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会怜惜一个妖鬼——by藤萝为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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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起父君死前,把元丹揉碎,连同灭族的画面与记忆,封印在他的体内。所以他生来无父无母,连元身都化不出。
所有的上古大妖为隐瞒他的存在,送他离开,被尽数关进镇妖塔。数万年,他们忍受严刑,一言不发。
他的族人被尽数屠戮,比今日的仙兵,死得还要惨烈。
他们宁可魂飞魄散,也要等晏潮生觉醒,成为君王那一日。相繇王族将数万年的灵力封印于他,如今已然觉醒。
晏潮生眼里带着残戾,看着血脉仿佛被点燃沸腾的妖族,冷冷吐字道:“待你们与仙族平等,甚至凌驾于他们之上,哪一个仙不能杀?”
顿了顿,他语调轻讽:“又有哪一个仙,得不到。”
一腔愚蠢的心意,换来无视与戏耍。被毁修为、失去护心鳞、被迫强化伤痕累累的元身、跳下弱水,全不能换来高贵的上古仙族一个回眸。
换来她说,我只想离他远点。
既然低头看不见他,那么,当他站在高处,他要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仰望他。
第60章心意
琉双在弱水下待得太久,肉身亟需重塑。
当日风伏命下弱水浅尝辄止尚且受了伤,晏潮生也只下去了片刻,被腐蚀得只剩白骨,唯她在弱水中待得太久,仙身消散,脆弱宛如婴孩。
哪怕有少幽渡过去的灵力,她也至少得十年才能凝出肉身。这个过程很痛苦,少幽记得旁支一个族妹,当初被伤了仙身,用无数天材地宝来养,依旧痛号得死去活来。
而琉双仙体几近透明,却选择安安静静地睡着,不吵不闹,乖巧极了。
今日她终于醒了片刻,被少幽扶着坐起来。
琉双脸蛋苍白,觉察手里有什么,她低头下,却看见一只极其美丽的玉盒,在她手中流动着浅浅的光泽。
息壤就在里面,气息被完全隔绝。
她心里有些惊喜,看向少幽:“这个,是你给我的吗?”
她沉睡时少幽尚且觉得没什么,灵脉之事,便够他思虑。可如今他醒过来,少幽对上她的目光,莫名想起师尊的话。
“少主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不拿人家的息壤便罢了,你连泣露玉盒也白给了人家。什么都没得到,反倒亏了一件举世珍宝。咱昆仑是冤大头吗?”
少幽彼时沉静道:“师尊多虑,只是不想引来过多觊觎。”
而今,对上少女水色氤氲的眸,少幽竟觉得有几分赧意。
在仙界,赠人仙草灵药实属平常,可是送神器练出的玉,简直少之又少。少幽略微错开目光:“嗯。”
她低头瞧了瞧:“有神农鼎的气息,是从神农鼎中炼出来的?”
少幽虽然活了近万年,但鲜少有和女孩相处的经历,他幼时便是几位师尊轮流教导,昆仑的男弟子居多,他被教导得一片正直,唯一遇见死缠烂打的风采意,也是风采意狂热追逐。
因此面对她的问话,少幽只能继续道:“是。”
神农鼎是三件仅剩神器中,唯一能炼制其他法宝的,但是万年难得炼制一件,琉双骤然想起什么。
“少幽,我可以问问,神农鼎这些年来,统共炼制了多少件法宝吗?”
少幽倒也没有隐瞒她:“三件,泣露玉盒,莲生双鱼佩,还有明玺珠。”
话音刚落,塌边的少女目光有几分无奈,懊恼道:“原来全送给了我呀。”
少幽说:“什么?”
她回过神,轻轻笑,小脸苍白,努力不在他面前露出痛色:“我是说,这样珍贵的东西,不可以给我,待我把息壤拿出来,就把泣露玉盒还给你。”
他顿了顿:“你不喜欢?”问出来,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少幽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平静补充道:“好。”
琉双心里早就有一个疑惑,什么样的挚友,会把家底都掏出来送人。
要说少幽单纯,上辈子许多人事,还是少幽教她的。
包括两人路过扬州河,两人第一次听见墙角,琉双起身就要穿墙去隔壁。
少幽拉住她:“做什么?”
小仙草凝神听了听:“我听见那个女子叫得好痛苦,定有人在欺负她。少幽不是说,为善者,当扶弱,我去帮她教训那个男子。”
少幽脸色有些不自然,低咳一声:“别去,你好好坐着,她……不是在被欺负。”
小仙草很信任他,乖乖坐下,却疑惑极了:“为何?”明明就是很痛苦的声音。
少幽沉默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夫妻敦伦之乐。”
“敦伦之乐?”
他命令道:“封闭听觉,不许再听,也不许去看。你日后……日后就会懂。”
以前在琉双心中,少幽什么都懂,他就如同撑起在她世间的一根天柱,她敬仰他,无条件信任他,却发现自己未曾看透他。
“少幽,”她仰起小脸,“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男子会陪着女子百年,处处教导爱护,却不愿当她师尊?”
少幽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他思索片刻,答道:“许是恋慕。”师徒的名分,到底有悖人伦。
琉双猛然咳嗽。
她咳得小脸涨红,分不清自己那日得知晏潮生喜欢的人是自己惊讶,还是今日少幽口中恋慕二字令她震惊。
天呐,少幽他他他他……上辈子就恋慕她吗?
不是她没往那方面想,而是一开始,少幽就扮演了严肃的教导者角色,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少幽是她心中无拘无束,丰神俊朗的上古桃木神君,她一株傻愣愣的小仙草,从来没敢肖想他。
后来嫁给晏潮生,也不见少幽有何悲喜,她出嫁那日,他甚至帮着她梳发,为她送行。
她以前并不知道,双鱼佩和明玺珠原来那般珍贵,以为少幽送的普通新婚礼物。如今由少幽口中,亲自说出那个可能性,她整个人如同蒸熟的虾。
徽灵之心敏感,以前丧失的羞赧,如今铺天盖地而来。
夭寿啊,少幽竟然……她就不该问。少幽上辈子喜欢她,这辈子呢,她悄悄看他一眼,没了那层纱,她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坦然对他。
少幽低眸看她。
她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以后,从白皙的脖子到脸颊都红透了,那份苍白褪去,反而透出不一样的粉色来。
少幽:“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她摇摇头,又偷偷看了一眼他。他这辈子呢,还喜欢自己吗?是的话怎么办?
少幽:“……”他略有些无奈,问道:“赤水仙子,如今你拿到了息壤,仙身却受损,在人间久留不是办法,我有一挚友,名唤战雪央,通天地奇巧,精五行医术,他许能帮你尽快稳定仙身,你可愿随我去见他一面。”
琉双:“谢谢你,少幽,不过我想先回空桑。”
少幽颔首。
息壤在身,谁也不安心,只不过她得多承受好几日的痛。
琉双没醒多久,又睡了过去,她的情况不太好,如今唯有昏睡,能减缓痛苦。
少幽御灵鹤带她回到空桑,已是好几日之后的事。
他毕竟是昆仑未来境主,到来惊动了许多人,赤水翀在大殿接见了他,彼时白氏两位公子也在,白羽嚣看见琉双仙身都快保不住的模样,当场发火:“即墨少主,你把她伤成这样?”
还是白追旭毕竟冷静,拦住白羽嚣:“切莫冲动,问清楚再说。”
赤水翀命人接过琉双。
少幽沉着解释了一遍,赤水翀这才看向被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的玉盒。
空桑众人又是震惊到不可置信,又是欣喜,赤水翀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不形于色,只多谢少幽送琉双回来。
“即墨少主,近日可收到天君法令?”
少幽虽然没有回去昆仑,带着琉双赶路,但这件事,昆仑早有人通过传音告诉了他。赤水翀看向他:“天君下令,斩杀世间妖族。”
赤水翀问:“天君令莫敢不从,如今空桑有不少仙兵被征集,讨伐妖族,此时昆仑应当也在执行,少主有何看法?”
少幽说:“在下只是昆仑弟子,此时应当父亲决策,少幽不敢妄言。”
赤水翀难得一笑:“即墨贤侄,倒是远远比小女沉得住气。”
少幽也一笑:“赤水伯父过誉。”
赤水翀屏退众人,没了一境之主的架子,冲他和蔼道:“我从未想过,琉双真能带回来灵脉。”
这个时候,他眼里欣慰,又透着几分自责。
“她一个娇宠长大的女儿家,伤成这样回来,作为父亲,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多谢你,护送她回来,即墨贤侄,也多谢你,没有伤害她,拿走灵脉。”
少幽抬手,沉默行了一礼。
“我知晓,昆仑如今的情况并不乐观,你和即墨老友,也举步维艰。我听闻你去了四海宴,后来又中途离席,你们仙境世代擅占卜,应当也是觉察到了灵脉现世,为灵脉而去。在此之前,你可是有意与风氏联姻?”
少幽知晓瞒不过赤水翀,道:“是。”
“如今你是何想法?”
少幽垂眸开口:“昆仑需要灵脉解燃眉之急,仙族在此时征兵,更是雪上加霜,若与风氏联姻,能解燃眉之急,少幽愿意一试。”
赤水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着天君密令下达的,还有一道口谕。”赤水翀道,“太子风伏命,似乎对小女琉双有意,以风采意之名,邀她去天界小住。”
少幽抬眸。
赤水翀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风家冷血无情,太子比天君更甚,他要琉双,如今空桑已经没了灵脉之急,我自然不会同意。”
赤水翀看向他,微微笑道:“少幽,先前琉双莽撞,多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是,她现在长大了许多,也乖了不少。虽然之前因为她胡闹,你们的婚约作罢,但如今若你有意,不妨再问问她……”
他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少幽却难免跟着往下想。
不妨问她什么?
赤水翀哈哈笑道:“来,自你幼时,伯父再难见到你,好不容易来空桑,伯父定当尽地主之谊。”
少幽无法再继续深想,收回心绪。
第二日,赤水翀得知少幽的好友可以帮助琉双疗伤,也不忍女儿受苦,同意让他带琉双离开,紫夫人泪眼婆娑要跟着去。
少幽只好如实说:“战雪央不喜人多。”那人脾气臭,愿不愿意救琉双,还不一定。
他们前脚刚走,一个仙兵匆匆回来报信。
原来围剿妖山的仙兵中,有部分,也是空桑的仙兵。
赤水翀听得心里一沉。
“镇妖塔坍塌后,世间竟然还剩大妖?”
并且手段残忍暴戾,把仙族杀得片甲不留!这几日去那座妖山的,统共有三批仙兵,一个都没能回来。别说肉身,连灵魂,也被那山主冷酷焚毁。
想到灵脉枯竭时,曾显露的妖气,赤水翀明白定有问题,他当机立断:“让所有仙兵远离那座妖山,把白追旭叫来。”
第61章背她
白追旭换上战甲,受命带着太初镜往外走时,看见自己弟弟站在仙池旁,蹙着眉,愁眉不展心情糟糕的模样。
自大比来,白羽嚣成熟了不少,心事也开始变多。
顺着他的视线,白追旭看见是宓楚宫殿的方向。
“你在担心她?”
白羽嚣闷闷不乐道:“宓楚说走就走,也没和我打声招呼,现在外面如此乱,妖怪都敢屠杀仙族了,她在外面不安全。”
“你以为她去哪里了?”白追旭问。
白羽嚣:“南仙境灵脉探望她父亲啊。”
白追旭看他一眼:“楼大人前几日才回来过一次,宓楚仙子若是思念父亲,早就该去了,不会在楼大人前脚刚走,后脚跟上。”
“兄长,你什么意思?”白羽嚣听出兄长话里有弦外之音,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是说,宓楚在骗我?”
白追旭沉默,许久才说:“羽嚣,你若不爱听,就当是我多言。不过如今是多事之秋,你有担忧宓楚仙子的功夫,不如加固空桑的边境结界。”
白羽嚣最不喜他说教的模样,仿佛他们什么都是对的,自己什么都是错的。他冷道:“我担忧宓楚,也不耽误带兵巡视空桑。你对少主那般好,为何就不能对宓楚公平些。”
他也不傻,看得出兄长虽然性子谦和,可是对宓楚比常人都冷淡。其他人看不出来,白羽嚣却看得明明白白。
他出生以来,总有人把他与兄长比较,他们总是说:你兄长少年英姿,稳重聪颖,不过百岁,就得到境主重用。而你,顽劣不堪,不思进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