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皇后她不想争宠——by紫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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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笑着摇头。那年小郡主喝醉了,憨态可爱。话说得不清不楚了,却还念着自己丢了人。他只是头一回见她哭,当着那么多人,只好将她护去了角落。
她说她不讨母亲喜欢,还很想念远在京城的阿兄…
他说,他可以作她的阿兄。
作什么都行,只要她不哭。
想起来往事,他忽的有些不能放心:“郡主去到江南,不必再记挂于我。郡主便当,盛承羽早在六年前已经去了。”
“知道了么?”他郑重看向她眼里。
“嗯。”她瘪着嘴,似受了他的欺负。他对她从来不会如此说话,可今日是必须要说的。
不知不觉间,月亮的颜色淡了。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早春的杜鹃开始啼鸣,岸边渔火亮起来几盏。似在提醒着二人什么。
“郡主该走了。去渡口寻吴家的渡船,江羽已帮你打点妥当。”
他说完,却见她递上那马奶袋子。“承羽哥哥,我带了些茶来,便当是别离酒吧。”
他抿着唇笑了笑。接过来那马奶袋子,却并未打算喝下。方才她在帐子里宣了金大夫,他不放心,便寻金大夫问了问。却见金大夫翻着药箱急着在找什么,说是药箱里的麻沸露不见了。
眼前的人瞳色渐渐涣散,他身上的药香看来是起了作用。腰间的香囊和那马奶袋子被他一同扔去了一旁,他将人接过来了怀里。“郡主?”
“承羽哥哥,我们还没喝别离酒。”
“已经喝过了,郡主。”生而寡忧的人,又怎么知道如何给人下迷药呢?人终是在他怀中昏沉了过去。
玉清茴候着马车旁。星檀原与她说了些计划,道是要阻止江羽回翊王大营的。可如今却见得星檀被江羽抱回来了马车上。
“江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江羽未曾抬眸,目光不忍从那张小脸上离开,却只淡淡道,“我送你们去渡船。”
“……姐姐怎么了?”玉清茴也跟去探了探星檀的额头。
“闻了些迷药。过了江,人便会醒了。”
“……”玉清茴这才知道,姐姐并未执拗得过江羽。而如今,她也不剩别的选择了。
吴家渡船靠着岸边,船上早早扬起了炊烟。渔家烟火,让人忽觉几分亲切。江羽只先将人抱去了船舱,又与她裹上了方在车中用过的小褥。
几缕阳光从窗间洒了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道光影。肌肤柔软的轮廓在光影中,如白玉做的精灵,让他不自觉伸手去碰了碰。
然而他无法再亲近些,他沾染过鲜血的双手,触碰到她的每一下,都犹如玷污。
玉清茴入来船舱时的脚步,似在提醒着,他该走了。
他再多看了一眼,断然起了身,不再回眸。
玉清茴与他擦肩而过,见星檀被照料得很好,方忙追了出去。“江公公真的还要回去么?姐姐不希望你这样。”
他微微侧眸回来,“好好照顾她。”
他说罢,紧着脚步出来了船舱,却见拾若正上了船,见得他那小尼凑了过来问:“恩人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不了。小师姐也要多多保重。”
他再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尼。这小尼的鼻唇和小妹极像。只是小妹眉眼细长,性子被惯得娇气。这些,这小尼却并不神似。
他垂眸落下,绕过小尼下了船,直跨上马背,自行往来路去了。
拾若见那人背影,不知怎的,却觉很是苍凉。回身入了船舱,见得熟睡的星檀,方问了问玉清茴,“恩人他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玉清茴摇头,目光落向熟睡中的星檀:“他的心事,该没有人能猜了。连姐姐都左右不了,何况是我们呢?”
拾若这连日来虽在病中,却也大约知道自己的处境。两位愿主姐姐在翊王军中,本是要做质子的,然而此下却被恩人放了。
她忙问道,“他若还回去军营,是不是定会被翊王责罚?”
却听玉清茴叹着气,“许不止是翊王。还有其他人在等着他。”
拾若听得,连忙往船舱外去。玉清茴在身后跟了出来,“小师姐,你去哪儿?”
“我得去看看。”她还没报恩。他怎么就要有事了?
船夫正收起了船锚,拾若趁着最后的功夫跳下了船去。任由得玉清茴在船尾喊着她的名字,她也没顾上,只回头过去挥了挥手。
“玉姐姐,别挂心我。”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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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上比山下都要冷些。皇帝一行提前一夜到了别院布防。
这小别院在山顶西山寺后。原本该是花木鼎茂,清风怡然的雅致小院儿,因得这一代战乱,隆冬之后,已是杂草丛生。
凌烨清晨起来,为了今日之约,已养好了精神。早膳之后,庄姚却又送来了汤药,是治他腰腹间那道伤的。用过了药,方有讯兵回报:翊王一行,已往西山上来了。
他让人在小堂中设了茶席,或许很快他便能有皇后的消息了。
第69章 春芽(6) 玉霜
翊王来时, 已卸了盔甲。
不过一年未见,比起以往的文弱,凌烨这位四皇弟面相上却难得多了几分英朗。扰乱国土数月, 如今吃了一场败仗, 便主动要来议和。他虽不耻于此,可对民生而言却是件好事。
他不动声色,却早安排了随军的慎国公世子与之好言相向。他的四皇弟不过是由人摆布的玩偶, 今日他要等的, 另有其人。
议事过半。翊王先提出交换战俘,用他手中的云老三换回贺习章。又欲以退守西南之约, 换皇家不再追究起义之罪。却只字未提皇后的下落。
他定了定心神, 两军相谈,最忌漏了先机。
翊王谨慎, 并未想动桌上的茶盏,却让亲随送了马奶袋子来,喝下两口泉水,润着喉咙。
他这方开口。“四皇弟还如此提防着朕, 可却如此相信你军中那位军师?怎今日不见他来?”
翊王拱手笑了笑,“军师在军中还有要事。此回便不用他了。”
“四皇弟方才所提退守西南,朕觉得甚好。只是若想免去一干义军罪责, 还须得将那始作俑者交还给朕,也好让先太子在泉下安息。”
“陛下此言, 是什么意思?”
见他一脸不知,凌烨只觉几分讽刺,当年还想夺嫡的四荒地,到如今还被一个盛承羽玩弄于鼓掌。他转眸看向一旁慎国公世子,慎国公世子早有准备, 将此前两封兵诏送去了翊王面前。
“殿下,先太子之死,并非只因东厂谋逆,而是有人刻意算计。此人筹谋周详,只因是江南盛家余孽。”
“……江南盛家?”凌翊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记得盛家那件案子,六年前太子党羽被弹劾贪赃,险些牵连甚广,危及储君。母后当时亦嗅得些许时机。可后来,父皇独拎出来盛家,了结了此案。
“你是说,江羽是盛家的人?”可他分明姓江…凌翊很快想了起来回来,新内侍入宫之后,多会认些有权势的老内侍为义父。而当年父皇身边的都领侍江弘,亦是出身江南名门之后。也难怪惺惺相惜。
今年夏日,他远在西南,是江羽书信与他,说起皇宫内太后的处境。他素来重母后养育之情,又听江羽道月悠被家族威逼,入宫要侍奉他的皇兄,重修旧日之好…
事逢西南匪乱,原不过是一场纷乱。他便加以利用,以山匪为根基,枉称朝廷赋税加重,招兵买马率军北上…
他想起皇后的话,“受人蛊惑,为人刀俎”,便就是这个意思…到头来,都是错了。
眼前皇帝正冷冷注目于他,慎国公世子也垂眸叹气。他忽觉几分难以自容。“皇兄…”
“四皇弟若想好了,便让人带他来这里见朕。”凌烨话中几分冰冷,却很是笃定。
门外却忽的想了三声,是他的人来传话,“陛下,江羽求见,人已在别院外。”
他等的人终于来了。“带他进来。”
不多时,门被兵士们请开,江羽一身灰白衣袍,负手入来了小堂。小堂内暖着炭火,却因得他从外带来的一身寒凉水汽,多了几分冷意。
凌烨身后副将们已将欲出剑,却被他挥手下令暂且勿动。
翊王方还只是动了心念,如今见人亲自赶来,方已大悟。“果真是你?”
江羽却供认不讳,“殿下已知道了江羽的身份,又何必惊讶。”
“太子也是你杀的?”翊王拔出佩剑,江羽却一动未动。
“是。”复仇的火焰早就吞噬了他,他早已不惧怕什么了。
盛家早年得太子庇佑,不过因得他们远在江南,后来才会被当做挡罪的棋子。当年那桩贪赃之案牵连太子,皇帝一纸圣旨,诛伐盛家满门,便是要保全储君。
抄家时东厂让他还能苟且偷生。自那时起,他便如一只被世间抛弃的孤魂,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要看着凌家子孙一个个死掉。
他缓缓拨开架在面前的剑锋,在桌案前寻得位置,落座了下来。抬手与自己斟了一杯茶,又与对面皇帝茶盏中添满了,“陛下如今,打算如何处置江羽?”
凌烨再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人,那细长的眉眼中,却剩一番坦然。“若你是朕,会如何处置谋害嫡亲兄嫂的人?”
对面的江羽却是笑着的:“自然是杀无赦。还得揉烂了肉身,喂鹰。”
“那朕便如你的意思。”
“那我盛家上下百余口人命,又该如何与陛下算?”江羽抿着茶水,问得及其淡然。
凌烨心中清明。六年前他虽不在京城,可查得江羽身世之后,他便让大理寺细查了盛家大案始末。当年的两江总督确有些许贪腐之迹,却也是因得牵连党羽,罪不及全家。
可皇权素来如此。若换做是他,当年也会如父皇一样,保全储君。
他答得妥帖:“待你死了,朕会替你父亲平白贪腐之罪,在你父亲生地起祠堂,每年有皇家香油供奉其中。”
“人都没了,祠堂何用?”江羽冷笑着起了身,却走去皇帝身后,与一众副将一字一句道:“皇家的人,全都冠冕堂皇。”
“那你想如何?”凌烨只再问道。
“叫你们凌家的人,杀人偿命。”
嗖嗖几声剑响,副将们的剑已架在了江羽脖颈上。然而很快,副将们脚下却开始踉跄,手中的剑亦难以把持。眼前江羽却冷冷笑了起来。
凌烨亦觉视线几分模糊,听得身后刀剑落地的声响,又见得翊王的一干副将纷纷倒地,方明白了什么。
慎国公世子文弱之人,此时也已昏睡去了地上。
“来人…”凌烨声线已几近虚弱,却忽的想起他那一身冰寒的水汽是什么。这种迷药无色无味,即便混在其他香料中,也不易被察觉。小堂外虽把守森严,此时却遥不可及。
却见江羽持着剑,缓缓往他面前靠了过来。
衣襟被人提起的时候,他看到那双眉眼中燃着的仇恨。然而身上的伤口裂开的疼,却提醒着的他什么。
他问道:“皇后呢?”
江羽笑着:“陛下不是与皇后办过大丧了么?”
“……”希望再次泯灭了下去。那个回报的讯兵,他亲自问过,若只是皇后一人相似,或许还是人有相似,可玉妃也在,那他便更为确定了。
那具焦尸身上不过戴着她的银铃,可他自想起那老尼静安手上,岂不也戴着她的玉镯。那桂月庵手脚不净,若有人取了她的贴身之物,替她死在火海之中,也是情理之中。
惠安宫大火,张斯伯寻得的那具男尸,却早已断了右臂。若是有人救了皇后,伤了福康安,最有可能的便是眼前的江羽。
可方江羽的话,让他再度绝望。
“她没死,是不是?”
“陛下忘了,桂月庵大火的时候,皇后病得恍惚。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出来。是你,先弃她于不顾。”
“你是怎么知道的?”
“郡主的事,江羽又怎会不知道?”
是,只有他不曾知道。忿忿从心口涌出,带着腰腹间的疼痛,与那药力对抗。话落之间,江羽身后已多了一人,是藏在暗处的华清,华清手中剑落之间,江羽亦有所察觉。
凌烨听得几声剑响,却见华清鲜血淌出。这迷药用得极重,华清该早已受了毒伤。副将李疆亦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声剑落,李疆便在江羽剑侠直直倒了下去。
凌烨嗅到了血腥…那味道如北疆的风。从那场大仗中走出来时,他浑身染着的便是这抹这相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