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妻——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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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官员面露喜色,“此事也就您能撑得起来,那程杰昨日闹到陛下那里,陛下唤齐阁老去问话,被齐阁老堵得无话可说,您扛了下来,陛下和程尚书都得领您的情。”官员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慕月笙手里把玩着一方田黄小印,并不曾把他恭维的话放在心上,默了半晌,才回了一句,
“身居高位,必先承其重,他们平日要争,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万不能乱了国法朝纲。”
官员笑了笑,“关键时刻,能一锤定音的总是您....”
他话音一落,瞧见院门长廊处走来一姿容昳丽的女子,能被侍卫放进来的只可能是慕月笙新娶的夫人,官员忙不迭垂下眸,拱手告退,
“国公爷,下官没事了,先行告退....”
慕月笙注意到他的视线,偏头望过去,只瞥见一抹粉色的衣角,眉头微微皱起。
崔沁被葛俊领着进了西厢房候着,她也没想到书房有人,暗道自己一时莽撞了,怕是会惹慕月笙不快,只是来都来了,再走显得越发刻意。
哪知她屁股还没坐热,就瞧见小厮领着那官员出去了。
葛俊立在门口笑盈盈冲她道,
“夫人,里边没人了,您去吧。”
葛俊这些侍从跟了慕月笙多年,别人不知道慕月笙与裴音的事,他们这些贴身侍从可是清楚得很,大家都期待能得一位小主子,自然是盼着崔沁能跟慕月笙好,否则以慕月笙的规矩,他们断不敢放人进来,眼下虽然冒了些风险,却也无碍。
崔沁倒是不曾多想,接过云碧手里的食盒,独自往正屋折去。
云碧则跟着葛俊去倒座房吃茶去了。
崔沁到正房廊下,慕月笙已经背着手立在书房内望着她。
崔沁腼腆地笑了笑,冲他露出两个小梨涡,“夫君,我来看看你。”
慕月笙神情瞧不出喜怒,只淡声道,“进来吧。”
崔沁从门口进去,绕过博古架到了书房,慕月笙在靠里的圈椅上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本书,指了指对面的坐塌,“坐吧。”
崔沁将食盒放在二人当中的酸枝高几上,用绣帕净了净手,将食盒打开,
“夫君,您饿不饿,尝尝妾身做的积玉糕。”
缠枝红漆盖被打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里头有绿豆,紫薯,蛋黄等五色糕点,糕点之上洒了一层葱花芝麻,瓷碟旁边还卧着一支朱砂梅,色香俱全,瞧着不像是点心,反倒像是盆景。
不愧积玉之名。
“这名字是谁取的?”
“当然是我。”
慕月笙缓缓点了头,将书册放下,接过崔沁抵来的湿帕子净了净手。
他抬手执一块尝了尝,顿觉入口即化,滑嫩而不油腻,他不喜甜,这糕点却做了咸味的。
他不曾说过口味偏向,崔沁定是从日常饮食发觉他的喜恶,才做了合他口味的糕点。
这份心思实属难得。
“很好吃。”慕月笙尝了几口,神色稍缓。
崔沁的手艺是没的说,无论是糕点抑或是汤菜,她样样拿得出手。
“这手艺不输御厨。”
确切地说,比御厨还要好,口味极好,还懂得精致搭配,取这么有诗意的名字,除了崔沁还真没别人。
崔沁被夸,眼珠儿骨碌碌的转着,很是开心,两个小梨涡笑得越发甜,
“夫君,您喝口君山毛尖,略有酸涩,正好冲淡糕点的滑腻。”
皙白的手指扶着一青花瓷小杯递了过来,袖口滑下,露出一截雪白如凝脂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却又不枯瘦,瞧着粉白如玉,煞是好看。
她的手有多软他是知道的。
慕月笙用湿帕净了净手,接过茶缓缓饮尽。
这个空档,崔沁起身来到他的书案前。
那名官员寻他之前,慕月笙正在习字,他遇到烦而未决的朝事,就爱练字,练了一会儿,心气静了,事儿也就想明白了。
慕月笙注意到崔沁在笔架上找毛笔,
“你做什么?”他语气温和恬淡,目色浅如清风,一晃而过,什么情绪都藏在那深邃的眸眼之下。
崔沁朝他眨了眨眼,乌溜溜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宝石一般纯澈,“夫君,我也想写写字。”
她听过太多慕月笙与裴音合作诗画的佳话,看着他在宣纸上留下的四个大字,心里就有些痒痒的。
她满脸恳求望着他。
慕月笙心就软了,起身过来,“你想写什么字?”
“小楷!”
“那就拿这只湖州小狼毫。”
慕月笙亲自挑了一支笔递给她。
崔沁拿着两方和田玉镇纸将宣纸铺平,在慕月笙那四个大字右上,提笔开始写小楷。
慕月笙写的是“天朗气清”四个大字,她便在一旁写了杜甫《江畔独步寻花》这首诗的小楷。
慕月笙吃了些糕点嘴里觉得腻,又转身回去喝了两杯茶,再回来,崔沁的小楷已经落笔。
他走到她身后,离她只有两个拳头的位置,能闻得到她身上浅淡的玫瑰花香,目光落在那小楷之上,倏忽凝住。
崔沁的小楷骨气劲峭,极有力道,一点都不像是姑娘家的字迹,偏偏那一撇一拉又格外潇洒,这样自成一家的风格他还是头一次见。
“你小楷写得这样好?”是惊讶的语气。
他难得这样情绪起伏。
崔沁腼腆地站了起来,她确实存了些私心,想叫他知晓,她也不是那么无能的女子。
她父亲饱读诗书,打小就教她读书写字,她爱慕慕月笙,不单是因为他救过她,也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更多的是为他的才华所折服。
慕才的女子大都很有才气,她不爱串门,平日里做的最多的无非就是读书写字,吟诗作画。
她没有裴音那样的名声,却有裴音那样的志气。
慕月笙眼底果然闪过一抹惊艳,
“你的小楷极有风骨,他日写一幅灵飞经给我,我帮你裱起来。”慕月笙拿着短短四句小楷,有些爱不释手。
能得慕月笙这样的夸赞,崔沁比吃到蜜还甜,
“真的吗?”
他个子极为高大,比她高了太多,她这样说话的时候,仰着头,忍不住掂起了脚,温热的呼吸扑洒而来。
慕月笙偏头,撞上她乌溜溜的眼神,如宝石一般散发着幽亮的光泽,那饱满的樱桃小嘴微微上翘,漾着一层酡红的光晕。
她梳了一个简单的灵虚髻,插了一支羊脂玉嵌珊瑚的玉簪,发髻上正中别了几朵粉色的花钿,俏皮可爱,又不失温婉。
崔沁长得太漂亮,今日打扮得也格外合他的心意。
每一处都美到心坎上的女孩儿,捧着一颗真心在他面前,如何不心动。
慕月笙由着心,松了手,宣纸跌落,他揽住了她的腰身。
他眼眸深邃如潭,黑漆漆的,仿佛任何光亮都能被他吸入。
崔沁失了神,被迫贴着他的小腹,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腰身,以防自己滑下。
“夫君....”
她确实是来勾引他的,这样说来,好像还挺成功的。
只是羞得一张俏脸粉如晚霞。
一副迷迷糊糊,要勾人又无辜的样子,反倒是叫人心底蹿火。
慕月笙俯身,轻轻碰触着她柔软的红唇。
崔沁脑子里一空,被迫扶住了身后的桌案,小脚又垫了起来,被他抵在他身躯与桌案之间。
放在她腰间的粗大手掌越发用力,他含住了她的唇,缓缓吸..吮着,一点点逗..弄她。
这是慕月笙第一次亲她,循序渐进,温柔又冷冽。
裹挟着他清冽的气息,霸占着她的感官。
她从不知道接吻是这样的滋味,忍不住叫人沉沦。
等到他退开时,她不知不觉坐在了桌案上,双手圈在了他的脖颈。
慕月笙松开之际,她才发现姿势极为不雅观,忙不迭跳了下来,抓着食盒落荒而逃。
慕月笙立在窗下凝望她粉红的背影,伸出手擦了擦唇角的水渍,轻轻笑了笑。
崔沁回到荣恩堂,将自己埋在被褥里,不敢见人,闷了一会儿,又觉着格外有趣,抱着迎枕低低笑出声来。
云碧抱着整洁衣裳进来叠好,瞅了一眼窝在塌上的主子,满脸嫌弃道,
“瞧您,去了一趟书房高兴成这样,人又没跑,天天见着的。”
崔沁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眨巴眨巴眼眸一本正经回,“你懂什么,等回头把你嫁了人,才晓得个中滋味!”
云碧被她说得羞恼不堪,“我才不要嫁人,我要跟着主子一辈子!”
“傻丫头,你嫁了人也能跟着我呀。”崔沁笑眼弯弯,
主仆俩银铃般的笑声,浅浅回荡在正院。
月上梢头,暗香浮动。
慕月笙果然比寻常回来的早。
第5章 撑腰
夜里二人难得恩爱缠绵了半宿,事后慕月笙还体贴帮着她擦了身子,她大着胆子窝在他怀里,睡到天明。
昨日他二人合作的书法被慕月笙带了回来,崔沁将之叠好,收在书夹里。
整一上午,她就对着那幅书法发呆,叠好又拿了出来观赏,乱糟糟想了片刻又叠回去。
云碧看她像个傻子。
慕月笙说是休沐,却是去了城外办事,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缘故,连夜就入了宫,次日才派人回来说是有了急事,这两日没法回家,叫她别担心。
崔沁心里虽失落,但慕月笙现在有事都会派人回来知会一声,可见是对她的尊重,他身处高位,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她要理解。
老夫人听说了这事,将她叫去容山堂打络子,又让丫头婆子陪着她玩牌打发时间。
午后她干脆就在容山堂休憩。
大夫人沈氏午歇了片刻,得了一件要紧的事来容山堂讨老夫人示下,到了廊芜下,便有婆子上前来禀,
“大夫人,老太太还在歇着,想是还得过半刻才醒。”
沈氏容色宁静点了头,老人家年纪大了,夜里睡得不好,晨起早,就得午睡补眠,是以,每日午时,府内诸人断不敢弄出动静来。
沈氏便折去西次间等候,结果打帘进去,便见碧纱橱里头的罗汉床上躺着一人,苏绣薄纱屏风映出绰绰约约的身影,沈氏已经猜到了是崔沁。
她坐了下来,招来丫头询问,“三夫人怎么在这里?”
老夫人因着睡眠浅,一旁不留人睡在容山堂。
丫头蹲在她跟前低声回禀,“三爷外出忙碌,这两日不曾归家,老太太担心三夫人无聊,就叫她来容山堂玩,今个儿一上午喊了好几拨婆子丫头陪着三夫人玩牌,这不,累了便歇在里头了。”
沈氏闻言唇角微微一扯,平和的眼底掠过几分冷色,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等候着。
过了一会,老夫人那边的大丫鬟冷月过来唤她,
“夫人,老太太醒了,叫您过去呢。”
说话声格外的小,生怕吵醒了碧纱橱里的崔沁。
沈氏淡淡瞥了她一眼,暗道还是头一次见老太太这般惯着人。
想她刚嫁过来时,每日晨昏定省都是要在这边立规矩的,哪怕是二夫人苏氏,打小在苏家是娇惯着长大的嫡幼女,到了慕家也是规规矩矩当媳妇,怎的这崔沁嫁过来,就当女儿养了。
认亲那一日,老夫人给崔沁体己银子的事,也没瞒过她。
沈氏雍容一笑,扶着丫头的手起身,瞥了一眼那碧纱橱,缓步折往了东次间。
老夫人刚刚睡醒,丫头婆子上前漱口的漱口,擦手的擦手,悄无声息忙碌着。
沈氏如常褪去手上的玉镯,上前亲自端着那杯菊花茶伺候老夫人喝。
老夫人喝了几口温热的菊花茶,心情通泰,撩眼问沈氏,
“可是出什么事了?”沈氏一般不会这么早来找她。
“回母亲的话,再过五日便是裴家老太傅七十大寿,原先不是传出来不办嘛,刚刚媳妇得知好像是圣上发话,要给老太傅热热闹闹祝寿,您看这寿礼该怎么备?”
老夫人闻言脸立即拉得老长。
旁人不晓得,慕家两个媳妇最是清楚,这位出生皇家的老郡主最不喜欢跟裴家打交道。
当年慕月笙娶裴家那病秧子过门,以至年纪轻轻得了个丧妻的名声,成了老夫人的心病。
否则,以慕月笙那才情气度和地位,便是天上的月亮也随便他摘。
老夫人冷哼一声,将茶杯往小案上一顿,发出一声清脆的冰裂之声,
“当年如果不是那老不死的撺掇,月笙何至于铁了心要娶那裴音,裴音那孩子命苦是她裴家的事,怎的就连累到了我们慕家来!”
沈氏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这话茬。
老太傅与慕老太爷是同窗,二人感情最是要好,被誉为当时京城之双璧。
年轻时便定下两家要结为亲家的事,后来慕月笙成了老太傅关门弟子,与那裴家嫡长女裴音青梅竹马,在两家长辈眼里自然就成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