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浓情——by轻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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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总。”
“王经理。”于峥显然也刚从其他地方结束了一场过来,拎着西服挂在臂间,“你怎么也才到?“
王骁歧告诉他,“有个小应酬。”然后礼貌让道给他先走。
于峥看了他一眼,顺手往西装裤内一插,“今天演讲不错。”
王骁歧谦虚,“谢谢,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了。”
两人站着就此聊了会儿工作,突然有有几个人从餐吧里勾肩搭背地出来,没走几步其中一人就吐了,直接吐在了路边。
于峥顺着那几个人看了看餐吧闪烁的门头,笑着问了句,“这地方,是我们小许挑的?”
王骁歧长身背着光,声音清清淡淡道,“不清楚。”
于峥手机忽而作响,他跟王骁歧打招呼,“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王骁歧示意请便,于峥便举着电话往边上走远了些。
餐吧里,大家还在玩。
自一次失误后后好像打开了什么口子,许意浓后来又叫错了几次,接连几杯下肚,她觉得不对劲了,那些酒虽然被饮料稀释了,但后劲很足,一旦上头脑子就开始发沉,再加上餐吧里面暖气开得足,人群越来越多,整个人胸闷气短。
乙方的人也叫错几次,左畅像抓着机会抢问,“王经理平常有些什么爱好?”
王经理王经理,一晚上她全是围绕这一个话题。
祁杨喝酒前先用矿泉水漱了个口,用臂膀碰了方洲一下,“这题你来?”
方洲晃晃酒杯,“我们老大的爱好啊。”他语调拖得又长有慢,思忖片晌又幡然醒悟,“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翻英汉词典!”
甲方几个男孩忍俊不禁,嘀嘀咕咕,“英汉词典有什么好看的?”
左畅也一脸不信,“真假的?”
方洲啧一声,“骗你干嘛。”手回推祁杨一下,“不信问他。”
祁杨荡漾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妹妹,有些人的爱好就是那么千奇百怪,他爱好确实是看英汉词典,没事就翻,都快翻烂了,不然你以为他今天凭什么能站在台上用英语出口成章?”他把酒一口闷了,再看左畅调侃,“这世上你不懂的多了去了,尤其是男人。”最后两字他加了重音。
左畅脸一热,唬他一眼,许意浓一言不发地听他们在耳边嗡嗡嗡,酒精有些上头得难以再坐下去,她觉得自己急需去外面喘口气才行。
于是找了个借口,“我去趟洗手间。”
左畅问要不要陪她去,她站起来说不用,径自离了席。
自然是在去厕所的途中调转了方向去了门口,一到外面就有风吹来,吹得她长发飘散,却也没缓解多少,酒后劲足,她只觉头重脚轻,想找个支撑物靠一靠,于是用手扇着脸顺着光源往前面路灯走。
心里暗忖着:她一堂堂甲方,酒桌上居然没玩儿过乙方,到底还是低估他们了。
她朝着路灯走去,脚底越发有点飘忽,像踩在了棉花上,一时竟使不上什么力来了。
还在外面站着的于峥起初只瞥到一个身影从餐吧里出来了,只当又是喝多了的人,待人近了才发现是许意浓。
他一看到她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是喝多了,而她不知是不是已经看到了他们,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她脚下一绊差点摔着,他下意识地迈步过去要去扶她,可还没触碰到她,她已经与他擦身而过。
于峥保持听电话的动作一滞,转过身去,只见刚刚还有些走不稳的许意浓直线般地走向了王骁歧那里,最后在他面前定住。
昏黄路灯下,她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却能看到王骁歧笔直站立,正一动不动耷眼注视着她。
上头后的许意浓脑子里如同浆糊般粘稠,却在看到前方的一道身影后回到了某个记忆点。
那是大学里帮辅导员庆生,那天大家情绪高涨都喝了酒,许意浓看在老师的面子上,男同学怂恿她喝酒的时候就没拒绝,谁知一喝便喝光了一瓶啤酒。
那啤酒度数不低,最后散场的时候她走路开始发飘,刘爽她们要扶她,她却逞强说,“不用不用,我好着呢。”
正走着,齐欢突然来了一嗓,“哎哟浓哥,你家老王来了。”
许意浓还以为她在骗她,嘴上嚷着,“哪儿呢?哪儿呢?你们别骗我啊!”
刘爽把看反方向的她调正,她再往前一看,王骁歧真的活生生站在那里。
瞬间她傻不拉几笑得无比开心,因为那段时间他在忙什么比赛,已经很久没见面了,现在看到他来了她更加不要刘爽她们扶了,只想快点到他身边去。
她双手往外一扬,让她们散开,“你们都给我让开,我,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刘爽笑她,“那你走,走个直线到你老公那儿去,别走歪啊!”
她一只手往腰上一撑,“走就走,谁怕谁啊。”另一只手指着脚下的路,“我现在就走直线啊,你们可瞧好了,我肯定……”打了嗝再继续,“肯定走直线到我老公那儿!看好了都!不要眨眼睛!”
齐欢催促,“屁话那么多,你倒是走啊你。”
她就真的走了,可只有她自己觉得是直线,在其他人眼里简直是歪七扭八,晃晃悠悠,乐得刘爽齐欢那叫个前俯后仰,拍手称绝。
中途王骁歧要过来,还被她喝住制止,“老公你别动,我能过来的!我马上就过来了!你等等我!”
王骁歧就不动了,站在原地等着她。
路灯下,他的影子被昏黄的光拉得老长,安静地等待着前方那个一定会到的傻瓜。
……
此刻,许意浓仰着头王骁歧却没低头,灯光就闪耀在两人头顶,他个高,即使暖色调也照得她一点儿看不清他的脸,只剩个轮廓。
她就仰头望着,突然咧嘴一笑,眼底倒映着路灯的微光,她说,“我走过来了。”
他不说话,她一点一点地挪着小碎步靠过去,倏地,双手往他西服口袋里一放再一收。
那些动作、话语与多年前重合。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圈抱着他闷声,“你看,我走过来了。”又打了个嗝,却是心满意足的低喃,“你多远我都能走过来的,笨笨王……”
长街流光,汽车飞驰,行人们步履匆匆,画面犹如定格,直到一阵凉风袭来吹乱了他们的衣角与发丝,王骁歧终于动了,他脱下西服披挡在她脑袋上,而后长手一伸将她打横抱起,拦下一辆出租车带她消失了。
一切快得仿佛就发生在一瞬间,还站在原地听电话的于峥仿佛彻头彻尾成了一个看客。
第22章
感觉自己的头发在被轻抚,脸也在跟着什么震动,许意浓就这么被吵醒了,意识还混沌着,她又在一阵左颠右晃中开始肚子翻江倒海,突然她整个人挣脱着弹坐了起来,她低着头,双手扶着前面的座位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忙喊,“哎哎哎!姑娘,麻烦你忍忍啊,可千万别吐我车上,我一会儿还要接单的!你吐了我今晚生意还怎么做啊!这段修路所以路上坑坑洼洼,开过了就好了啊,再忍忍啊!”
她听到后强忍着难受狂捂着嘴。
蓦地,左侧的车窗被滑下了,风缕缕吹进狭小的车身中,吹乱了她的长发,她侧首,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夜色随着车的行驶在飞掠后退,车身屏蔽掉了这个城市的喧闹与嘈杂,他一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曲缩着,静静地坐在那里,与外面张牙舞爪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只有那间隔不断的路灯,在他脸上明一阵再暗一阵地交错。
她凝了会儿,迷梦的双眼闭上再睁开,反复两次后她嘟哝出声,“是你啊……”
他好像是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只是她的幻听而已,车身又猝不及防颠了一下,反胃的感觉再次从身体里的某个角落一涌而上,她赶紧双手扒拉着窗沿,把头伸了出去。
冷风从头灌进脖子,渗透到她衣下的皮肤,那透心的凉爽之感感像是在刹那间打开了毛孔,也舒展了四肢百骸,让她如获新生般地将那吐意再次压制了下去,她不由贪恋这种感觉,于是继续趴在车窗上,把下巴往手背上一撑,尽情享受着车外的清风拂面。
司机急死,“哎哟姑娘,头别往外伸啊,不安全的!”
她懒洋洋地一动不动,脑袋里还是晕晕乎乎的,两个眼皮又开始打架,倏地,耳朵里传来他的声音,“不会有事,我看着。”
接着司机机叽里呱啦又说了什么,他只说,“不好意思。”
莫名地心安了,她踏实地把眼睛重新闭上,只剩光感在前面晃。
直到车子驶入一个隧道,世界骤然陷入暗淡,光感微弱,它仿佛是个时空隧道,带着她和记忆一道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一年纪昱恒参加全国高中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荣获一等奖,优异的成绩高二就被保送入A大,一夜之间轰动了全市,市一中特地把学校的名人堂空出一面橱窗,贴上了他自入学以来取得的骄人成绩和各大参赛奖项,又附上了他学生证上的清隽照片供学弟妹们膜拜,简直横扫千军倍儿有排面。
那会儿她才在市一中的初中部,课上听到老师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呐,要是没有你们纪学长那脑子跟天赋,就给我安安分分地好好听课!”
后来但凡一到全市统考就看到真有同学对着那橱窗里的名人堂拜着,“各位师兄师姐在上,请受学弟一拜!求保佑我这次进全市前一百名啊。”
而许意浓每次经过那面橱窗,看到被贴在里面的纪昱恒她就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许意浓的名字和照片也一定要出现在这名人堂上!
为了早起方便,她一直是短发,秀气与英气并存,只是初三的某个课间,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们也不知谁冒出一句,“你们不觉得我们班许意浓跟那个光荣榜上的纪师兄长得很像吗?”
大家都扭过头看她,开始讨论,“真的诶,简直异曲同工。”
她赶紧闷下脑袋躲开她们视线,她好不容易逃脱了总让她带试卷回去的小学老师,好不容易脱离了表哥是纪昱恒的“光环”笼罩,可不能再在中学里跟纪昱恒扯上半毛钱关系了,于是面对同学们问她跟纪学长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质疑时她都极力否认没有,并且从那以后她就开始留起了长发。
她是许意浓,她要做自己,而不是永远前缀加上学霸纪昱恒的妹妹这几个字。
头发刚长到耳垂的时候,她终于有点儿女生的样子了,那天阳光甚好,照得她心情也不错,于是从衣橱里挑了一件当时风靡一时的韩剧女主同款彩虹毛衣,然后骑着自行车美滋滋地上学去了,她的车是一辆赛车,还是纪昱恒的坐骑,因为觉得挺酷炫,纪昱恒一上大学就被她拿过来征用了,谁知道今天才骑了一会儿她就越来越吃力,意识到不对劲,下来一瞧才发现是后轮胎扎了钉子漏气了。
她自认倒霉,只得推着它到附近车行先去补胎,这一耽搁下来她上学险些迟到。
她加速骑着补好轮胎的自行车,风驰电掣地来到学校,可早读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学生们都准时进了教室,校门也在铃声中缓缓关闭,仅剩下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她脚下一个猛踩,卡着那道缝飞一般地骑了进去,速度快得门卫大叔都没看清人脸,只在后头边追边喊,“嘿!你这丫头哪个班的啊?迟到了还往里闯,学校里不允许骑车!快给我下来!”
傻帽才会乖乖停下来,她左拐再右拐进入了教学楼区,一路骑到了学生车库才下来,她放停好自己的车再锁好,往教室一路狂奔。
谁知道迎面遇上一个比她更慢的,那人一席黑色连帽卫衣,单手推着一辆极其酷炫的赛车,是在阳光下还会闪烁着亮晶晶珠光的那种,一看就贼贵。
那人呢整个身形很长,走路却慢吞吞的,明明已经晚了却不紧不慢,反倒悠闲自在得很,压根不怕什么迟不迟到。
许意浓对这个路人甲只囫囵扫了一眼就与他擦车而过,谁知没能跑出去,她像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有一股反力在拉制着她。
她转身一看,差点儿没背过去气去。
她心爱的小毛衣居然刮勾到了那人的自行车刹车把手上,随着他俩的背对而行,勾出了一大截毛线。
一时间震惊,狗血,心疼,倒霉,天雷滚滚轰隆隆,简直“百感交集”齐涌上头,今天她是踩狗屎了吗运气这么背?
相比之下那人就显得淡定许多,他把车倒推到她身旁,车脚一撑,停放了下来。
许意浓一愣,这几个意思?
他也不看她,只将下巴对着那被毛衣勾缠的车把手微微一点,提醒她,“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