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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雀翎——by杳杳云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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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哼一声,“他们都想让您死。”
  容凤笙默了默,柔和道,“人群里还有孩子,他们甚至不知我姓甚名谁,是善是恶。”
  少年面色漠然,根本不理解她在执着什么。
  他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他转过身去,“既然如此,您便当琼今日所为是疯了吧!既然恩情已还,今后我们两不相干,各走各路,您请自便。”
  说着无情的话,垂在身侧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容凤笙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你知不知道,我最担心什么……”
  一阵气血翻涌,她捂住唇,压低声音道,“我最担心的,是你啊……”
  忽地熄声。
  谢玉京倏地扭头,脚尖一掠,将人接在怀中,见她口角血丝鲜红,双眼紧闭,竟是昏迷过去。
  他嘴唇抿着,将人小心揽在怀中。
  *
  醒过来时,眼前檀香缭绕,白纱重重。
  她躺在帐中,谢玉京坐在对面,正往胳膊上一圈圈地缠着绷带。
  “你受伤了?”

  “嗯,”他头也不抬,咬着一条绷带给自己系结,“前朝余党作祟,誓要光复大兴,剿灭反贼。我是新朝太子,首当其冲,受伤在所难免。”
  ……她这个最大的前朝余党就坐在这,听见这句,不禁很是诡异。
  ——不过,他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是了,不使点苦肉计,怕是瞒不过谢絮的耳目。
  她强撑着起身,“我帮你包扎吧。”
  “不必。”谢玉京垂眸,“您好生休养就是。”
  ……是还在生气吗?
  容凤笙细细看他,摸不清他的心思。
  这孩子越长大,就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也许视线停留得太久,他手一顿,抬眼看来。
  他的眼睛,生得很是美丽。瞳仁清透如两丸乌珍珠,睫毛纤长如小扇,此刻正微微抖动。
  “您看我做什么?”
  容凤笙笑笑,避而不答,转头打量四周,“这是哪儿?”
  “我的私宅。这段时间您就住在这边。此处很安全,不会有人来打扰您。”
  见他起身要走,容凤笙连忙掀开被子,翻身下来,“你去哪里?”
  却忘了自己在地牢关了几天,缺水少粮,又在祭神木上绑了那么久,双腿亦是酸软得不行,还没反应过来就直直往前扑倒。
  脸庞,正对着那尖锐的桌角。
  她心头呜呼哀哉,眼看就要破相了,却被一双修长的手臂稳稳接住。
  一抬头,少年眉毛紧蹙,几乎拧成一个川字,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三岁小孩,估计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鲁莽。
  “谢谢。”
  他慢慢地松开手,却仍旧皱着眉看她,声音平淡不带丝毫起伏,“走路小心点。”
  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教训,感觉有点怪怪的。
  口吻,还跟自己以前教训他的时候差不多,那就更奇怪了。
  容凤笙眨眼,刚想问他要去干什么,他却忽然蹲下身来。
  绛红色的衣摆在地面上铺开,乌发垂落,皮肤白皙,眼睫乌黑纤长。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你做什么?”
  她惊讶,就要往回缩,却被他制止了,谢玉京拿起放在一边的鞋子,低声道,“抬脚。”
  容凤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赤着脚,顿时尴尬得脚趾微蜷,脸热阻止道,
  “咳,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脚踝还握在谢玉京掌心,而他肌肤偏冷,一股凉意透过皮肉传来,舒服得让人想要喟叹。
  她没有想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上面,只觉得不好意思。
  在她眼里,谢玉京还是那个拉着自己衣角、黏着她的小孩子,压根没被划分进男子的范围中去。
  要真论起来,小的时候,遗奴还给她洗过脚呢。
  “您自己能穿么?”
  他嘴角微挑,像是成心要看她笑话似的。
  容凤笙沉默了。
  她被绑在那祭神木上太久,就连弯腰都很困难,更别说自己穿鞋了。
  见状,谢玉京也不多说什么,继续动作,“鞋子是新的,可能会有些磨脚,您走路看着一点。”
  “知道了,啰嗦。”
  容凤笙嘟囔,谢玉京微嗤,扶着她的脚踝,将鞋子套进。
  鞋面上绣了朵莲花,花蕊上缀着珍珠,个头圆润,色泽饱满。粉的荷,衬着莹润的珍珠,倒是分外精致。
  容凤笙低头看着,起了点调侃的心思:
  “……我忽然觉得,吃点苦,倒是值得的,”
  “能让太子殿下亲自为我穿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福气呢。”
  “您还有心情打趣,想来是没吃够教训?”
  谢玉京淡淡道。
  容凤笙手指搭在他肩上,有些讪讪,“这你就冤枉我了。那种事,我可不希望再体验第二次。一旦死过一次,就会更加珍惜这条命,殿下说是也不是?”
  他手上忽然一重。
  针扎般的刺痛传来,她惊呼一声,膝盖一软,便向下坠去。
  而他伸出手,将她稳稳捞住。
  “你……”
  他起身,对上她有些惊讶的双眼,握着她的指却没有松开。
  而是慢慢地往下移动,牵住了她的手。
  五指缓缓插.入她的指尖,将她扣紧在掌心,像一条蛇缠住了它的猎物。
  容凤笙一颤,少年却是一脸的若无其事,“我陪您走走。”
  容凤笙有点别扭,可自己确实行动不便,而且,他小的时候,她不就时常这么牵着他么?
  现在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表现得太抗拒,反倒显得小题大做。
  也就没提出异议,笑着颔首道,“那就有劳你了。”
  她笑得温婉,半点都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抿唇,指骨收得更紧,却没说什么。
  庭院里薄雾未揭,寒意沁人。
  不远处种了一池荷花,树荫摇曳,翠浓红斜。
  走着走着,容凤笙发现了古怪,这个地方,竟然与她幼时所居芳华殿,布局极为相似。便是池塘边的柳树,都是一模一样,就好像是缩小版的芳华殿一般……
  容凤笙看了谢玉京一眼,被他牵着走到树荫下,半晌,轻声开口,“你不是还有事吗,去忙你的吧。”
  “不急,”谢玉京松开她,盘腿坐在树下,眼底有淡淡疲惫。“很久没有陪您走一走了。今日春光难得,就当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容凤笙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遂莞尔,“好吧。”
  她看着少年的侧脸,阳光给他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真的长大了啊。
  “魏华公主,在丞相府,”
  忽地,他唇瓣微启,下颌线条干净明朗,“有人构陷她与前朝余党有所勾结,导致动.乱发生。父皇大怒,将她交给了荆幸知处置。”
  “荆幸知……”
  容凤笙蹙眉,“此人睚眦必报,且手段阴狠,灵允那样说他,我怕……”
  “不必忧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像是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从袖子里,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手指。
  “这样一来,您又欠我一条命了。”
  从这个角度看去,少年凝睇含笑,竟是无端勾人,容凤笙一惊。
  再一看,他又是寻常模样,好像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只是她的错觉。
  ……
  连续几日,谢玉京都不在府内。
  不过他说此处绝对安全,不会有人打扰,倒是托大了。
  容凤笙正在午后小憩,一位不速之客却找上了门来。
  他摘下斗笠,露出脸的那一瞬间,容凤笙便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惊讶不已。
  “季无赦……”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繁衣的御前侍卫,季无赦,如今已是朝廷的重大通缉犯。
  季无赦出身云寰境,武功极高,便是守卫森严的皇宫,他也来去自如。
  当初,也是他亲授谢玉京武艺,算是他半个师父。
  而谢玉京最想防的人,也是他。
  可铁桶一般的重重护卫,到底是没有防住这个沉默高大的男人。
  他带来了哀帝的遗旨。
  看过之后,容凤笙将那份黄纸放在烛火之上,焚烧干净。
  脸色有些难看。
  “顾仙菱在宫中……”
  繁衣将她保护得那样好,那些阴谋算计,没有半点殃及到她的身上。
  季无赦一句保重都没有,便运起轻功离去。
  与他来的时候一样,无声无息,没有惊动府里的任何守卫。
  此人武功,怕是如臻化境,当初在皇宫做侍卫的时候,不知藏拙多少……
  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重重屋檐后,容凤笙站在廊下,一抬头,望见浓稠得化不开的天色。
  *
  祭神台被炸毁一事,震惊朝野。
  只不过处理的结果却差强人意,只抓了几个前朝余孽,还有他国探子上去,便再无后续。
  而那作为祭品的罪人,也没了踪影。
  御史台上书弹劾,道是丞相与刑部尚书监管不利,才导致事故的发生。
  立刻又有人跳出来指摘东宫,明里暗里,说是谢玉京故意干扰祭典。
  两拨人吵得不可开交。
  陛下冷眼看着,就在骂战即将愈演愈烈,太子殿下如同往常一般,慢条斯理站了出来当和事佬。
  别看他年纪小,那和稀泥的功夫,一点也不逊色于那些老家伙。
  那副翩翩玉郎、侃侃而谈的模样,令刑部尚书感到十分不适。
  要说爆炸一事,与此人没有半点干系,他是一个字也不信。
  苦于找不到证据,有滚滚浓烟,还有暴.动的人群作掩护,竟一时间无人得见,究竟是谁带走了温仪长公主。
  当时,太子在侍卫的掩护下,早早便钻进了马车。
  他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刑部尚书猜不到,谢玉京早就让人易容成自己的模样,算准时机,在爆炸发生的第一时间,便出来顶替。
  刑部尚书拄着拐杖,摔掉了门牙,就连说话都漏风,惹得同僚无情嘲笑。
  荆幸知伤得更加严重,一时半会儿,竟起不来床,丞相府里天天鸡飞狗跳。
  陛下脸色阴沉。
  各罚了太子、丞相还有刑部尚书一年的俸禄,此事便告一段落。
  虽有人不满,却不敢再惊扰圣听。
  自从静妃死后,陛下的精神状态便不是很好,常常迁怒于人,动辄打杀。
  宫门内外,人人自危。
  ……
  谢玉京下朝回来时,容凤笙正站在廊下。
  面庞秀美,被灯笼的光笼着,散发出莹润的光。
  乌发散在肩侧,愈发显得温婉动人。
 
 
第4章 004   赤子之心?
  004
  容凤笙一眼就看见了他。
  少年身形挺拔,俊逸贞劲,巍然若鹤。
  一袭广袖飞肩圆领襕衫,红色内搭露出一线,衬得下颌如玉,肌肤雪白。
  额心朱砂如同雪地寒梅,一望无际的空白中只缀一点鲜红。
  与她目光接触,少年垂眸,回避了她的视线,“母亲。”
  又道,“您站在这里做什么。外面风大,快些进去吧。”
  容凤笙打量他好一会,方才含笑说道:
  “我坐不住,想着也到你回来的时辰了,便出来等着,正巧,远远就看到你了。快来用饭吧。”
  她面上施了薄薄的脂粉,愈发显得端庄娴雅。
  眉目温柔,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她的眼睛里。
  他心下微动,想要上前,却忽然止住步子。
  “怎么了?”
  容凤笙回眸,见他在原地一动不动。
  迎着她困惑的目光,谢玉京扬起脸,笑得温和:
  “您先进去,容我去换件衣裳。”
  容凤笙知他素来爱洁,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谢玉京转身便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无巳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黑衣黑发,就像是少年的影子一般。
  他知道,太子殿下并不是洁癖发作,而是要去清理身上的血迹。
  半个时辰前,地牢之中,一位“前朝余孽”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认真计较起来,太子还要叫那人一声世叔。他小的时候,这官员还曾抱过他。
  他刑讯的手段骇人听闻,无巳就在阴影处,看着少年平静地进行完全程。
  从审问,到用刑,听着那人如疯狗般恶毒的诅咒,他始终面带微笑,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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