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是归途——by陆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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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方:爱情之美在于永恒。
张若琳听得很认真。
正方的论点大概是:瞬间才是真正的喜欢,惊鸿一瞥怦然心动,瞬间的电石火花是真正震慑心灵的美;而日久生情的爱情不过是友情和亲情的变种。
反方的论点和张若琳最初的看法如出一辙:瞬间心动不过是原始反应,真正能够经得住岁月考验的情感才最美好。
攻辩阶段,正方举了《泰坦尼克号》ROSE和JACK的例子,相比漫长人生而言,他们只拥有短短一个航程的爱情,但是足够惊艳世界。反方则构筑了一个美好的画面:老爷爷老太太垂垂老矣,仍然手牵着手散步、买菜、打太极,这何尝不羡煞旁人?永恒因为稀少而格外美丽。
听到这段,张若琳也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观点是什么了,思路完全被带着走。樊星烁也饶有兴致,问道:“你觉得谁说得对?”
张若琳倾过身子低声道:“辩论有胜负但是没有对错,各有各的道理。”
就因为这段简短的对话,她错过了反方的结辩发言,此时正轮到正方结辩,只见正方四辩把话筒上的玫瑰花摘下来,缓缓向对面反方二辩走去。
他一边手拿着话筒,一边拿着玫瑰花,总结陈词只有几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强求永恒只会踟蹰不前,前路殊难预料,没有人能拥有时光机,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一生不会戛然而止,但是今晚的你很美,我很心动……”
台下已经传来阵阵起哄的声音,台上反方二辩的女孩子也已经双颊通红。
男生把玫瑰花递给她,“所以在这个美丽的瞬间,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台下的欢呼声、掌声震耳欲聋,张若琳也人不知跟着欢呼鼓掌,周围甚至已经有情侣在接吻。
在这一瞬间,她觉得正方赢了,赢得那么理所当然。
情意涌动的瞬间如此美好,谁又能拒绝?
这时候帷幕拉起,没有人看到结局。但是足够了,这表演赛效果已经爆棚了。
樊星烁赞道:“太精彩了,你说他们是不是真情侣?”
欢呼声不绝于耳,张若琳听不太清,两个人只好凑近了些,樊星烁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呢,不过看着女生应该对男生有意思的!”
张若琳没有掩去的笑容被忽然亮起的观众席灯光映照得格外甜美,樊星烁一时晃神,不自觉道:“今晚的你也很美……”
张若琳听不清,“啊?”耳朵凑上去。
樊星烁却再没勇气说出口,摇摇头:“没事。”
短暂的余热过后,第二轮辩题也开始了,辩题是:美貌是福/是祸。
主席说“有请双方辩手”时,灯光打在右侧几列前排,刚才在下面观赛的八位辩手纷纷起立,向观众鞠了鞠躬才上台。
观众的视线都投向他们,张若琳和樊星烁也看过去。
张若琳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杜弘毅。
他是辩论队的,不奇怪。
但是坐在杜弘毅后面的那位浑身散发着“不要靠近我会变得不幸”气场的英俊男人是……
陈逸。
他正看着她的方向,眼神笔直,短兵相接四目相对。
其实他们距离很近,他就在她的斜后方,不过隔着一个过道和几列观众,但是张若琳看比赛太专注,眼神没有往四周瞥过。
张若琳收回视线坐好。
樊星烁显然也看见了陈逸,凑到她耳边问:“陈逸居然也来了。”
张若琳无语地点点头,身子下意识坐直了点,也不管樊星烁有没有听见,淡淡“嗯”了一声。
“他是不是脾气比较差?”樊星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背后议论起别人的是非来,话出口也觉得不对劲。
没想到张若琳竟回他:“确实比较差……”
“那你给他弟弟做家教,他会不会为难你?”
张若琳想了想,倒也没有,但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台上,微微笑着,“开始了。”
“哦哦。”
张若琳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看着台上,杜弘毅是正方三辩,攻辩气势汹汹,除此以外,张若琳对这场比赛没有任何印象,因为她压根没有仔细听。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脑海里全是陈逸刚才那渗人的气场和眼神。
还有他为什么来。
于是就这样浑浑噩噩听到比赛结束。
退场时她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先樊星烁一步离开,拒绝了他外出喝奶茶的提议。
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人对她表过白,但是她好像知道了晓菲说的那种感觉。
一个男生如果喜欢你,你是能感觉到的。
樊星烁好像对她有点意思,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最近和他的相处有点过于莽撞了。
退场时间,女洗手间排起了长队,张若琳左右没什么事,于是排在队伍最后。
无聊就会胡思乱想。
陈逸那个冷冽的眼神又进入她脑海,甩都甩不掉。
一想起来她就感觉自己脊背串起一阵凉风,或许可以总结为心虚。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前排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那是土建的陈逸吧……”
“是诶!”
“还是第一次见本人诶!”
“真的好帅啊妈妈啊,怎么不出道!”
“帅哥也要拉屎吗,有点幻灭。”
“哈哈哈哈你有毒吧!”
张若琳身子一僵,下意识往队伍边上挤了挤,眼角余光看到陈逸和杜弘毅进了隔壁男厕。
那边没有人排队,而隔着十来米的女厕门口呜呜泱泱。
这么多人,他应该没看见她吧。
张若琳磨磨唧唧地排队,磨磨唧唧上厕所、洗手,出来的时候排队的队伍已经没那么长了,至少没排到外边去。
她一边走一边从小包里摸纸巾擦手,刚拐出洗手间险些撞上前方身材高大的男生。
“啊不好意……”思。
她话没说完,湿漉漉的手就被来人握住牵紧,径直拉着往外走。
夜幕已深沉,活动中心外人来人往,路灯昏黄,众人拉长的影子在夜色下重叠,把地面铺得密不透风。
他拉着她,在夜色的掩护下,于人群里疾走。
她不敢抬头,唯恐因为过于紧张而踩空了脚,她低着头亦步亦趋,在众多影子里寻找他和她的。
两道身影颀长,中间一道阴影连在一起,视线往上是交握的双手,还有他飘飞的风衣衣摆。
她掌心濡湿,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嘈杂的人声渐渐被甩在身后,脚底下变成了青石板路。
他在她跟前停下。
她也顿住。
沉默在蔓延,周遭的风声都显得那么凛冽。
张若琳缄口不言,比沉默她没输过。
陈逸就这么低头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想起她刚才在礼堂里言笑晏晏笑得像朵花的模样,不由放开她的手,“嗤”了一声。
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张若琳抬起头。
二人相对而立,距离太近,他的阴影都落在她脸上,逆光下她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判断不准说错了一发不可收拾,她的脚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她看清了他的脸。
臭得像个债主。
而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在陈逸看来就是有意拉开距离,他眉头紧蹙,冷声道:“今天吃得挺好玩得挺开心?”
这语气,旁边刚化开几日的湖面都快冻住了。张若琳想。
不过,吃得挺好?
她今天是和樊星烁吃的饭。难道这他也看见了?
她抬起头,“你看见我了?”
她说得急,语气就有了一种突然暴露的心虚感,这语气像是取悦了陈逸,他竟笑了笑,“你真的是有恃无恐,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这话把张若琳说得迷茫,他还叫好说话的话,那世界上还有脾气差的人吗?
她突然也来气了,话不过脑愤愤道:“我不过就是和师兄吃饭,那还是因为巧合,不像你,你还和别人穿情侣装!”
“什么情侣装?”陈逸的声音有点茫然。
张若琳意识到对话的风向不对,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于是不怎么坦荡地嘀咕道:“还什么至高无上……”
她说得极小声,可周围太静,陈逸还是听到了,想起她刑法书上的那句话,当初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supreme,谁是你的至高无上。】
他脑海中忽然就闪过在电梯里遇见的画面。
随即,陈逸阴沉的脸色倏然放晴,感觉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揣着兜笑起来,又无奈又欣喜。
“笑什么!”张若琳抬起头呵他,却对上他浅笑专注的眉目。
他忽然伸手揉她的脑袋,被她不耐地甩开。
他还是那样要笑不笑地看着她,随即叹了声,“原来你贼心生得这么早啊?”
闻言,意识到他听见她嘀咕的张若琳双颊爆红。
什么?她听不懂她听不懂!
想着,她两手塞住耳朵,低着头不看也不听,当面表演鸵鸟埋沙。
“幼稚,”陈逸把她的手从耳际拨开,抓在自己手里,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那是个品牌,谁都可以穿,不是情侣装,我这种情况才叫巧合,呆子。”
她被迫以仰头的姿势注视着他,灯光氤氲着他的轮廓,她什么也看不清,耳边不断回荡他的话。
原来你贼心生得这么早啊……
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
自我暴露真的丢死人了,她现在只想鸵鸟埋沙埋得更彻底一点,可陈逸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见她呆愣不反应,温热的唇就这么落下来。
与冰面上的浅尝辄止不同,他捏紧她的下巴不容后退,抓着她的手把人往怀里一带,扣着她的腰紧紧箍在怀中,舌尖轻探,唇齿纠缠,攻城略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感觉几近窒息的时候,腰间的力道放软了,他的唇也缓缓离开她的。
他身子缓缓抽离,拉开距离,头顶的光晕渐次扩散,在她视线快要能够聚焦在他脸上时,她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么与他相对而立,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她突然就蹲了下来,两手捂着脸不知所措。
羞死人了!
陈逸见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瞬间有些无措。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吓到她了,就见蹲在地上捂着脸的女孩“呜呜啊啊”地嘤咛。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摇摇头无奈地蹲下,静静看了她两秒,柔声道:“原本不想这么快的,听说你们女生喜欢被追的时间长一点,我只是忍不住了,很抱歉。”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张若琳整个人像是触电般,四肢百骸滑过一阵酥麻。
他说很抱歉。
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样文绉绉的话,却不带一丝做作矫情。
还有亿点点郑重和真诚。
陈逸见她没有反应,探手去把她捂脸的手轻轻掰开,捏着她的指尖。
“去吃夜宵,跟我走吗?”
她感觉他声音又放低了些,轻得像是气声,拂过她的耳廓。
龟缩了好半晌,张若琳缓缓抬起头,撞进他眼底的星辰。
夜幕繁星,俊朗眉目。
她言中别无其它。
这一刻,她顾不上永恒,她只想拥有这瞬间的美。
她点点头,把手更深地滑进他的掌心。
第43章 43
他们没有走远,就在家属区边上一排餐馆吃烤串。
吃的什么张若琳压根不在意,他点什么她就吃什么,只觉得周围投来的视线都快把她射穿了。
“你一直这么被别人盯着,不会觉得不舒坦吗?”她忍不住低声问。
陈逸才察觉一般,看了看周围,“平时没那么多,他们是在看你。”
“才没有,他们是在看是什么仙女能和陈逸单独吃宵夜!”
陈逸笑了笑,满不在意道:“人类天性就有窥探欲,但没有人会真正关心别人的生活,如果在意这些无关的视线,岂不是活在监视器里,自讨不快。”
张若琳静静看着对面的男人,忽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并不是鸡汤,是一类人设。
“是不是这个道理,仙女?”他的手横过餐桌,碰了碰她的鼻尖。
“……”
话是听进去了,离开时他上来牵她的手,她还是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假装不经意把手揣兜里。
她还是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亲密。
陈逸手一顿,目光怔了怔,把手缓缓收回,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