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皇后她不想争宠——by紫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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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无力再经历一回了。撑着梁柱的手正缓缓滑下,脚下晃荡, 也跟着不听使唤。热浪被风扬着, 滚着浓烟,冲进来屋子, 他只缓缓合上眼来。
“陛下,陛下莫寻了。皇后方已被华泱护了出去,正在塔楼里等着陛下。”
他听得出来江蒙恩的声音,双目却已被大火熏得没了知觉。眼前漆黑一片, 看不见。却直问着江蒙恩:“你没骗朕?”
“奴才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欺君啊!”
江蒙恩话落之间,他手臂上已被人紧紧扶住。又听得几名暗卫的脚步已经靠近,他方肯随着人行了出去。却再与旁边的人问道:“皇后呢?”
暗卫再次确认, “人在塔楼里等着,华泱护着。陛下。”
星檀正从塔楼上往下看去, 泱泱大火已然熄灭了些许。
方大火之前,暗卫们来清理百姓离场,护着她整日的华泱,便先行带着她从慈心药房中行开了。从另一侧小巷里出来之时,方知那些仓库已经起了大火。
李太医还与暗卫们在街上守着, 见得她来,手中的药箱都已持不住了,全数落到了地上。
“娘、娘娘,陛下冲进去火场寻您了。”
滚滚浓烟,火势汹涌,他进去做什么?她脚下不自觉往那边靠,却被华泱拦着下来,“姑娘还是在此等着,让他们进去寻陛下。莫让陛下再担心。”
夜色正浓,却被火光点亮了半边天色。星檀终见那身玄色衣衫被江总管扶着,从火场中行了出来。她只寻着小木梯下了楼,却见那双鹰眸紧紧闭着,似无法睁开。
她心中一凛,方忙行过去从江总管手中将他的手臂接了回来。
江蒙恩只在主子耳边轻声提醒道,“陛下,娘娘在这儿呢。”
星檀手上一疼,却被他反拉着,只扑进了他怀里。
那双手掌死死扣着她的后背,呼吸在她耳边急急喘着,唇齿贴上她的耳廓,似在确认着什么。
“阿檀?”他喉间已有些沙哑了。
“嗯。”她轻轻作答,“我在。我没事,陛下。”
“阿檀。”他再次确认了些,却将她扣得更紧了。
还是李太医前来落了跪,“是老臣有罪,老臣太过慌乱,未曾查明实情,险些害了陛下。”
星檀没听到他的回话,他的鼻息已深深埋入她的肩头,似不打算理会。她唯有温声问着,“陛下的眼睛可还好?莫耽搁久了,让李太医看看吧?”
他这方抬起头来,回了单单一个字,似有些虚弱:“好。”
李旭忙上前扶了人,“陛下先往塔楼,老臣与您先清洗清洗。”
星檀见他有人护着,正要送开手来,却一把被他拧了回去,“你要去哪儿?”
“……”如此一问,她便哪儿也不能去了,只被他紧紧拽着,却听他喉间猛得咳嗽数声。她方问着李太医,“可是被浓烟呛伤了?”
李太医一手探着脉象,却锁着眉头,微微摇头,“陛下脉象急促…”
李太医话还未落,星檀手上被他牵着的力道忽的一紧,那咳嗽愈发猛烈,一丝鲜血已隐隐从他嘴角溢出。
“怎么回事?”她此下方真的有些慌乱了,她印象中皇帝身体素来健朗,从来不会这样。
李太医已垂首候着,退去一旁,“陛下旧疾发作,须得先请回太守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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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已过,厢房中的门窗紧紧合着,却还漏着一丝微风,摇曳着仅剩的两盏烛火。
皇帝卧在床上,好在那浓烟并未伤及根本,只是熏伤些许,照料几日便能恢复。李太医与皇帝施了针,方才先行退下准备粥药去了。
星檀也将将用帕子与他擦干净些许面上的烟土。
方听李太医说起那旧疾,是心绞之症,她忽也有些跟着疼了疼。
如此静静细看,方能见得他面颊上有些突兀的瘦削,比起三年前,竟已是另一幅模样了。她用指背缓缓探着他的脸颊,硬朗而冰凉,似不曾有过温热般。
不知不觉间,她的指尖已探上那双眉目。睫羽下浅浅的青色,该是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了。
他眉间忽的蹙了一蹙,那双鹰眸已经缓缓睁开,见他目光直直落向床顶,她方忙用手去探了探他的视线。
可未来得及开口问话,手已被他一掌捏了回去,直落在他心口上,紧紧捂着不肯松,那双鹰眸却又缓缓合了回去。
“……陛下醒了?”
“眼睛,可还能看得清么?”
“嗯。”他答得轻声。
她忙再问:“心口呢,不疼了?”
却见他紧了紧眉头,只将她的手再捏紧了些。“再陪陪朕,行不行?”人未曾睁眼,话里却有几分央求,直让人狠不下心来。
“伺候陛下用完粥药,我便走了。”
他深深叹了声气,“那,也好。”
李太医送着粥药进来的时候,已是将近子时。星檀只将人扶着靠在床头,方一勺一勺喂着他用粥用药。
他却一言不发,只静静一勺勺吃着她送去嘴边东西。待她放下药汤的瓷碗,方又被他拽住了手腕。
“今日便就过去了?还是明日也能这样?”他目光依旧有些涣散,望着她的时候,却带着些许期盼。
星檀叹着气,只抿了抿唇。
“陛下若不好好休息,明日我便不来了。”
“……”他这才乖乖躺回了榻中。
星檀吹熄着烛火,自从房中出来。
江蒙恩已候着门口多时,“姑娘,陛下可是睡下了?”
“嗯。用过汤药,将将睡安稳了。莫再扰着。”星檀吩咐了声,方往自己的厢房去,仰头却见别院门外的灯火,险些将黑夜映照成了白日。
她这方问起江公公:“他们还在?”
“是,都在外头跪着呢。”
“其余官绅也还跪在太守府门前呢。”
那太守大人听得刘家粮仓大火,刘青为了救粮,却认了欺君之罪的消息,便带着家中大小跪在这别院门前请罪。该是想着诛灭七族,方家一人也逃不过。
可为了免罪,才来皇帝面前跪拜,未免也太迟了些。
这安阳太守和安阳县主对不起的,也并不是皇帝,而是城外那些俸养了他们三年,如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被他这父母官,生生拒之门外的难民们罢了。
星檀只冷冷笑了声,“那就让他们跪着吧。”
第97章 盛夏(10) 杨梅
清晨的阳光洒入窗棱, 有些刺眼。星檀昨夜睡得迟,此刻便也不想醒来。只卷着身上的被褥,稍稍朝里翻了个身, 却听得门外丘禾正应着什么人的话。
“小姐昨日累着了, 过了子时方睡下的。还未醒呢。”
“诶。”叹气的是江公公,听丘禾此话,唯有嘱咐了声, “那待姑娘醒了, 劳烦与姑娘说一声,道是陛下正寻她, 想让她过去看看。”
她听得费力, 望着床榻里侧的被褥,心口却似被人揪了一把。待丘禾攘门进来, 她方缓缓转身过来。“江公公刚来过了?”
“是。小姐都听到了?”丘禾问着,边与她沏着冷茶。
“可有说那位怎样了,为何要寻我?”
丘禾只摇头,“好似, 没有。”
丘禾又道:“陛下昨日回来别院的模样,将世子爷都吓坏了。说是若此行途中出了什么事儿,国公府也有护驾不利之罪。小姐要不要, 过去看看?”
星檀更清醒来几分,方让丘禾扶着起了身来。“与我梳洗穿衣, 我过去看看。”
皇帝将最大的厢房让给了她,自己的厢房却并不太宽敞,只一间大小,隔着一道儿竹屏风,方是床榻。星檀是被江蒙恩领进来的, 绕过那道竹屏风,才见李太医正与他眼睛上敷着药。
她自轻轻行了过去,从李太医手中接过活来。
李旭心领神会,忙退去门外。这双目熏伤他尚还能救治些许,而此下皇后肯来,便是陛下最好的心药了。
星檀手中的药膏将将热过,她方与他覆上了双目。皇帝还合着眼,只等她一圈圈将纱布缠好了,方听他问起,“她还在休息?”
她没答话。他却自顾自话,“昨日累着她了,不必再去扰她。”
她这方扶着人的手臂起了身,“陛下也再回榻上歇会儿么?”
他忽地一怔,停了停脚步,又微微侧面过来问她,“你来了?何时来的?”
“方与陛下敷药的时候。”
他方忙探手过来,抚了抚她的手背,似是在确认她是真的。触及得柔软与温热,方肯渐渐放开。随之才肯由得她扶着,却自顾自往书桌的方向去,“昨日京城送来的折子还未批复完,可否与朕读来听听?”
星檀本以为他这几日处理着安阳城这桩乱事儿,便已够是费心,不想还有京城来的折子。“朝堂的事儿,不能放一放么?”
却听他解释道:“林阁老与你阿爹若能决定的,便不会送来安阳。”
这话恳切,她亦只好随了他的意思。
书桌上果真堆着三五本奏折,好在不多。星檀只顺势拿起本来,却是问起朝中任迁之事。虽以列出些许名册,到底还得他来过目才好。
她候着一旁,正与他读了一遍其中意思。却听他口述如何批复,她方用红描,在信上落笔。
不多时,桌上便只剩得最后一本折子。江公公的声音却在门外禀报,“陛下,世子爷请见。”
星檀放落下手中的笔来,见阿兄进来,方想福礼避退。“陛下与阿兄议事,我便先走了。”话还未落,手腕儿却被旁边的人拉得生生直疼。
“你不必走。”
陆清煦见情形,自知皇帝是念着妹妹不肯放人,方只好帮着圆话,“阿檀不必走,不过是外头方执一家仍在请罪的事,臣来请陛下如何发落。”
“此下仍是用人之际,便让他先行自省,说服其余乡绅官僚,捐粮赈灾,善待城外灾民。其余,容后再议。”
待阿兄领了皇命出去,星檀方从皇帝手中挣脱了出来。
他眼上虽还蒙着药,却似也察觉到些许:“朕弄疼你了?”
“没有。”她轻答着话,又去寻得最后一本奏折来,读给他听。只做完这些,便已是半个时辰。她这才与他下了药膏,清洗了眼睛。
那双鹰眸再打开的时候,只直直看向她眼底,似在确认着什么。她只忙躲了开来,理好了桌上的奏折,方劝人道,“今日天儿好,陛下可想出去别院中走走?”
“朕心口还有些疼。”
她只听他说话时呼吸平静,也不知是真是假。看回去他面上时,自回得几分关切:“可要寻李太医再来看看?”
“不必。只出去走走,得有你陪着。”
“……”见得他嘴角抿着一丝笑意,她方知他那心口疼不过一句胡话。“陛下不必巧于言语,今日我也会替阿兄照看着您的。”
“替阿兄?”他问得有些急切。“什么意思?”
星檀只笑着去将人扶了起来,“若陛下此途出了事,阿兄他日回京也不好与朝堂交代。”
他微微垂眸过来,目光直落在她面上,温声道,“朕亦不敢奢求,有姑娘在身边一日,便算是赚到了。”
他却是不贪心的,听起来却有些卑微。只那些温和的气息扑在她面上,似春风的和煦,一时间叫人有些醉意。
来得安阳几日,皆被琐事烦扰。星檀也是今日扶着人来游园,方才注意到园中百花,品类齐全,盛开不少。夏日幽香盈盈于花丛之间,绕着丝丝清风,别有一番惬意。
凌烨亦只由得她扶着,指着往哪儿,便往哪儿去。他素来忙碌,悠闲甚少。只看着她轻嗅蔷薇时嘴角的笑靥,便觉时光停滞,刹那千年。
方是一旁发着愣,他手上却被她拉了拉,见她指着树枝上,“陛下,是禾雀花。花期五月,只三五日便谢了。”
那纯白的花朵城串儿,坠坠挂在大树枝头,如一串饱满的铃铛。
“嗯。看到了。”他答得安静,到底不忍打扰她的高兴。
顷刻的轻松静美,却被外头行来的人生生打破。杜泽正被江蒙恩领着,前来与他复命。
“昨日陛下让杜某办的药汤,已与李太医一同置办好了。便就等午时开城门,散步给灾民,好提前预防瘟疫。”
星檀听得杜泽的话,方行来与人一福,“杜公子安好。”昨日她随李太医一道儿置办那些药材,自与杜泽也熟络了几分。知道他是去年皇帝钦点的探花郎,也知道他如今身上还未有官职,却正帮皇帝办着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