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白月光男神HE——by青花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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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有些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脱离了一场噩梦,抑或,眼前这一切才是梦,手一伸它便要散成镜花水月。
恍恍惚惚走出一段,身边的沉舟忽然闷闷说了一句:“你不用害怕,就算韩峥真没死,殿下也不会答应这种婚事,不会让你嫁给韩峥的。”
颜乔乔迷茫回神,怔了片刻,唇角浮起苦笑,眼眶未热,却落下了两行泪水。
殿下能管这世间一切不平,却管不到男欢女爱去。
想来,前世她与韩峥定婚的时候,殿下应当觉着他们是天作之合吧。毕竟在这昆山院中,除去不与诸侯联姻的殿下之外,最出色的男女便是她与韩峥。
她记得离院那日,书院在鹏程台置下酒水送别学生,她与韩峥携手出席,主位上方的殿下还特意饮了半杯酒,向他们道贺——那是她与殿下仅有的一次短暂对话——前世她至死不知他是小将军。
那一日她和韩峥都穿着红衣,殿下也难得地穿着红衣。他的身体已病重得厉害,一直在轻喘、咳嗽,饮酒之后更是用丝帕掩了唇,留下极淡的血痕。
即便如此,那身风度仍然无懈可击。
“你怎么更难过了……”沉舟郁闷挠头,“都怪破釜那个憨货,与他待久了,我也不太会说人话。”
颜乔乔:“……”
“不然你想想开心的吧。”沉舟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啪一下打了个响指,“明日不就是春考么!”
颜乔乔缓缓凝住视线:“……?”
“春、春考?”
昆山院两次大考,分别在春与秋。
以往便罢了,她虽然懒散厌学,好赖也能勉强追着进度,混个合格不成问题。
可如今,她从十年之后重生归来——离开学院十年,谁还能记着书本上那些钩章棘句,佶屈聱牙?!
颜乔乔感到一阵眩晕:“沉舟将军,你管考试叫开心?”
沉舟呃了一声,无助挠头,“啊这,每次考试,殿下总是神清气爽啊。”
颜乔乔:“……”
她只想静静。
*
来到清凉台时,公良瑾正倚着窗边的长榻,执一卷古书研读。身穿宽大的白袍,周身环着月般的清辉。
“韩世子有说什么吗。”他的视线仍落在书上,若无其事地问。
颜乔乔怔怔望着他,目光仿佛穿透他,望到上一世遥不可及的少皇殿下那里去。
半晌,她茫然开口:“殿下不会让韩峥娶我对吗?”
他手中的书卷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望向她。
触到她迷惘悲伤的目光,他蹙起了眉。
“嫁娶讲究你情我愿,若有胁迫、勉强之事,我自然不允。”他放下了书卷,“怎么了?”
颜乔乔晃了晃神,轻轻地笑了下:“……没什么。”
她记得,前世在她饮那杯祝福酒之前,殿下曾很认真地说过,切莫勉强。
他那一身红衣太过灼目,刺得她心中有些酸。其实,饮尽薄薄一盏洒,并不会让她感觉勉强。
韩峥大笑起来,拱手道,“殿下有所不知,我这位未婚妻酒量好得很,我与她夜夜对饮,大半时候不是她对手!”
颜乔乔并未与韩峥夜夜对饮,只是偶尔在他的坚持下,同他一道去碧心台,与他的好友饮酒说话。颜乔乔当时不知他为何要夸大其辞,在那样的场合,她也不好出言反驳,落他脸面。
那时她抬眸,便见殿下淡笑着饮尽了杯中酒。
他身体不好,酒意上了眼眸,清冷黑眸深邃如海,令人丝毫无法看透。
……
颜乔乔蓦然回神,发现殿下正坐在榻上,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目光平静温和,与前世一般无二。
她心头涩然,道:“殿下请放心,我绝不会再勉强自己。”
声音蕴上了水气,绵且沉,就像沾到醋的棉花团。
“再?”他极敏锐。
颜乔乔心绪纷乱,如同杂草丛间腾起了一大群鸟雀。
有些话,她无法对清风明月的殿下说。
殿下一生从未有过任何绯闻,虽然最后七年没有他的音讯,但当她看到暗焰中那道清瘦的身影时,她本能地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前世在他身体颓败之后,什么大儒弟子,什么秦妙有,完全没了任何声息——论起情意,甚至还不及龙灵兰,毕竟人家龙灵兰在得知韩峥经脉尽废永远残疾之后,还愿照顾他一生一世呢——倘若韩峥没毁容的话。
而今生,殿下虽然也受了伤,但看着仍是硬硬朗朗,魅力非凡。
明日进宫,难免要被那个空谷幽兰给盯上。
这般想着,颜乔乔抿了抿唇,郑重其事地开口:“殿下您说得很对,嫁娶讲究你情我愿,所以殿下您也一样!”
公良瑾挑眉浅笑:“我?”
颜乔乔眨了眨眼睛,捏住自己的双手,认真倾身道:“您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娶妻,像您这样的,就该独身一辈子!”
公良瑾:“……???”
听听这叫人话吗?
公良瑾抬手摁了摁额角,目光复杂地瞥向她。
只见她沐浴之后,满头乌丝还未彻底干透,便又沾上了山道上的清露。白袍之下,纤秾合度的身躯轻轻地发着颤,带着些惊惶,不知何时留下了余悸未消。一双清亮明媚的大眼睛里面蒙着薄雾,唇色微淡,看上去极美又极脆弱。
神不守舍,浑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公良瑾揉了揉眉心,将一切话语咽回腹中。
罢了。
*
这个夜晚,因为伤口崩裂,公良瑾重新包扎了整整四回。
天将明,颜乔乔总算是支撑不住,眼一闭栽向榻沿。
一只大手及时托住了她的额头。
他拉过一只软枕,垫在她的脸下,让她伏趴在榻旁——坐着睡觉,对于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倘若将她抱到榻上去,既容易惊醒她,又显得有些冒犯。
他取来狐裘,轻轻为她披上。
踏离内殿之时,他特意再多放下一重帘幔。
殿内连一丝风也没有了。
他离开主殿,忧郁地游荡在回廊,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圈。
破釜与沉舟实在看不下去,沉舟狠狠拱了破釜几下,逼着他上前。
“殿下,可否让属下为您分忧?”破釜拱手,垂头。
公良瑾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温声问:“你觉得我孤独一世,是否活该?”
破釜:“……?!”
沉舟,沉舟你过来!这是什么夺命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得来!
第26章 斯文淑雅
天将明时,公良瑾离开了清凉台。
颜乔乔被开门的动静惊醒,发现自己伏在一只舒适的软枕上,身上披着熟悉的狐裘,殿中燃着极淡的安神香,周遭暖融融,心下安宁,一片恬淡。
她追出殿外,看到那驾马车已驶进了晨雾远山。
虽说是她执意治好了殿下,让他进宫去见大儒司空白,可是想到殿下这一去很可能就被空谷幽兰盯上,心中仍是有些不爽。
再想想自己还要到勤业台参加春考,霎时更觉得风雨凄凉。
她叹了口气,拖动沉重的步子,挪向座落着无数黑木楼的台地。
春考是大考,卷面上杂糅了十三门学科所有的内容。在夫子眼中,这叫融会贯通,对于学生们来说,则是一团乱麻。
颜乔乔拿到考卷,双目无神地掠过一遍,心下不禁感慨万千——在她看来,这份卷子正着拿和倒着拿根本没有丝毫区别。
横竖便是一个字儿也看不懂。
十年前的学问,早都扔到了东海海沟里。
捂着脑门忧郁许久之后,颜乔乔决定向人求助。她按捺住羞耻心,偷偷瞄一眼身边几个姐妹的答卷。
“……”
三个人,三个答案,风马牛不相及。
颜乔乔心如死灰。
抿着唇纠结许久之后,她探出手指,掂起一块暗红色的固墨,打算含在嘴里“吐血”装病——先躲过眼下这一时之灾,再思量对策不迟。
愁眉苦脸,一横心、一闭眼。
刚把墨块塞入口中,忽见一道急匆匆的身影穿过雕花木拱门,震声大喊:“姓颜的你给我出来!”
姓颜的受惊不浅,抻着脖子一噎,墨块顷刻入腹。
“……”
她打了一个墨气四溢的红雾嗝,惶恐地抬头去望。
来者是院长。
监考的徐夫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绷直了身躯:“院长!我认真盯着,保准无人作弊!”
“没你的事!”院长火急火燎冲着颜乔乔招手,“出来出来,跟我走。”
颜乔乔感觉到那团固墨在胃中化开,不断向上翻涌,呼吸、唇齿之间满满全是墨气,连视野都泛着红。
她忧郁地起身,蹭向雕花木拱门。
“院长……”徐夫子为难道,“您耽误这个学生春试,那她的成绩如何算?”
院长不耐烦地挥挥手:“她素日什么成绩便算什么成绩,这点小事也要问问问。”
颜乔乔:“!”
绝处逢生!
院长不愧是她的亲老师!
颜乔乔听到喜悦在心底抽枝发芽的声音。
“可是院长,她已经筑基了。”徐夫子勇敢地提出异议,“这个学生近来勤勉刻苦,成绩突飞猛进,按照以往成绩算,恐怕不太公平。俗话说,今时不同往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颜乔乔:“???”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不如回头安排她重考一场吧,”徐夫子笑容可鞠,“我不累,给她一个人监考即是。”
“行行行。”院长敷衍摆手。
颜乔乔:“……”
她想抗议,奈何满嘴都是又苦又浓的赤红墨气,委实不太方便。
踏出雕花木拱门,院长伸出一只苍老枯瘦的爪子,拎住她的袖子。
灵气运转,调动昆山大阵。
颜乔乔跟随院长踏出一步,只觉眼前斗眼星移,掠过一片灿烂的金光。
脑海中后知后觉映出方才所见的景象——台地与山道飞速掠向后方,阵阵残影在金色阵光之中摇曳,屋檐和树梢迤出特别长的金尾巴,丝丝缕缕,像是飘在风中的金色丝绦。
颜乔乔目眩神迷。
晃眼的功夫,院长已揪着她的袖子落足在车马台。
登上马车,小老头翘起腿,点上一杆烟,晃着脚掌指指点点:“司空白那个小老儿,恁不要脸!他以为他徒弟赖上我学生,他便能与我平辈了?我——呸!老夫今日便亲自进宫,搅他好事!我带你过来是给我助长气势的,你可是我亲传弟子,不许被别人比下去,听到没!”
颜乔乔:“……”
实不相瞒,被放养这么久,她以为院长早就忘了还收过她这么个不肖学生。
“对了,你叫颜什么来着?”小老头弯起眼睛,笑吟吟地挠着肋骨问,“儒法道三门学得怎么样啊?应该没比大公子差到哪去吧?”
颜乔乔:“……”
心很累,嘴巴泛着红墨,又苦又累。
*
马车直直驶入了宫廷。
颜乔乔抿唇望着窗外,心续复杂难言。
她曾在这座皇宫居住了整整七年,然而却从未看过眼前这层层叠叠的恢宏殿宇,未走过脚下这条青砖大道,能够与此刻场景重叠的,仅是偶尔听到的紫钟之音。
车轮碾过石板,她暗暗掐住掌心。
这一路行得极为顺畅。
院长修为已是大宗师圆满,半步入圣之境,说一句要见司空白,金殿自是层层放行。
下了马车,君后身边的黄裳姑姑已守在道旁,躬身施礼。
“君后与大儒在竹沁苑赏春荷,您老这边请——”
颜乔乔生无可恋地跟在院长身后,默默咽下一波接一波泛入口中的红墨息。
转过几处雕梁画栋,穿越一座圆拱石门,便看到玉白的瑶池中缀着翡翠般的荷。
湖心一座二层楼亭,望着便觉心旷神怡。
黄裳姑姑恭谨地微笑着,引师生二人穿过长长的白玉桥,登上楼亭去。
亭中端坐着四个人,最醒目的当属司空白——逢考那些日子,颜乔乔就连睡梦中都是书本上他的画像,以及密密匝匝的“白曰白又曰”。
今日见到真人,只能感慨老爷子还挺上像。
坐在司空白身边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端庄的宫装妇人,凤冠束着发,自是君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