似又成了长安时意气风发的小郎君。
  “苏娘子,你怎么在这儿?”徐伯徽问道。“你方才过来的路上,可有瞧见一个湖绿的手串。”
  苏燕摇了摇头,徐伯徽叹口气,说道:“罢了,夜里不好找,估计是让谁给捡去了,等明日我再问问军中的人。”
  徐伯徽说完后又好奇地打量着苏燕,问她:“皇兄怎么都不肯与我说你的事,你究竟是怎么跑到军营来的?当初都说你病逝,怎得你又活了过来?”
  苏燕不想给徐墨怀留什么面子,坦然道:“因为我没死,我跑了,如今又被捉回来了。”
  她答得理直气壮,以至于徐伯徽听到真相还愣了一下。“皇兄待你这般好,你为何还要跑?”
  “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世子又明白多少,我出身低,陛下根本瞧不上我,不过是拿我当做消遣罢了。”
  徐伯徽皱起眉,语气竟颇为严肃:“出身低又如何,为何便断定皇兄不是真心喜爱你。”
  苏燕觉着自己与徐墨怀之间的事,果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敷衍道:“难道世子能与一个出身低贱的女子真心相爱不成?”
  “我自然能”,徐伯徽答得没有半分犹豫。“我的心爱之人是个回鹘女子,等战事了结了我们便长相厮守,再也不回长安。”
  苏燕疑惑道:“我记得你成亲了。”
  在她还未出逃的时候,就听徐墨怀隐约说起过,安庆王世子风光大婚,难不成是记错了?
  徐伯徽的脸色果真变了一下,似乎是觉得难堪,也不愿多提这件事,只说:“此事非我所愿。”
  “你既然已有妻子,何谈与心上人长相厮守?”胡姬卑贱这一点,连苏燕都知道,长安的权贵倘若有谁想将一个胡姬迎回家门,即便是做妾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
  苏燕实在不懂他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看着情深义重,倒像是只会嘴上说说的负心汉。
  “我自有苦衷,过阵子将她找回来,我们便能好好的。”徐伯徽坚持道。
  苏燕不清楚徐伯徽的事,很快他匆匆走了,似乎还想再试着找找他的手串。。
  此刻众将士们都在围着篝火喝酒庆贺,苏燕想趁着此时去看一眼阿媛的女儿。身后两个侍者想劝她不要去,苏燕便说:“我会自己和陛下说清楚,我不进去,站在外面让人把她抱过来看一眼,问一问她过得如何。”
  她抱着那孩子许久,到底是有情分在,何况她也是一个差点就成了母亲的人,少不了在这孩子身上寄托些自己的心思。
  苏燕朝着营妓们的住处走了一段路,正好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喊声,男人抓着她的头发,将衣衫不整的她从营帐中拖拽了出去,而后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女子直接朝着一边歪过去,半晌没有直起身子。
  他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什么,总之都是侮辱人的话,苏燕也没能听懂,她看得心惊肉跳,在男人又要动手的时候冲上前拦住了他。
  那人身上有酒气,大概是气昏了头,下意识将苏燕当成了营妓,还想对着她一脚踹过去,被跟着苏燕的侍卫直接掀翻在地,见到自己冲撞了贵人,男人爬起来连忙赔罪,被侍卫赶走了。
  寒风凛冽,女子被冻得发抖,苏燕把袍子解下来披到她身上,微弱的火光映照下,女子的头发泛着枯叶一样的色泽。
  她瑟缩着抬起头,凌乱的发丝中露出她仓惶无措的脸。
  苏燕身后的侍卫提醒她:“苏娘子,她是胡人。”
  既是胡人,也是军中的营妓,是再低贱不过的存在了,这场叛乱因胡人而起,军中将士对胡人都有怨气,遇到一个胡人长相的营妓,必定是往死里折磨。
  苏燕没有理会,问她:“你还能站起来吗?”
  虽说是胡人,却有一口连苏燕都自愧不如的金陵洛下音。
  “能起来。”
  她站起身和苏燕道谢,想将身上的斗篷还给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嫌脏,我可以给你洗干净。”
  “不用了。”
  长安有很多胡人,苏燕从前也是跟着胡人的商队去的长安。
  “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是有一个女婴吗?她怎么样了?”
  胡姬说道:“你说的女婴,她如今被周娘子她们照料着,我也不大清楚,她们不让我碰。”
  她嘴唇上有干裂的伤口,望着苏燕的目光都带了点不安。
  “你怕我吗?”苏燕问她。
  胡姬犹豫了片刻,小声说道:“长安的贵人都瞧不起胡人。”
  苏燕摇头,说道:“我不是贵人,长安的贵人也瞧不起我。”
  “多谢你,你跟他们不一样”。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嫌弃我是胡人吗?”
  “我从前去长安就是胡商带着我去的,路上他们还给了我东西吃。”
  她喃喃道:“长安……我知道,我从前也在长安。”
  苏燕和她道别的时候,她还坚持着说:“我会洗干净还给你。”
  等苏燕回到营帐的时候,徐墨怀正在营帐前等她,看到她回来,立刻牵过她冰凉的手,不悦道:“斗篷去哪儿了?”
  他想到什么,语气突然凶狠起来。“你是扔了还是烧了?”
 
 
第71章 
  苏燕也没想到徐墨怀会问这种话。
  “方才借给了旁人,下次让她还回来就是了。”
  “借给了谁,男人?”他不悦地皱起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燕解释道:“是一个营妓,她衣衫不整被冻得发抖,我才将斗篷给她盖上了。”
  徐墨怀闻言立刻道:“谁让你到那种地方去的?也不怕污了自己的身份。”
  苏燕被训得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反问道:“我是什么身份?”
  他突然便沉默了,薄唇紧抿成一个冷冽的弧度,仿佛下一刻嘴里就要冒出些刻薄伤人的话来。然而直到苏燕都有些忐忑了,他也没说话,只是拉着她走入了营帐,将她冰冷的手握紧。
  营帐里很暖和,铜炭盆边搁了一壶酒和一小碟洒了椒盐的羊肉,一旁放着捣碎的茱萸。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苏燕坐在炭盆边喝了一口热酒,腹中好似有一团火烧了起来,一直烧到五脏六腑,最后热度蔓延到全身。她小口小口地喝着,不知不觉脸颊也在慢慢地开始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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