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皇后她不想争宠——by紫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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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终究是不行的么?
屋内的月光依旧冷冷淡淡,她合上房门,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她平直地躺在床上,任由目光落在空空荡荡的帐顶。
长姐可是连寝殿都与她备好了呀,陛下却不愿碰她。
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枕上,她闭上了眼,眼前却忽的全是那场骇人的梦境。
盛家败落后,母亲将她接回京城,她却沦为京城笑柄。她不敢出门,不敢见人,到后来,甚至不愿意再见母亲。
她将自己的生命终结在了十六岁那年。那年宣王大败辽人,正从北疆归来,与长姐完婚。
她的魂魄飘荡在京城上空,看着那翟车富贵,十里红妆…
她好恨。为什么去江南的是她,为什么嫁给盛家的是她,为什么长姐自幼受皇家青睐,不过与宣王相处小半月,便定下姻亲?
再活一世,她得好好的,比长姐好。
第36章 秋雨(11) 破绽
金銮殿的瓦片, 将晌午的炙阳返照出一层浮光。
早朝将将结束,殿内依旧小议不断。皇帝的仪仗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沈越已早早绕着小道, 跟了过来。
养心殿一行内侍都知道沈将军与圣上相熟, 不敢阻拦。
沈越自随去皇帝身边,小声试探。
“玉老将军今日回朝,陛下可已经有了打算?”
皇帝微微倾目, “你是来与玉家求情的?”
“……臣…”撞上皇帝炽火般的目色, 沈越忙垂眸下去。
“臣不敢。”
“臣只是希望陛下,珍惜重臣, 玉家三代良将, 于大周而言不可多得。若只是为了一时的仇怨…”怕是会损了大周命脉。
话未说完,皇帝便打断了去。
“沈将军忧虑的事情, 朕已知道了。”
皇帝拦着他,并未让他将那番重话说出口。此下四处都有人听着,再想起来,那后头半句确是大不敬之辞, 容易落人把柄。
可方在朝堂上,宁志安便将弹劾玉家的折子旧事重提。玉老将军还未上朝面圣,便被人背后捅了刀子, 只怕皇帝这回会牵连起来北疆战事,一并治了罪。
若真是这样, 他还得早日为清茴打算。
凌烨见身旁的人一脸凝重,方开口道,“稍后玉将军入宫请见,就在养心殿。你便随朕一道。”
沈越这方松了口气,若他在场, 不定还能帮着说上几句话。
养心殿门前的老樟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地上斑驳的光影,也跟着缓缓闪动。入秋以来,日日都是这样的好天气,可沈越与那淑仪宫中的人一样,一日都未曾放下过心思。
今日殿内的龙涎香熏得重,如浓雾一般,更叫那心口的忧愁难以消散。
不多时,玉老将军果真被皇帝宣上了殿。老将军精气十足,丝毫不似戴罪之人。
沈越见得老将军的气度,方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见过野外迷途的小牛,若遇见沉稳的老牛,慌张的蹄子便会自然地平静下来。这是年迈者的魅力,沈越已屈于其下。
而与老将军一同回来的林阁老,虽一身风尘,却也是满面绯色。身旁侍奉着老人家的林家长子,一年前辞去京中官职,随老父亲一同前往东海一带平乱抗倭,如今有功而返。着实也是喜事。
皇帝接见三人,却只字未提那弹劾之事。反倒是慰问老者,夸赞功臣。
如此,沈越又放心了三分。
宁志安被宣来养心殿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几分朝堂上的势头。那弹劾玉家的奏折,乃是他亲手书写,文辞凿凿,一气呵成。是以每每在皇帝面前提及,气势便压人三分。
可上来殿内,却发觉皇帝待玉石峰与林阁老恭厚有加…这却是超出了他的意料。
禾木堡一战,玉家军支援不利,皇帝是不记得那场大战,还是忘了骠骑大将军之仇?帝王之心,再次让他难以忖度。
“宁大人来得正好。朕与玉将军和两位林大人正商议西南匪事。西南战况已经拖了三月之久,那边的兵力若实在不济,朕打算,让玉将军带五万神机兵,前往支援。”
“陛下,臣已让犬子筹备大半月,带五万神机兵前往支援。玉将军擅长海战,西南乃内陆瘴气之地,若让玉将军领兵唯恐老人家身体不适。”
宁志安没想到,皇帝不仅没治罪于玉家,反想将他手上兵权剥给玉家…先前皇帝初当大权,手腕儿尚显稚嫩,如今一年不到,却已知道持恒众家。
正是踌躇两难,玉石峰与林阁老又多帮皇帝说话。他退无可退,只好替长子宁捷许下生死状,此行西南若不能平乱,则殉死沙场…
凌烨本打定了要用玉家主意,却是没想到,宁志安如此硬气,会拿长子的性命作赌注。见他如此将自家逼入绝路,凌烨自松了口风。
“宁大人如此衷心为国,实在难得。待宁将军出征那日,朕定亲临三军,为宁将军送行。”
皇帝这话说得轻巧,可宁志安却已然有些后悔。
宁家儿郎本就不多,长子成器,其余两个到底未经世事。可神机兵用□□,已是他手中精之又精的利器,要拱手让给玉石峰,他实在难以服气。
议事毕,殿内众人悉数退下。
沈越本还想跟着玉将军一同出来,替玉清茴问候问候。可玉将军却单独留在了殿内,似有事与皇帝禀奏。他唯有先寻得相熟的内侍,将方才殿内之事捎着口信去趟淑仪宫,也好让玉清茴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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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整日,临近傍晚,皇帝方从养心殿行了出来。
江蒙恩见主子面色不佳,忙上前问了问,“陛下,这是要摆驾去哪儿?奴才也好传个话儿去。”
“去承乾宫。”
主子不假思索,江蒙恩倒想起来,今儿下午遇着邢姑姑,正从内务府里张罗些铲子木桶的,往玉和宫里去。
“陛下,皇后娘娘不在承乾宫,好似是去了玉和宫陪小殿下了。”
凌烨这才晃神回来,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便去玉和宫…”
晌午,玉将军单独留在殿内,与他呈上了当年往禾木堡支援时,半路收到的兵诏。兵诏上赫然,道是太子有难,让玉家军回京救驾。
然而玉将军临到了京城三十里外,京城却再来了一封兵诏,兵诏让玉家军就地驻军扎营,不得靠近京城…
如此耽误半月之久,是以再得来消息之时,玉家军方知道先帝驾崩,太子薨逝…
如此说来,玉家军当年支援不利,不过是奉皇命办事。
而那两封兵诏,字迹相同,该出自父皇身边都领侍江弘之手。父皇病重之后,旨意多由都领侍代笔,本也是常事。
可经得玉老将军多加提点了两番,他方能看出,两封兵诏上,有两处笔画漏了破绽。第二封,是有人刻意模仿江弘的笔迹而来…
江蒙恩见主子思绪重,寻着些好事儿提。
“陛下,奴才见娘娘今儿,似是带着桂花糕和话本子寻小殿下的。看着心情好。”
“哦?”那便好。
他散了散神识。目光落去红墙之上。
枫叶已熟了大半,黄红相间色泽十分惊艳。那枫树枝干上寄生的两颗紫花地丁,开得稀松,不比春日里的好看。可遥遥相对,似彼此为伴,惺惺相惜。
他忽想起来什么,问起江蒙恩来。
“你可还记得,江弘是如何去的?”
江蒙恩自是记得,可主子回朝后,他便与主子交代过一遍了。此下被问起,只好再如实道了一遍。
“回陛下的话,义父他是追随着先太子殿下去的。”
“不知怎的,那时义父似是有所感应。太子殿下去灵山后没多久,义父便追去了灵山寺。灵山寺大火那日,义父护着太子殿下,他自己却没能逃得出来。”
第37章 秋雨(12) 持手
“有所感应…”凌烨暗自默念着…
只怕, 并非有所感应,而是知其根底罢了。
他也是从北疆回京之后,方从东厂与臣子们口中听得嫡兄太子薨逝始末。
那时父皇病重, 太子带着家眷, 一同往灵山寺与父皇祈福。而护送太子一行前往的东厂同知生了反心。沿途暗自虐杀百姓,造谣太子已在灵山称帝。
彼时,太子手中尚有三万禁卫军的兵权, 朝臣们忌惮, 亦有人趁机谋划,替翊王铺路, 取而代之。
于此同时, 灵山寺一场大火,本想置太子于死地。许是太子嫡兄已有所警觉, 又许是赶往灵山救驾的江弘,添了一把帮手。太子方侥幸逃出了那场大火。
劫后余生,危险却并未平息。
太子听得朝野传言自己谋反的消息,决定回京, 归城途中,却被那东厂同知绞杀在城外。
想来此处,凌烨不觉暗自叹息了声。脚下不知不觉, 已行来玉和宫后院。
小祈王持着一柄小铲,正在沙地里玩儿。
皇后呢, 一身轻简,发髻微垂。亦跪在沙地中陪着小祈王起着沙丘。
月白上衫用丝带细着膊子,露出一双纤臂。下身衬着件浓黛的缎面襦裙。远远看去,似绽放的睡莲中柔弱的仙子,鲜艳又珍贵。
他缓缓靠近, 却见那沙丘下,被夕阳一晒,反着水光。
这块不大沙地,本是给小祈王玩耍用的。眼下,一排小巧的沙丘,延绵不断,沙丘另一侧却灌满了清水。上头还飘着纸折的小船。
他熟读兵书,一眼便认出眼前的海战阵式。
小祈王见他行来,一骨碌从沙地里爬了起来,敦敦跑来脚下。
“皇叔,皇婶教祈儿摆的海事图,您看看像不像?”
他微微抿唇,目光却看向皇后。
“像。”有人刻意教着小人儿依书摆阵,怎会不像。
星檀迎上他的目光,并不闪躲。
晌午玉妃得来消息,玉老将军回朝面圣,皇帝并未怪责,尚有重用玉老将军之意。虽是吃下一颗定心丸,可玉妃依旧担心,殿上并未议起玉家军治下不严之罪,唯恐被宁尚书再捉着不放。
星檀这才借着来玉和宫看小人儿的时候,重提起多年之前的福海之战。
彼时倭寇联军犯大周边海,玉老将军率领船队,替大周打了漂亮的一仗。战事被书写成话本,早些年的时候,在江南的茶楼里还能常常听到。
星檀便依葫芦画瓢,边与小殿下说着故事,边用沙土作成这海事图。皇帝就算今日不来玉和宫,哪日再见到小殿下,也会该被小殿下重新提起的。
“星檀都是从茶楼里听来的,这海战阵法图也不知作不作得真。陛下来看看,可觉着哪里疏漏了?好与小殿下指正。”
“皇后教得很好。并无疏漏。”故技重施,她倒是不觉得闷。利用幼子,不尽光彩。
小祈王摸了摸圆滚滚的腰身,拉了拉皇帝的衣袖,“皇叔,祈儿饿了,皇叔要不要跟祈儿一齐用晚膳呐?”
凌烨看向那沙地里的人:“皇后也一起。”
星檀并未推却,小殿下可爱,有得小殿下在旁,她多也是舒心的。
见她要从沙地里起身,凌烨正伸手去扶。一抹暗红色的衣袖,却先一步伸去了皇后面前。
他这才定睛落在那内侍身上。顶戴的花翎,是他亲自赐的,那一身云纹窄袖的锦袍,在他身上却穿出一脉清隽之气。若非因得这内官的身份,玉树兰芝,风光霁月,用在此人身上,并非过分。
晃神之间,皇后已被扶了起来,那身子纤弱有些摇摆,脚下也跟着一阵踉跄,又被江羽扶紧了些。二人相视一眼的小神色,被他收在眼底。
他看不明那些眼色,也不想再去猜测。他宁愿相信,什么也没有。
许是察觉得他的目光,江羽已扶着人送来他面前。“陛下,娘娘该是病体未愈,尚有些体虚。”
星檀被送到皇帝面前,手很快被他捏了过去,他手掌的气力有些骇人,面上却一派淡然吩咐江蒙恩,“就在玉和宫里摆膳。”
皇帝说罢,只牵着她往后殿去。她拧了拧手上的力道儿,皇帝却是摆明地不打算放开了。
见帝后带着小祈王往后殿去,茶寮中坐着的宁太妃也起了身来,远远见得帝后紧扣在一起的手,宁太妃不由得与贴身的嬷嬷感叹,宣王幼时不喜亲人,性子素来冷清。如今待皇后,倒是多有几分亲昵了。
凌烨只管牵着人,走着前头,余光却不时扫着跟在皇后身旁的江羽。却见江羽垂首而行,一副知分知寸的模样。
想来以往江羽还伺候在承乾宫的时候,便是如此一副谦逊的姿态。而后去承乾宫中侍奉皇后,虽是尽力周到,每每于他面前,总也避忌三分。
许真是他多虑了?
一个内侍,如何会想染指皇后?
然而待陪着祈儿用过晚膳,他本预备回养心殿。见江羽上前来要扶着皇后回宫。他方忙改了口。
“朕先送皇后回承乾宫。”
皇帝这几日来阴魂不散,星檀早见怪不怪了。只是如此行回来承乾宫,手被揣在他掌心里未曾松开过,却让她想起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