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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by明开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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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濂月在沙发上坐下,往茶几上瞥一眼,《小津安二郎剧本集》,《真实眼泪之可怖: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陆上行舟:赫尔佐格谈电影》以及种种。
  周濂月说:“先吃饭吧。”
  “马上。我把这个箱子清空。”
  她穿着一件十分宽松便于活动的灰色T恤,下摆随意地扎了一截在牛仔短裤的裤腰里,头发绑了起来,露出白皙的脖颈。
  周濂月看了她片刻,起身,先往衣帽间去了。
  南笳理完手头这些东西,起身去洗了个手,坐到餐桌边去,打开那些食盒。
  听见脚步声,她余光瞥了眼,顿了顿,又抬眼去看。
  周濂月穿件灰色套头的上衣,宽松的黑色长裤,都是居家风格,她第一次见。多少中和了他这人身上的凌厉感。
  晚餐是西式,煎银鳕鱼、肉眼牛排、蓝鳍金枪鱼塔塔和一些小吃甜点,因为是外送的,有些影响口感,但整体味道不错。
  他们喝掉半支白葡萄酒,聊得很浅显,周濂月问她最近工作的事,她就汇报似的说了几句。
  “明年夏天有个独立电影展,关姐说有个拍艺术电影的女导演在跟我们接洽,希望我能去演一条十来分钟的短片,无偿的……”
  南笳不知道周濂月是不是愿意听,抬头看了一眼。
  周濂月也看她,“你继续说。”
  “我很感兴趣。”南笳补充完。
  周濂月说:“想演就去演。关秀丽是专业的,细节上你跟她商量就成。”
  吃完饭,南笳收拾了桌子就继续去整理她的那些图集。
  周濂月要再处理点工作上的事,进了书房。
  客厅有投影仪,南笳一直没用过。等东西整理得差不多了,就找到遥控器捣鼓了一会儿,将投影幕布放了下来,拉上窗帘,关上灯,开了部电影。
  纯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在既定的境况里努力维持自己一贯的生活节奏。
  看了个开头,南笳又爬起来,去厨房冰箱里找喝的。
  那里面只有圣培露和依云水。
  家里唯一的酒,是餐桌上没喝完的那支白葡萄酒,但那只适合佐餐,不适合自酌。
  换作以前,南笳已经揣上钥匙,下楼去附近的进口超市买酒去了。但前阵子关姐刚叮嘱过她,现在不能再像以前那么自由随意,出门得随时注意。
  南笳将暂停的影片继续播放,看了十分钟还是觉得不够味。
  再次暂停,起身,朝书房走去。
  周濂月自iMac的屏幕后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南笳屈着一只腿站在那儿,“我想出去一趟。”
  “做什么?”
  “买酒。”
  “想喝什么跟许助说,他会叫人送过来。”
  南笳回到客厅里,给许助发了条消息。大约半小时不到,便有人过来敲门。一身工作服的人,送来了南笳要的东西。
  南笳走进厨房,拿出一只玻璃杯,给自己调了杯酒。
  她回到客厅,在地毯上坐下,将电影调回第一帧,从头开始看。
  周濂月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暂且丢下鼠标,点了支烟。
  他起身走出书房,外面从厨房到客厅的灯全都灭了,唯一光源来自于投影仪。
  南笳抱膝坐在地毯上,转头看了一眼。
  周濂月走过来,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喝的什么?”
  南笳端起酒杯递给他,他没接,而是手指托着她的下巴将她脑袋一扳,使她后脑勺枕在他膝盖上,面朝向天花板。
  他低头来,直接尝她口中的味道。
  顿了顿,他说:“可乐?”
  南笳微喘,“……朗姆酒和可乐。”
  “不错。”他轻笑一声,低头,再度吻她,“敬海明威。”【注】
  好一会儿,周濂月才退开,手掌轻抚一下她的脸颊,“你继续。我再忙会儿。”
  十点多,南笳看完了那部漫长的黑白电影。
  等播完片尾的所有staff列表,关了电影。
  她起身,将沙发旁的落地灯打开了。
  这时候周濂月自书房走了出来。
  “看完了?”
  “嗯。”
  周濂月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看茶几上的酒还剩三分之一,端起来喝了。
  放下杯子,瞥见放在一旁的遥控器,拿了起来,随口说:“看看你的剧。”
  南笳立马说:“别当着我的面看!我好尴尬。”
  周濂月点开搜索拦,刚输入一个“D”,南笳便扑上来抢夺遥控器。
  她反应这么强烈,他倒更想逗她,拦住她,换只手拿远了遥控器,叫她抢不着,再按下一个“S”和“Y”,自动联想已跳出来《第十一个凶手》,便直接点开了。
  南笳眼看阻止不了,便起身准备先去躲会儿。
  周濂月却伸臂一把将她拽了回来,说道:“别跑。”
  哪知周濂月点开的那搜索结果,只是剧的片段集锦,第一条,也即热度最高的,就是南笳演的那心理医生作案的场景。
  南笳再度试图挣扎,周濂月将她搂得更紧。她放弃了,鸵鸟心态地将脸埋到了他背后。
  这视频开头没一会儿,就是南笳擦眼镜的那幕。
  周濂月有种微妙感,按遥控器倒回去,又看一遍。
  他微微挑眉,笑了声。
  南笳即便不看画面,也知道周濂月为什么笑,“……求求了,你自己看吧,别拉着我了。”
  周濂月偏将那帧暂停,伸手,将她脑袋扳过来,问,“这学的谁?”
  “没谁。”南笳反正闭着眼不肯睁。他总不可能强行将她眼皮掰开。
  “是吗?”
  “……”
  周濂月追问:“你自己觉得几成像?”
  “一点都不像!”
  即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周濂月笑得胸膛微微振动。
  他放了遥控器,伸手,将她一只手拿下来,手掌拊着她颈侧,叫她脸颊朝向自己,盯着她看了会儿,平声说:“现在这样不挺好吗?”
  她那股劲儿好像回来了一点。
  南笳没听懂,抬眼看他,却只看见镜片后他深不可解的目光,“……什么?”
  周濂月没答,作势要再去拿遥控器继续播放。
  南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求你了,你想看就自己一个人看吧。”
  “拿什么求我?”他故意问。
  “……什么都行。”南笳趁机拿过遥控器,一下将电视关了。
  “什么都行?”周濂月目光一时更幽深几分,一手扯出了她塞在裤腰里的T恤下摆,另只手按在她脑后,垂首凑近,呼吸与呼吸交换,似乎还有朗姆酒的气息。
 
 
第29章 (星星接连亮起)
  酒精制造出一些眩晕感,让南笳觉得在水中潜浮,落地灯穿过观叶植物投在墙面的影子,像是随水流而轻轻招摆的藻荇。
  一切都缓慢而温柔,就连呼吸,似乎怕惊扰一个浅浅的梦。
  直到南笳按捺不住地请求,然后潜流才变得湍急,搅乱宁静,掀起漩涡,思绪随之被卷入其中,梦也癫狂起来。
  南笳洗完澡,吹干头发,走去门口跟周濂月说可以去洗澡了。
  周濂月应了一声。
  南笳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回到卧室,点燃一支无花果味的香薰蜡烛。
  周濂月走了进来,原是准备进主卧的浴室,瞥见什么,脚步一顿,看向床上,欲言又止。
  他先前只进了衣帽间,没细看——床上南笳睡的那边堆了好些毛绒玩具,此刻被她抱在怀里的,是一条半人高的毛绒鲨鱼。
  周濂月说:“不嫌挤?”
  南笳顿了下,“……你要是觉得挤我就拿走。”
  “你高兴放着就放着吧。”
  周濂月洗完澡出来,将摘下的眼镜放在床边柜子上,在床沿上坐下,打开了柜子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药瓶。
  南笳看一眼,猜测那应该是助眠的药物。
  他旋开盖子拿出两粒,朝着她这边扬了扬下巴。
  南笳会意,将自己这边的水瓶递过去。
  周濂月就水服了药,便躺下来。
  南笳还在看书,就问,“要关灯么?”
  “你不还要看书?留着你那边的。”
  南笳撑起上身,将顶灯揿灭。她趴下,手臂撑在床上,翻着摊在枕头上的一本书。
  头发垂落下来,将她侧脸挡住。那灯光是浅黄的,比霜天里的月光要再柔和一些,微沉的呼吸声,一切都无比静谧。
  周濂月伸手,将她的头发捋过肩头,“在看什么?”
  南笳举起封面给他看,《毫无必要的热情》,封面图片是一片苍绿森林。
  “机场候机的时候买的,冲着封面好看。”她说。
  话音落下,她微微地抿住唇,转眼看向他,那神色瞧着有几分紧张。
  周濂月瞬间领会到她为什么紧张。
  她是怕他又要强迫她读书。
  周濂月不再说什么,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南笳怔一下,因为无端觉得这动作有些安抚的意味。
  周濂月平躺着,手臂轻搭在额头上。
  他闭着眼睛,听见一切都是寂静的,寂静里有书本合上的声音,窸窣的声响过后,紧接着细小的“啪”的一声,是灯关上了,最后她“呼”地一下,吹灭了蜡烛。
  闭眼亦能感知到,空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周濂月翻身侧躺,伸臂搂住她的腰,她颈间肌肤温热,带着阵甜柔的香。
  兴许是他的呼吸拂进耳朵里,她缩了一下。
  周濂月脸往旁侧了侧,手臂收得更紧,“别动。”
  南笳起初觉得不适应,想等着他睡着以后再挣脱开。
  可闭着眼,思绪渐缓,倒是直接把自己给等睡着了。

  ——
  南笳觉得,自己和周濂月的“同居”是非典型同居。
  他们的作息过分不同步。
  她每天起床、出门和到家的时间都不固定,随工作安排灵活调整。
  而周濂月基本是早出晚归。
  她此前想象不到,坐到周濂月这位置的人,居然还会这么忙。
  有时候她跟周濂月一起吃早餐,听着他免提接听的电话里,许助汇报行程安排,每天都是满满当当,名目繁多。
  部门会议、董事会议、和意向投资团队的接洽会议、酒会、论坛、应酬、出国考察……还能挤得出时间去游泳、打壁球或陪某位老板打高尔夫,甚至于还能保证每周至少两次去探望周浠。
  是以,南笳跟周濂月大块相处时间并不多,一般只能一起吃个早餐,晚上他到家通常都很晚,要么南笳已经睡了,要么正准备睡。
  偶尔一次回来得早一些,才能一起吃晚饭,很随意地聊一聊,以及上床。
  南笳算是理解了他之前为什么常住酒店,老实说,这样的作息反倒是住酒店更方便。
  周濂月入睡很困难,如果不是累到极点,就需要借助药物。
  药物能够保证他深度睡眠的时间更久一些,如果是自然入睡,则会很容易被动静吵醒。
  结合他那繁忙的日程表,南笳很难想象,人不会崩溃吗?
  还是说成功人士的身体素质和意志力就是要异于常人。
  有一次,南笳忍不住表达了这样的疑问。
  他目光穿过眼镜扫过她的脸,轻笑一声,说我身体素质好不好你不知道?
  这非典型同居,没有南笳以为的那样难捱。
  她隐约觉得这种朝夕相处确定了某种“稳定”,或者说某种平衡,就好像随意乱搭的积木塔,明明基础不稳摇摇晃晃,可因为各个受力点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致使它暂且没有坍塌。
  ——
  南笳生日在8月23日。
  生日前两天,周濂月就到东城出差去了。
  南笳问过许助,得知周濂月在她生日当天应当是不会回来的,22号晚上,就放心大胆地叫上一众朋友去喝酒唱K。
  那包间包了通宵,剧团的那些新进来的年轻朋友不得了,连唱四五个小时一点不累。
  南笳等到凌晨,吹过蜡烛、吃过蛋糕之后就彻底嗨不动了,抱着陈田田躲在角落里睡觉。
  听说人一过二十五岁身体机能会日渐衰退,她深以为然。
  陈田田的未婚夫彭泽走过来搡搡她们,说不行就回去睡觉吧。
  两人打着呵欠爬起来,南笳跟其他朋友们打声招呼,就跟着陈田田撤了。
  彭泽叫了部专车,南笳跟陈田田头靠着头坐在后排,继续睡觉。
  车开到半路,南笳的手机响了。
  她打着呵欠,将链条包拽过来,拿出手机一看,周濂月拨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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