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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雀翎——by杳杳云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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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确实,很是生疏……
  又在走神?谢絮不耐,她到底都在想什么?
  他说的话,就这么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陛下说了,要给臣妾十五天的考虑时间,难道陛下连这等时间都等不及么。”
  “陛下问臣妾去了哪里,臣妾只是听闻,御花园的花开的极好,有几味,还是静妃安神香的成分,臣妾便去摘了一些来。”
  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帕,里面尽是花瓣,细细的香气传入鼻尖,倒是格外令人心安。
  谢絮冷淡地打量着那些东西,忽地伸手,抚摸上容凤笙的面庞,指尖带着暧昧的味道在她下颌摩挲,忽地,眼神一顿。
  容凤笙从铜镜中,看到颈部那抹红痕,心里一咯噔。
  面色冷静道,“是臣妾不小心,被树枝划伤了。”
  谢絮眯眼,他手指抚过那道红痕,尤带着凉意,指腹间的薄茧在上面轻轻地蹭过,醉意让他视线有些不清,“朕可以相信你吗?”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是唯一合他心意的女子,所以,他不想那样对她。
  可是,温仪长公主的心藏得太深,太难得到了。
  他手指抵着太阳穴,一瞬觉得,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似的。
  他轻声道,“你也会背叛朕吗,温仪。”
  她的心里只有容氏,只有那位哀帝。
  那日流言纷至沓来,几乎将侯府淹没,所有人都在看南阳侯府的笑话。无数宫人看见,她衣衫不整地从永兴殿走出,她与哀帝都做了什么?
  她这样的肮脏,又这样的干净。
  他很想,像狎昵那些女子那样地狎昵她,可是他做不到,他也无数次地感到愤怒,明明这世间女子皆可杀,她到底哪里不一样?
  他很多次,从锦园过而不入。
  他看着她牵着谢玉京,在廊下缓缓地走,笑意温柔平和,侧颜美好得像是一场幻梦。一片雪落在她的肩头,晶莹剔透,她在雪景中徐徐转身的背影,纯白如仙,到达人间只需这一瞬,到他心尖,也只需那一瞬。
  他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温仪。
  没有第二个了。
  俞静婉的背影再像她,也不是她,至于妙妃,更是一个劣质的替代品。
  可她嫁给他,只是因为容繁衣。
  他等了六年都没有动手,也不过是因为,容繁衣那张与她太相似的脸,禅让大典上,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满是血污,忽然没来由地慌乱。
  所以,他纵容着让那个婢女,去向她送了那件牡丹裙。
  他舍不得她去死。
  他亦是那样恐惧着她的恨。
  他恐惧再见的时候,她用满是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光是想一想,就感到浑身颤栗,几乎不能面对。
  所以他才装作得满不在乎,还用那些东西羞辱她。其实,那杯酒里,根本没有尽欢,他只是在试探,她到底会不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哪怕,是欺骗,是逼迫,只要回来就好……
  若是在遇见那个女子之前,早一点遇见了她。
  是不是一切都不同了。
  她就会永远,干干净净地坐在他的心尖上。
  容凤笙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情绪,“陛下在害怕什么?陛下是怕,我恨你么?”
  话音未落,就见男人俯身下去,单膝跪在她的脚边,将什么系在她的脚踝上。
  他鼻梁高挺,眼睫低垂,玄色龙袍散了开来。
  那根脚链纯金打造,如同小蛇一般,上面用血红的玛瑙点缀,还有一粒粒细碎的水晶,仿佛碎星一般流泻在她白皙的脚背上。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公主殿下。”
  谢絮单膝跪地,深邃的眼眸,一错不错地将她望着。
  重新开始?怎么重新开始 ?忘记吗?忘记谢氏对容氏所作种种?
  “陛下,你醉了。”许久,她淡淡道。
  “朕是认真的。”
  谢絮有些步伐不稳地站了起来,他将容凤笙的手臂一拉,便想要拥入怀中。只是,视线触及她颈上那枚红痕,谢絮的头,忽然爆发出一股剧烈的疼痛。
  那是谢玉京带着刻意玩味嫉妒留在那里的痕迹,宣示主权一般,像是针般刺入谢絮的眼底。
  容凤笙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高大的身影,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陛下!”容凤笙吃力地扶起他,扭头,对着冲进来的止喜喝道:
  “快传太医!”

  来诊治的,依然是太医令,魏宣烨。
  他低垂着眼眸给谢絮把脉,侧颜清雅,衣襟上绣着朵朵青莲,容凤笙这才觉得他样子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陛下是旧疾发作,兼之饮了酒,这才突发昏厥。”
  魏宣烨效率极快,三两下便写好了方子。
  就在他提着药箱要离开的时候,“等等,魏大人,”
  容凤笙跟了出去,将一个方子递上,“能否请大人,帮我找齐这些药材?这是安神香的方子,想来对陛下的头疾之症,有所帮助。”
  魏宣烨低眉,细细看着手里的东西。
  容凤笙有些忐忑,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助自己,毕竟上次,他的态度那样恶劣,还暗示谢絮处死自己。
  但是,她需要这个安神香,唯有安抚了谢絮,才能得到去大菩提寺的机会。
  魏宣烨很快就扫到了一味药材,念了一句,“秦香子?”
  随即他冷着脸,在容凤笙惊讶的眼神中,将那张方子当着她的面撕了个粉碎,雪白的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
  容凤笙愣了愣,迢迢却是一下子怒了,叉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把夫人的方子给撕了?”
  容凤笙抬手,好脾气道:“魏大人,可是方子出了什么差错?”
  魏宣烨白袍裹身,冠上的束带垂落鬓侧。身上隐隐散发出药香,随着清风一同送来。他不抬眼看人,浑身上下有种谦逊的气度。
  他道,“夫人自己安的什么心思,难道还要微臣来点明么?”
  “这秦香子,本就是一味极为燥热的药物,若是用于安神香中,只会令陛下的头疾之症更加严重。”
  “怎会如此?”
  容凤笙不禁走近一步,魏宣烨却是大退一步,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站定之后,随意地一拱手。
  “若是夫人没有别的事情,微臣便先告退了。”
  身后女子却忽地将他叫住,“大人,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容凤笙笃定,否则这个魏宣烨,怎么敢这样呛她?
  只是因为,那钦天监的预言吗?到底是什么预言,竟会让这个魏宣烨每每见到她,都搞得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魏宣烨脸色徒地有些冰寒,“看来,夫人贵人多忘事。也是,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也没有再提及的必要。”
  此人到底……
  到底自己有求于人,容凤笙也不想闹得不愉快,遂福身道,“若是从前我哪里得罪了魏大人,我在这里说一声抱歉。若有什么我可以补偿的,大人但说无妨。”
  “不敢当。”魏宣烨像是不愿再与她多说一句话,扔下三个字便快步离去了。
  *
  太医院。
  药童正在捣药,一抬眼便见到他们这位素来冷静自持的太医令,重重捏碎了手里的一颗核桃。
  药童有些受到惊吓,怎么感觉大人的心情似乎不甚好?
  魏宣烨的手指紧握成拳。
  他是见过温仪长公主的。
  公主八岁那年落水,生了怪病,给她诊治的,正是魏宣烨的父亲,上一任的太医令。他学医大半辈子,却怎么也查不到公主高烧不退的根源,用了许多名贵的药材,都不见好。
  老皇帝一怒之下,便将老太医拉下去砍了。
  他们一家受到这无妄之灾,凄惨了好些时日,魏宣烨甚至一度放弃了学医。
  他知道这事,细算起来,其实与那女子关系不大,但到底,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原本以为温仪公主死了,也算告慰了先父的亡魂。
  可谁知,她活了下来,还进了宫,从此便成了一根刺,扎在心头。
  太医令魏宣烨的同僚,亦是副手,一个名叫刘辰的太医,打趣道,“瞧你这张晚娘脸,莫不是又被哪宫的宫女纠缠了,要我说,你从了人家也不是不行,哪有你这年纪了,还不娶妻生子的。”
  “麻烦。”魏宣烨淡淡道,他一年四季要么是在太医院,要么就是进山采药,对这些实在是没有兴趣。况且年少时候,就遍见人体经脉,解剖尸体的事情他也做过,看草木还有三分情,至于对人,一眼便能看明白的,不过是一堆经脉骨骼。欲.望早就散的差不多了。
  忽地,“各位大人,”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女子款款踏入,顿时间,有些昏暗的屋室顿时敞亮了起来。她颈上戴着璎珞项圈,上穿蓝领白纱衫,下着银纹浅蓝裙,极为素净。可偏偏迎着晨光走进来,那眉眼间的艳色便有了十分,眸光澄澈,宛如汪了一池的春水。
  “我是来问问,这上面的药材,院里可有无?”
  说罢,素手纤纤,递来一张方子。
  哪有娘娘亲自来抓药的,甚至连药童都明白了,想必这位,就是那位没名没分的温仪夫人了,听说曾经是陛下的嫡妻,私下不少议论,都说是个人老珠黄的,可看她这模样,说是十六七的少女都有人信。
  只那说话的声调和神态,慢悠悠的,掺着几分干净的禅意。
  “魏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容凤笙也看到了魏宣烨,颔首道。
  刘辰见魏宣烨低眉敛目的,冷着一张脸,忍不住撞他肩膀,“魏大人,夫人同你说话呢。”
  这妙妃昏迷不醒,他们这些太医,在宫中当差,还不是看宫中贵人的眼色行事,说不准,下一个受到盛宠的便是这位了,可千万不能怠慢了人家。
  魏宣烨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将手笼在袖中,一揖到底。
  “微臣见过夫人。”
  容凤笙便将自己重新誊写的方子给了出去,那刘辰凑过来看了一眼,还有些惊讶,“夫人竟对药理也有涉猎,”
  容凤笙轻咳一声,“只是略通一些,”
  她其实并无兴趣,只是繁衣爱看医书,他们姊弟也时常交换着书看,是以她偶尔也看过一些。后来,她对调香一事有了些许兴趣,便也时常自己调配一些香料,俞静婉的安神香,便是她给出去的方子。
  “魏大人,我昨天趁夜翻了古籍,细细对照,重新写了一份安神香的配方,大抵不会出差错了。”
  她赧然一笑,“年岁久远,我将那一味药材的名字搞混了。到底是学艺不精,魏大人倒是一眼就看出了纰漏,叫温仪好生佩服。”
  “这些药材自然是都有的,”刘辰顿时打起精神来,宫里的嫔妃他可都是见过的,但是这样容色的倒是头一个,说不准就是下一位贵妃娘娘,顿时打起了精神来。
  他招呼着药童去取药,自己拿出一个算筹,噼里啪啦地算了起来。
  容凤笙便看着他们各司其职,反倒是魏宣烨有些清闲。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他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手,冲她摊开掌心,修长的指节间,还有微末的药渍,他这是?
  容凤笙有些疑惑,便见那张淡色的唇上下一碰,“诊金。”
  容凤笙摸了摸腰间,顿时尴尬了。
  想了想,只得褪下手腕上的一根银镯子,“出来的匆忙,身上未带现银,不知此物可否抵偿,下次我再来赎回。”
  那镯子还带着她的体温,就像与女子的肌肤相触,魏宣烨立刻将镯子放了回去,“不收。”
  不收?这怎么行,容凤笙为难地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刘辰。
  “哎小臣来收着,小臣来为夫人保管。”
  说着便要将那镯子给拿走,谁知半道里,却被一只手给截走了,“既然如此,还请夫人速速带现银来,将镯子赎走。”
  魏宣烨用一块手帕,将那银镯子包住,方方整整的。帕子的边角绣着青莲的纹路,隐隐散发着药香。
  容凤笙看了一眼,将碎发别到耳后,微微一福,“多谢大人宽限。”
  她唇角笑意真挚,美如春花秋月。
  魏宣烨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开,“夫人还是请回吧。”
  “马上便到了太医院开院的时辰,此处外男甚多,恐与夫人名节有损。”
  容凤笙拿起包好的那些药材,点了点头。
  待那纤袅的身姿远去,刘辰却凑到他身边,啧啧叹道:“不愧是大兴皇族第一美人,往常怕是烧高香,都不能见得一面。今后怕不是,常常都能见到了?那般姿容,实在是叫我等见了,神思不属啊。”
  魏宣烨指节扣着一根石杵,在他面前的算筹上一敲。
  叮的一声响,“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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