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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雀翎——by杳杳云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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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迎风而立,红裙飘摆,风鬓雾鬟。面色酡红,眼底却冷如冰霜。
  她这一耳光打的极重。
  荆幸知舔舔唇,口腔里弥漫着血腥味儿。
  他抬手轻触,疼得嘶了一声。目光瞬间阴沉下来,像是择人而噬的毒蛇。
  容凤笙咽了口唾沫,掌心有微微的麻意传来,她看着男人脸上的巴掌印,感到有些后怕。
  荆幸知转动着指上的玉扳指,眸光加深,正要近前一步。
  “丞相大人。”
  一道温润的声音倏地响起。
  二人循声看去,但见少年红袍如火,负手而立。
  月光照得他脸色白净,额心朱砂鲜红。
  “不知丞相大人,在与夫人聊些什么呢,这样好兴致?”
  他眸光轻转,流连在二人身上。
  容凤笙只觉那眼神,比刀子还要锋利。
  良久,荆幸知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晚月色甚美,遂与夫人感慨几句罢了。”
  他徐徐地扶住额头,侧着脑袋,眸光十分隐晦地看了容凤笙一眼。
  “微臣不胜酒力,便先行告退了。”
  世上男女关系,无非就那么几种,太子再怎么不近女色,说到底也是个男人。何况是面对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整整六年。
  看来那些传言,未必是假,
  这位长公主啊……
  荆幸知擦去唇上的血渍,玩味一笑,向太子作揖告退。
  直到人走远,谢玉京才踱步到容凤笙的身边,“有意思得很。您何时与丞相大人这样相熟了?”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恰巧碰上罢了。”
  容凤笙心脏跳得飞快,急忙解释道。
  谢玉京笑了一下。
  他这笑,令容凤笙觉得有些恐惧,这与面对荆幸知的恐惧又不一样。因为遗奴是她很熟悉的人,可现在他给她的感觉却极为陌生,宛如置身在茫茫海面之上,安定感被剥离,找不到可以停靠之处。
  果然,他说,“方才,夫人所说那两个字。琼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您可能给琼好好解释解释?”
  谢玉京一步一步逼近,他刚刚才见了血,现下气血涌动、心潮澎湃,浑身藏不住的暴戾。
  容凤笙努力回想自己说了什么。
  谢玉京却已替她回忆道,“忘、了。一句轻飘飘的忘了,您就要将锦园的那六年,尽数抹除吗?”
  容凤笙一退再退,背部抵住了树干。
  她觉得自己是说错了话,却也不知该怎么圆过去。只好低着头,小声嗫嚅道,“我头好晕,胸口也闷。你莫要再靠近了……”
  看着她抖动的睫毛,谢玉京冷笑一声。
  “方才,夫人不是还好端端的与人谈笑呢?怎么轮到孤,便又是头晕、又是胸闷的了?”
  他抵得越来越近,几乎将她压在树干上。
  逆子,这个逆子!
  容凤笙几乎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又气又羞又急,不禁浑身发起抖来,却感觉体内的力气流失得飞快,变得越来越虚弱。
  她咬着牙,努力迎上他的视线,“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闹得这样难看?”
  他一默,“好,那我就好好说。”
  谢玉京垂眸看她,嗓音平淡,“你我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你进宫也不是为我父皇。就算是为了他……他这样薄情寡义,见一个爱一个的,你也该早做打算,另寻归宿不是吗。”
  归宿?
  容凤笙有些迷茫。
  难道这个归宿,指的是他自己?!
  谢玉京咬牙。恼她不开窍,他都暗示这么明显了,“我说过,以后你可以依靠我。”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他压低身子,鼻尖几乎与她相碰。
  “不,绝对不可以……”
  容凤笙的腿都被他吓软了,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遗奴就变成这样。
  难道不是自己醉了。
  而是遗奴醉了?
  “夫人若是不肯应允我,”谢玉京轻啧了一声,耐心耗尽,“只怕魏华公主的性命——”
  容凤笙猛地抬头,“你……”
  “你怎么可以用这样卑鄙的手段?!”
  竟然威胁她?!
  “是您先不仁的,那也休怪我不义。”
  他说的,自然是容凤笙利用他回宫这件事。
  原来他一直都铭记在心,现在是找到机会跟她算账了!
  容凤笙气得够呛。
  他们这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
  “你实在是放肆!”
  难道真如荆幸知所说,自己亲手,养出了一匹狼?
  谢玉京忽然将下巴靠在她肩上,像只猫般蹭她鬓发,声音有些发颤道,“你那样利用于我,利用我的信任,狠狠伤透了我的心,”
  “你就不觉得亏欠吗?”
  “你就不想补偿我吗?”
  他连珠炮般的语句说得容凤笙心虚不已。
  “我,我自然是……”
  他又忽地截住她的话头。
  “你答应过的,生辰礼我要什么都可以。那我如今便说了,我的生辰礼不要旁的——”
  “我就要你。”
  劈头盖脸的四个字,砸得容凤笙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这比听到谢絮赐她三尺白绫还要可怕,
  不不不比这可怕多了,这简直是……
  她喃喃,“可我一直把你当……”
  “当什么?”谢玉京语调森寒,她要是敢说出儿子两个字,他绝对会当场——
  憋了半天,容凤笙才憋出一句。
  “当成一个好孩子。”
  “……”谢玉京难得沉默。
  甚至想说声抱歉,让您失望了。
  他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容凤笙也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说起来有些窘迫,但,她一向是拿自己当他长辈自居的。她长他六岁,又看惯世上男子的薄情寡义,如谢絮,如她父皇,早就没了少女的怀春心思。
  是以像这样的风月之事,她也不甚应付得来……
  谢玉京忽地抬手。
  他手腕间传来一股血气。那是一股极为特殊的味道,似花非花,似药非药。容凤笙一瞥,看见他手背上有几道抓痕,正隐隐往外渗出鲜红……
  她喉咙一紧,只觉那血渍格外诱人。
  甚至想要凑上去,舔舐一口。
  她被脑海中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在渴望那鲜血?
  不,不可能……
  见她脸色发白,眸光震颤,谢玉京一愣,低头去看,“你怎么了?”
  容凤笙肩头一缩,摇头道,“没什么,你,你离我远一点。”
  他不听,反而更加逼近,阴影笼罩下来,灼热的呼吸喷到面上,容凤笙连忙扬起手来。
  “啪!”
  清脆的一声响,两个人都怔住了。
 
 
第17章 017   凭什么?!
  017
  少年白嫩的脸颊上立刻泛起淡淡红印,容凤笙条件反射地感到心疼。
  她从来都没有对他动过手,在锦园的六年,一次也没有。
  他有次被谢絮用家法伺候,那么长的军棍打在身上,他连吭不吭一声,反倒是容凤笙的眼泪先落,扑到遗奴身上,嘶声让谢絮停手。
  都怪他,发什么疯?
  什么要她,这种话也是说得出来的?
  他到底明不明白,这些话若是传到谢絮的耳朵里,他会落得什么下场?
  她拼命捋清脑子里混沌的思绪,抖着指尖,把少年的身躯狠狠往外一推。
  容凤笙硬下心肠,迎着少年不敢置信的目光,冷淡道:
  “现在,可清醒些了?”
  少年抿唇,眼眸漆黑得没有一丝杂质。
  容凤笙想好说辞,出口却是轻叱,“你那些礼仪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
  “本宫从前是你的嫡母,你的长辈,就算如今不再是了,但这名分仍在。从始至终,我都将你当成是小辈爱护,没有旁的半点心思……”
  “你我之间,绝无可能,”她一句话便堵死了所有的后路,“若你要迫我,那便只有玉石俱焚,”
  容凤笙死死咬紧牙关,“你不要逼我!”
  谢玉京重重一震。
  他低头看她,急于剖白心迹,“这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个人,将来也、也只会爱你……”说得磕磕巴巴,耳尖甚至泛起了薄红。
  “住口!你才多大年纪,你懂什么是爱,”
  负罪感在心底蔓延,几乎压得容凤笙喘不过气来。她口不择言地说,“旁人不论谁都可以,唯独你不成!”
  “凭什么,我不成?”手腕忽地被狠狠捏住,谢玉京眼角泛红,满身都是戾气。
  容凤笙有些吃痛,嗅到那股血香,喉咙里的干渴感愈来愈严重。
  谢絮给她的酒里到底加了什么?
  她心里翻江倒海,狠狠咬着舌尖,才制止住自己咽口水的冲动。
  “父皇便罢了,那荆幸知,又算什么?”
  谢玉京也不想那么急的,可他刚见完血,偏偏又让他看见她和荆幸知在一起!
  “我听说,你曾送给荆幸知一幅仙鹤图。”
  他从来不知道她有送人画作的癖好,谢絮,荆幸知……她从来都没有送过自己。
  而且他还听说,当初温仪公主嫁入侯府之前,丞相向哀帝秘密求娶过她,此事前朝宫人皆知。
  说不定,他们之间还有一段什么他不知道的风花雪月。

  “他……”
  容凤笙皱眉,隐瞒了荆幸知让她在鸣鸾殿一聚的事情,“当初荆大人惊才绝艳,殿试第一,又对出了那些老儒生的几个绝对,我以仙鹤图赞他有什么不妥吗?”
  话一出口,容凤笙又觉得,根本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不禁感到一阵懊悔。
  “好,我不说他,”谢玉京冷笑一声,“那你总该告诉我,你进宫来,究竟是为的什么吧?”
  “我不是说过,就是为的荣华富贵,”容凤笙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只怕被人瞧见了去,二人都要大难临头。
  索性一口气说道,“你看我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我有一身的本领,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谋个出路,为什么不能,做你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即便我对他没有情谊,但这世间谁的权势会大过天子,我依附于他,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良禽择木而栖,旧朝之臣尚且如此,我为何不能?”
  “所以……你果真是进宫来博宠的?”
  谢玉京攥紧了手,忽然有些想笑,自己被那一时的亲近迷惑,以为她真的开始将心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容凤笙知道,自己必须断了这孩子的念想,于是她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
  “对不起,是我没有把控好我们之间的距离,以后,我不会再那样。”
  她潜意识地,将谢玉京与容繁衣放在了一个同等的位置。
  所以对待谢玉京,就像是她以前对待繁衣那样,而且随着繁衣的逝去,她有将那份情感的依赖,渐渐向遗奴转移的倾向。
  同理,她会接受繁衣对自己有爱慕之情吗?答案必是不可能的。
  容凤笙要是早知道那一支舞,会惹来这么多的是非,她一定……不过,还有她选择的余地吗?
  如今身家性命都拿捏在谢絮的手中,她除了上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你觉得我不如父皇?我到底哪里不如父皇?”
  容凤笙看着他,想起他年少时候的样子,想起锦园那些时光,再想到她与繁衣的过去,深深叹了口气,“与你父皇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罢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不知道吗?”
  她和容繁衣的例子就血淋淋地摆在面前,她绝不会让遗奴步了后尘。
  “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那些话我也当没有听过,”容凤笙一字一句道。看着他低垂在身侧的手,却还是忍不住关心。
  “你的伤口,赶紧处理一下……”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划清界限,那又何必关心我的死活?”谢玉京冷声道。
  容凤笙一愣,随即也撇开了脸。
  “是。是我失礼了。”
  谢玉京挑唇一笑,声音有些沙哑。
  “夫人接下来要去哪里,可要孤送您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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