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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贪欢——by荔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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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确实总对他凶巴巴的。
  好像那样,她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没有那么坏,她是不愿意的。
  现下被他戳破,她终是不得不面对——她就是很坏。
  她侍奉过他的父亲,现下又和他这样。而且……她还真的有一点喜欢他了。
  她觉得他比先帝对她好,也享受他给她的那些东西。
  她甚至盼着他来欣云苑。
  她觉得自己好无耻。
  顾燕时心里沉闷下去,眼中也黯了。苏曜觉察她的不乐,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母妃对朕好一点,过几日,朕奉母妃出宫去玩。”
  果然,她眼睛一亮:“出宫去玩?”
  “嗯。”他短促地应了声,没提为何出宫。
  她看出他无意多说,便也不问。
  是以很是过了几日,她才知是为了花朝节。
  本朝以二月初二为花朝,踏青赏花是花朝节的头等大事。
  朝中在这日多会免朝,因为天子要带妃嫔、太后与太妃太嫔们出宫玩乐,群臣也可带家眷们出去走走,
  京郊专供天家游玩的万和林早几日就已忙碌起来。宫人们先一步赶至,在山林间挑选可供野炊之处。几处建在山里的凉亭、花厅也皆被洒扫干净。
  顾燕时在这日穿了件素白色的对襟上襦,配浅粉白团花的细绸齐胸襦裙。这样的衣裙放在太妃身上乃是不恰当的娇嫩艳丽,可太后的“意思”早已传遍宫中,自没人敢说一个字。
  顾燕时对此,心里自是高兴的。
  出去踏青赏花,就是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呀!
  临近晌午,一列光鲜的马车停在万和林中的山脚下。
  顾燕时搭着兰月的手下了马车,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了正等她的齐太嫔。
  齐太嫔看见她,眼睛一亮:“还是这么穿好看。从前那些衣裳啊,都不配你。”
  顾燕时颔首抿笑,齐太嫔挽着她的胳膊,沿着山下小道一并前行:“你从前该是没来过万和林。那边的亭子看见没有?我听说那边设了流水宴,咱们一道去吃个新鲜。”
  流水宴,顾燕时只听过没见过,当即点了头:“好。”
  齐太嫔又遥遥地唤恪太嫔:“走,我们一道去。你晨起吃得也不多,且瞧瞧今日晌午有什么好菜吧。”
  三人结伴而行,前后还有别的太妃太嫔们,边说笑边走。
  不远处的另一条小道上,几位嫔妃也陆续下了马车。淑妃远远一看,就在人群中看见了衣着鲜亮的静太妃。
  真是没个当太妃的样子。
  她不自觉地切齿,心下生恨。
  等着吧,看她还能逍遥到几时!
  这样的人,就该让她殉了先帝去。先帝在天之灵看到她那些龌龊事,在阴曹地府里都不会放过她!
  淑妃心下冷笑着,偏了偏头,压音问身边的侍婢:“都安排好了?”
  侍婢福了福身:“奴婢亲自盯着办的,都妥当的。夫人且放心吧。”

 
 
第36章 午睡
  正值草长莺飞之时,春风和暖,花香浅淡。
  顾燕时跟着齐太嫔走近那方凉亭,遥遥便看出这亭中别有玄机。
  这亭子极大,说是亭,其实堪比一座四方的小厅,只是四周无墙以漆柱支顶罢了。
  亭中案桌是一方石砌的长台,因凉亭恰在山脚下,这石台一端一直延伸至山坡处,又砌起一座假石山,正可将山上清泉引下。
  石台中间有道沟壑,清泉下山便入壑中。这沟壑的宽度正与小些的碗碟差不多,顾燕时就看到盛着精致菜肴的碗碟顺着水流缓缓划过众人面前。若有人想吃,伸手就可取来,若无人取用,碗碟到了石台另一端,就会沿缓坡而下,被亭外的宫人收走。
  这般的宴席虽不及宫宴盛大,却有山风泉水为伴,雅致不俗。
  顾燕时与齐太嫔、恪太嫔结伴步入亭中的时候,太后与皇贵太妃已先一步到了。
  太后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看到她们,笑吟吟地招呼:“你们也来了,坐吧。今日都随意些,不管什么身份座次,你们若想一道说话,就坐在一起吧。”
  三人含笑应下,这便结伴坐了。齐太嫔目光一扫,面前恰有一道蚕豆制成的小菜经过。蚕豆碧绿,瓷碟白净,瞧着爽口开胃。
  齐太嫔就直接伸手端了来,放到顾燕时跟前:“尝尝看。”
  顾燕时应了声“嗯”,执箸夹了一颗送进口中,听到皇贵太妃慨叹:“这屈指一算,倒也有十几年没来过这临泉亭了。呵,多好的一块地方,被先帝弄得乌烟瘴气。还是陛下有心,知道太后喜欢这份雅致,修出这样山石来做流水宴。”
  顾燕时心底不由一紧。她从前见过太后与皇帝的不睦,听人在太后跟前提起苏曜心里就禁不住地紧张。
  她悄悄看去,却见太后眼底的笑意反倒深了两分,抿着茶道:“这修的是不错,你若也喜欢,我们日后都常来。”
  说话间又有几位太妃太嫔陆续到了,太后和善道:“颠簸了一路,也该饿了。来,都先好好吃些东西,一会儿再赏花去。”
  言毕又吩咐宫人:“那几道点心也可上来了,免得静太妃亏嘴。你们快去催一催。”
  身边的年轻宫女颔首一福,四周围的太妃太嫔们却都笑起来。
  顾燕时浅怔,旋即会意。太后这话一说,听来便像她素日常伴太后身侧,是以和太后亲近。
  她便大大方方地笑应说:“谢太后。”
  只消片刻,备给顾燕时的点心就端了来,与之一同上桌的还有几道味道清甜的果酒。
  众人正有兴致,多少小酌了些,而后便三三两两地散了。她们有些结伴而行,自去赏花,有些觉着困了,便带着宫人去散落山间的殿阁小歇。
  顾燕时素来是爱午睡的人,用罢午膳走出凉亭就打了哈欠。齐太嫔一见,笑道:“附近可供歇息的去处很多,你去睡一睡吧。我与恪太嫔想找个地方放风筝,你歇好来寻我们。”
  “好。”顾燕时颔首,朝齐太嫔与恪太嫔一福,就与兰月去找午睡的地方。
  万和林一带群山延绵,亭台楼阁多在山脚下。有些位置近,有些偏僻的要登些许山路才可达。顾燕时思及太妃太嫔们大多年纪大了,腿脚不及她灵便,让宫人抬轿怕也麻烦,便有意自己先去一处难走些的,将方便的地方留给她们。
  如此走了约莫两刻,半山腰处的一处小院留住了她的目光。
  那小院地处一片桃林之中,红墙青瓦掩映于樱粉之中,煞是好看。
  顾燕时远远一瞧就抿了笑:“去那边看看吧。”
  兰月点头,目光正寻向附近的山道,一年轻宦侍自后面疾步而来:“静太妃。”
  主仆二人一同回头,宦官躬身:“静太妃安。陛下在澹荡楼中,请太妃前去一叙。”
  他要见她。
  顾燕时已不觉意外,抿一抿唇,就点了头:“知道了。”
  那宦官遥遥一指:“澹荡楼就在前面不远处,太妃沿路过去,看见小溪,过了石桥便是。”
  “知道了。”顾燕时颔首,那宦官低眉顺眼地一揖:“下奴告退。”
  顾燕时点点头,抬眸顺着他所言之处看去,隐约看到一抹檐角从林荫间露出来。
  .
  澹荡楼三层,四面窗户尽开,林间清风裹挟草木窸窣声穿堂而过。
  习习清风里,黑缎制成的吊床悬在暗红漆柱之间。苏曜仰面躺于吊床之上,枕着双手,阖目静歇。月白色的宽大袍摆披散而下,颇有几许潇洒恣意。
  林城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成片的浓绿,吁着气,缓缓吟道:“吾亦澹荡人,拂衣可同调。”
  “呵。”苏曜犹自闭着眼,语出讥嘲,“竟知道念书了?”
  “臣也没有那么不学无术。”林城皱着眉,扭头看了他一眼。继而索性全然转过身,背倚着墙,抑扬顿挫地问他,“好好的花朝节,陛下专门从宫中出来,就为在这里躺着?”
  “躺着有什么不好。”苏曜咂嘴,“一年上朝三百多日,能尽兴躺着的时候可不多。”
  林城皱眉:“临泉亭陛下亲自绘制图纸,前前后后修了几个月,看都不去看一眼?”
  “不去。”苏曜淡声,扭脸朝向墙壁。
  林城见状,撇嘴不再多劝。苏曜自顾闭着眼,不觉间真要睡去。楼梯处却突然响起脚步声,虽是小心,却也足以将人惊醒。
  苏曜眉心皱了一下,冷冷看去。
  张庆生被寒光一触,忙止步,缩了下身子:“陛下。”他不敢再近前,在楼梯上一揖,“静太妃来了。”
  她怎知他在此处?
  苏曜眸光微凝,林城已在几步外笑起来:“哟,那臣先行告退。”
  话音落处,只闻风声一响,人影已消失无踪。
  苏曜心底玩味之意一转,旋即慵懒道:“怎么还愣着,还不快去请?”
  “诺……”张庆生赶紧退下去请人。苏曜缓了一息,坐起身。
  方才,他觉得这吊床怪舒服的。
  但现在,两个人,他突然嫌吊床不够大了。
  是以顾燕时登上三楼的时候,就看见他正站在吊床边伸懒腰。
  她走过去,他上前几步将她一揽:“母妃啊——”他嬉皮笑脸地把她拢进怀里,“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顾燕时在他怀中眨一眨眼:“流水宴很有意思。”
  “母妃也喜欢这个啊。”他笑出来,依旧拢着他,慢悠悠地往床边挪去。
  白日宣淫不好。
  但是可以一起躺一会儿。
  小母妃香香软软,可比他自己躺着舒服。
  “一起睡会儿啊。”他笑说。
  “喔。”顾燕时并无异议,乖乖地与他一起躺下去,摘去了头上最碍事的两支钗,就倚进了他怀里。
  苏曜阖眸,揽在她身后的手在腰后往下三寸的地方捏来捏去。
  她一躲,瞪他:“你不要乱动!”
  “母妃好软啊。”他堆着笑。
  “你好烦人啊!”她声音软软地骂他,“快睡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和齐太嫔放风筝呢!”
  .
  十余丈外,一身着藏蓝衣裙的华贵妇人立于树后,眼看静太妃走进澹荡楼,吓出了一身冷汗。
  今日花朝,按规矩能随御驾来万和林踏青的除却太后太妃们,便只有后宫妃嫔。外命妇不过寥寥几人,俱是朝中第一等的贵妇人,算得了一份旁人不敢奢求的殊荣。
  可未成想,竟让她撞上了这样的一幕。
  是真的。
  她听说的传言,是真的!
  康徐氏匆匆避开,心里一阵阵地发寒。
  一切不堪入耳的传言近来正在朝中暗暗飘散,京中命妇们便也多有耳闻。她原不肯信,可自家侄女在宫中当着贵妃,身边的婢子便劝她不妨留个意,只当是为自家人好。
  她觉得有几分道理,就留了个心眼。
  结果,就这样越听越多。
  方才她随处散着步,行至澹荡楼附近,听领路的宫人提及圣驾就在楼中歇息,她原想避开,却恰好看见静太妃遥遥行来。
  身边的婢子自言自语地嘀咕:“别是侍奉陛下去的吧……”
  “侍奉”二字这般用在太妃身上,乃大不敬。又沾上陛下,更显污秽不堪。
  康徐氏当即斥责了那侍婢,可接下来,却眼看着静太妃走进了澹荡楼!
  怎么会……
  她前思后想,仍不敢信。
  她在今上还是太子时就见过他。
  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眼中光华内敛,行事沉稳,将朝中大小事宜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岂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
  静太妃……
  康徐氏几乎瞬间就拿准了错处在谁,恨得牙痒。
  这种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哪她怕只是为了自家侄女,也不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兄长的仕途一直不太顺遂。
  康徐氏心绪飞转,暗想需将此事先告知兄长。
  于私,若兄长能拿此事做文章,便可在朝中掀起些波澜;倘使再能清了这妖精,维护住陛下清誉,自此便有了大功一件,对仕途必颇有助益。
  于公,大宁朝也不能再出一个先帝那样行事荒唐的昏君了。
  康徐氏一壁想着,一壁疾行,眉头紧紧蹙着。
  身边的婢子察言观色,见她将这事看进了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直至行至马车边,那婢子才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还没去见过贵妃夫人呢,花也还没好好赏……您这就要回去?”
  “还赏什么花!”康徐氏黛眉紧锁,搭着婢子的手,这便登上了马车,“回京。”她干脆地吩咐车夫,“回徐府,我有事要见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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