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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贪欢——by荔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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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妃打量着她,眼中有了几分赞许:“太妃看事情还挺明白的嘛。”
  “……”顾燕时局促地攥了攥裙子。
  苏曜让她过来走动的缘故,她绞尽脑汁地猜了一路,才想到朝堂后宫的牵扯上去。
  贵妃夸得她心虚。
  又听贵妃问道:“那太妃苦恼什么呢?”
  “我是在想……”顾燕时薄唇抿住,斟酌须臾,探问贵妃,“贵妃夫人……这事是全然压住一了百了为好,还是留下些闲言碎语,让旁人接着议论好?”
  “自然是要一了百了。”贵妃脱口而出,看着她,满目惊异,“太妃怎的这样问?”
  “没什么。”顾燕时轻声。
  她缓了缓神色,不再多言,反问贵妃:“朝堂上这事,陛下会怎么办呢?”
  “他会挡住的。”贵妃思量着,慢条斯理地告诉她,“太妃放心……早年先帝昏聩,陛下又还年轻的时候,朝中事务才真难办。那个时候他都撑下来了,如今这些不过是小事,只要他想挡住,我爹就逼不得他。”
  顾燕时点点头,眼波流转:“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是不是先不见陛下更好?”
  贵妃微愣。
  顾燕时不待她多问,就又说:“总要避一避风头的吧。贵妃夫人若觉得合适,就替我向陛下带个话,让他近来不要来见我了。”
 
 
第43章 叩门
  顾燕时将紧要的事情说明白了,就没有再多搅扰贵妃。从辰景宫中离开时,贵妃却送了她极厚的礼。
  其中大多的东西,顾燕时并不能一眼看出价值几何,却有一只翡翠雕成的孔雀,通体翠绿,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原就是来托贵妃帮忙的,自不敢收这样的礼。贵妃却要她一定收下,跟她说:“太妃若不收,后头的事情怕就不好办了。”
  顾燕时闻言,只得照单全收。
  回到欣云苑,她让陶成将贵妃所赠之物仔仔细细地记档收好。饮茶小歇了一会儿,玉骨入了殿:“太妃。”
  玉骨福身,垂眸禀道:“宫里又出了些事,人人都在说。奴婢想着,得说给太妃听听。”
  顾燕时神色紧了紧,点头:“你说。”
  “淑妃夫人病了。”玉骨轻声道,“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突然高烧不退。还有就是……”
  玉骨言及此处,打量了一眼她的神情:“早朝上又争起来了。徐御史说……陛下虽矢口否认,他却有人证。”
  “什么人证?”顾燕时咬唇,“莫不是买通了宫人?”
  “那倒没有。”玉骨摇头,“是徐御史的亲妹妹康徐氏,前阵子花朝也随驾去了万和林。康徐氏说……说她看见陛下与太妃前后脚进的澹荡楼……”
  玉骨的声音越说越低,头也随着压下去,看都不敢看顾燕时一眼:“康徐氏是徐老丞相的女儿,夫家乃永国公,门楣极高,又有诰命在身。她出来说话,很有分量……”
  顾燕时的呼吸滞了滞,心底的不安涌得又烈了一阵。
  兰月见她脸色不好,忙斥玉骨:“说这些做什么!横竖也不是太妃能左右的,没的让人听了心烦,快退下!”
  “诺……”玉骨有些委屈,低着头,福身告退。
  顾燕时缓了一息,在玉骨退出门前向兰月道:“你别说她了。我若不知情,心里更害怕。”
  “姑娘放宽心。”玉骨声音和软下来,轻轻一喟,“这么些日子了,奴婢瞧陛下心中也不是全然没有您,总要为您挡一挡的。”
  顾燕时低着头,没说话。
  她一点都没觉得苏曜心里有她。但兰月说得对,苏曜应是会为她挡一挡的,她可以放宽心。
  因为,贵妃也这样说。
  她不大信得过苏曜,却莫名觉得贵妃可靠。贵妃说他挡得住,听来也并非在诓她。
  而若他能挡住朝堂纷争,她就可以安心筹谋自己的事情了。
  顾燕时斟酌半晌,沉了口气:“兰月,我去见齐太嫔,你别跟着我了,我很快就回来。”
  “好……”兰月应得有些迟疑,看一看她的神色,终是没有多言。
  .
  宣政殿里,朝臣们为了圣誉争得不可开交。
  早朝硬生生拖到临近晌午才散,苏曜在群臣的恭送声中步出殿门,走向紫宸殿,姿态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这帮腐儒,真没劲。
  若不是贵妃不便到宣政殿,他大概立时便会让她来怼她爹。
  苏曜心底揶揄着,无奈地咂着嘴。
  烦心事太多,要让小母妃陪他用个膳才好。
  这思绪刚在脑海中一过,余光却见一道黑影落在紫宸殿门前。苏曜心觉扫兴,面无表情地走上去,打量他两眼:“林城啊,都快午时了。”
  林城一听便知他又想嘲笑他白日里穿夜行衣,却没心思说笑:“出事了。”
  苏曜眉心一跳,笑意旋即散去。
  他迈进殿门:“进来说。”
  林城颔首,君臣二人先后入殿,宫人们皆尽退出。苏曜落座,林城一喟:“几日前在旧都抓了三个人,当是有些用的,臣便命他们将人押来京中。为稳妥起见,皆是分开押解。但头一个人一出城门便遭了暗杀;第二个押出来的派了足足两个百户所押送,途经倾山,又在山谷中遭了埋伏,两个百户所只剩了三个人。逃回来的人说,对方足有四五百人,且下手极为阴狠,招招致命。”
  苏曜沉息:“还有一个呢?”
  “尚在旧都。”林城道,“这是难得的线索,必要严审。但对方势力之大难以摸清,臣也不能为了押此一人,将整个无踪卫都派过去。”
  “那就让旧都那边先审。”苏曜淡声,“他们如此不遗余力的灭口,可见这三人着实有用,先撬开他的嘴。”
  “诺。”林城一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此番是臣失职了。”
  苏曜摇头:“按他们一贯的手段,本不会让你抓到活口,你能抓到已属不易,不必自责。”
  林城没有理会这番安抚:“臣想再亲自去趟旧都。”
  “不行。”苏曜淡声,下颌微抬,“你若将命搭上,这些事朕还能交给谁办?好好在京中待着。”
  林城咬牙,无声地僵持了半晌,只得应下:“臣遵旨。”
  语毕他便告退,苏曜倚向椅背,阖上眼睛,恍惚又听到皇长兄在说:“不是真要你报仇,是这样说对你好,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啧。
  也不知皇长兄若在天有灵看到他在这样认认真真地报仇,会不会生气啊?
  但生气又能怎样。
  有本事他下凡来揍他,他倒巴不得。
  苏曜咂一咂嘴,自顾自地笑。候立在外的宫人们见林城告退,就入了殿来,张庆生揖道:“陛下,贵妃夫人求见。”
  苏曜无声地点了下头,张庆生身边的小宦官忙出去请贵妃进来。
  贵妃入殿,福了福,苏曜直言:“听说了?”
  “听说了。”贵妃神情冷淡,“倒没想到,姑母也变得和父亲一样笨了,真是近墨者黑。”
  苏曜失笑,贵妃又说:“臣妾会即刻放出消息,让京中尽知那日原是臣妾邀静太妃去澹荡楼中小坐,陛下不知情,才先静太妃一步去寻臣妾去了。姑母到得太晚,未曾见到臣妾最先进楼。”
  他们是一家人,她这样说,会令家中尴尬,在旁人眼中却会极为可信。
  “有劳了。”苏曜颔首,沉了沉,“你若觉得难做,朕也可以……”
  “没什么难做的。”贵妃冷笑,“臣妾从前只觉父亲为人愚钝,不宜为官,却没想过他如今连这等草菅人命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这事若不给他个教训,臣妾对不住祖父。”
  苏曜淡笑:“那便麻烦你了。”言毕他就起身往外走,经过贵妃身侧,随口告诉她,“朕去见见静母妃,贵妃……”
  “陛下别去了。”贵妃黛眉微挑,“静太妃今日去辰景宫,特意嘱咐臣妾转告陛下,无论此事结果如何,这阵子她都该避嫌,不见陛下为好。”
  话音未落,苏曜眸光一凛。
  贵妃恰好捕捉到这一缕凛色,打量着他,语气中添了点看热闹的味道:“臣妾瞧着,怕不是陛下惹静太妃不高兴了?”
  有吗?
  苏曜锁眉。
  贵妃笑吟吟福身:“臣妾告退。”语毕无片刻停留,就往外退去。
  苏曜踌躇了一下,轻哂:“传膳。”又吩咐,“命御膳房备几道牛乳糕点,傍晚送来,朕有用。”
  “诺。”张庆生欠身,即去传话。
  .
  午后,太妃太嫔们大多年纪大些,用过午膳多要歇息。这个时辰的寿安宫便格外安静,偶有脚步声匆匆行过,显得格外分明。

  “你说的是当真的?”恪太嫔走进齐太嫔的屋子,人未到声先至。齐太嫔闻声抬了下头,示意宫人们退下,轻轻一叹:“我也吓着了。这丫头平日乖巧温柔,真看不出有这等魄力。”
  “那你什么打算?”恪太嫔眉心紧拧,“若不帮她,不免结怨。可若帮她……这帮了她便是不结怨,这人也用不上了呀!”
  齐太嫔点着头,笑了笑:“还是帮吧。”
  恪太嫔一滞。
  “你我命苦,她又何尝不是?她们这些后进宫的小丫头在先帝那儿遭过什么罪,你也是听说过的。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先帝没了,又要在陛下身边提心吊胆,若换做是我,也会想另谋生路。”
  “你说得都对,可我们的事……”恪太嫔眼眶一红,“陛下那边……”
  “会有出路的。”齐太嫔神情淡泊,低下头,声音也轻了些许,“我倒在想,若她这条路走成了,我们来日或许也可如法炮制,寻个由头避出去。”
  恪太嫔一愕:“你……当真的?”
  “有什么不好?”齐太嫔反问,“吾心安处是故乡。与其这样求人留我们一条命,不如自己谋一条生路。从前是我们想得窄了,亏得静太妃年轻,主意多。”
  恪太嫔哑然,几度的欲言又止。她终是没再说什么,安静在二人间蔓延开来,若从半开的窗望进去,倒也不失为一幅恬淡安然的画卷。
  数丈之外,顾燕时坐在欣云苑中的茶榻上,第一次自己看起了日常开销的账簿。
  为着今后,她打算好好攒一攒钱,再将能变卖的东西变卖一些,让手头多些积蓄。
  账簿数字繁多,让人头疼。她一读就读到了晚上,连晚膳都没心思用。
  如此一直到了天色全黑,兰月终是怕她饿着睡下要不舒服,亲自端了宵夜进来劝她:“姑娘多少吃些吧,看账也不急这一时。”
  “好。”顾燕时舒气,搁下账册,下意识地望了眼天色。
  ——这一望,她却看见窗外月门处人影一晃。
  顾燕时心弦顿时提起,忙凑到窗边去细看。果见几名御前宫人正进院子来,是圣驾要到了。
  贵妃没帮她带话?还是苏曜连贵妃的劝都不肯听?
  她来不及细想,匆匆踩上鞋:“快,帮我把窗子闩上!”她急切地吩咐兰月,自己趔趄着跑向房门,将门紧紧关阖。
  如此过了约莫小半刻,苏曜走进欣云苑,抬眸就看到一扇扇紧阖的窗上隐约透出的木栓影子。
  他并不意外,轻轻啧了声,步入堂屋,立在卧房门前:“母妃。”
  他一唤。
  顾燕时不自觉地攥紧了兰月的手,扬音:“哀家睡下了。”
  “这么早?”他声音含着笑,“正好,朕今日也想早些睡。”
  “那你……你回紫宸殿睡!”顾燕时一壁回他的话,一壁却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房门。她心里涌起一股情绪,极为奇怪地让她贴在了门上,仿佛是不甘心地想离他近一点,又仿佛是怕他强行破门而入,便想将门盯住。
  一时之间,她辨不明自己的心思。一股委屈却翻上来,令她声音哽咽:“朝中骂得那样难听,陛下不该来见我。”
  隔着门,她听到他轻哂:“母妃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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