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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by明开夜合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5

  首演那天,周濂月行程排得极其密集。
  周浠生怕他放她鸽子似的,一天打了三个电话。
  最后周濂月推掉了一两个应酬,在办公桌抽屉里拿上那门票,赶在开演之前到了赶到了北城大剧院。
  他跟周浠约好了在停车场碰头,料想人已经到了,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她人在哪儿。
  周浠:“哦,我没来。
  周濂月:“……”
  周浠笑嘻嘻说:“只许你放我鸽子,不许我放你鸽子吗?你既然去都去了,就进去看看呗——可千万别选笳笳那条线哦。”
  周濂月平声说:“无聊。”
  周浠:“嘁。”
  便挂断了电话。
  天将要完全黑了,只剩几缕灰紫色的霞光。
  周濂月披上外套,下了车,背靠着车门,点了支烟。
  直到一支抽完,他将烟灭了,伸手,摸了摸口袋,票还在里面。
  顿了顿,大步朝着检票处走去。
  ——
  南笳排练了一周,虽说大部分台词都还有印象,但很久没演了,又是这样的大剧场,依然难免有些紧张。
  她在自己微博上转了首演的宣传信息,没多久,票就卖光了。
  想到今天来看的怕有一大半是自己的粉丝,南笳就更紧张。
  《胭脂海潮》讲述了三位都市女性的爱情与生存故事,果女、茧女和海女,既是独立的三个人,亦是一个女人人生的三个不同阶段。
  南笳饰演茧女,一个在爱里处处碰壁,既封闭自己,又渴望真正被爱的女人。
  她上场前习惯独自一个人,避免与任何人交谈。
  后台休息室里太吵闹,她自己去洗手间里抽了支烟,直到临近开演,方回到休息室。
  三位主演于舞台中央同时亮相,而后走向各自的房间,观众可任选其一,进入开放式的房间,也可在中途随时离开,去往另外的房间。
  茧女的故事开始,是躺在房间角落的浴缸里。
  南笳闭着眼睛,屏住呼吸,憋气。
  直到完全憋不住,她睁开眼,大口呼吸,似从水底浮上来。
  她跨出浴缸,朝餐桌走去。
  那所有围在浴缸边的观众,也一块儿随她移动。
  她坐在餐桌边,垂着头,不再动了,像一尊完全静默的雕塑。
  渐渐地,有观众失去耐心,离开去了别的房间。
  五分钟过去,南笳抬头。
  她愣了一下——
  侧前方站着周濂月。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薄风衣,一手抄兜,昏暗的灯光里,轮廓黯淡,却存在感十足。
  刚出浴缸的时候,她没有特别注意,周濂月是那时候就在了吗,还是刚刚进来的?
  职业素养使南笳没有多想,立即回到了角色里。
  她伸出手,按照设计的互动环节推进,“谁有火吗?”
  有人预备行动,周濂月却抢先了一步。
  他摸自己口袋,才想起安检的时候明火都已收缴,便顿了一下。
  南笳低头,“你要给我打火机吗?我的烟已经打湿了,点不燃。我需要火,你有火吗?我想穿过黑暗,去找我的朋友。听说城市大面积停电,路上已经没有灯了。”
  她站起来,朝他伸出手,“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周濂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递上来的手是冰凉的,带一点点薄汗,有种水底藻荇的湿滑感。她穿一件纯黑色的连衣裙,将她从头罩到了脚,一头长发披散,额前也盖着长长的刘海,整个人苍白如一缕幽魂。
  她牵着他走出了门,在昏暗的路上游荡。
  遇到了许多男人,和他们发生关系,又和他们分手;遇到了果女和海女,与她们短暂交际,又各自分别。
  故事发生时,她松开他的手。
  在前往下一段故事的路上,她再度牵住他。
  最后,三位女主在广场中央的一盏熄灭的路灯下相遇,三人背对背而坐,各朝向一个地方。
  南笳抬头,看向的是周濂月站立的位置。
  周濂月知道,这必然是戏剧设计的一部分。
  然而,当剧场所有的灯光只落在广场中央,其余人都如灰尘一样隐匿了,他仍觉得,这世界只剩下她和他,她的话都是对他说的——没有给她想要的火,却陪她走了一路的人。
  她开口:“我需要火,你有火吗?我想穿过黑暗,去找我的朋友。听说城市大面积停电,路上已经没有灯了。这是我找到的最后一盏灯,可它也是暗的。你试过在三点三十七分的时候醒来吗?你坐在空旷的房间里,你想把鱼缸里的金鱼塞进喉咙,你想生吞所有的玻璃弹珠,你拿手触碰发烫的电灯泡,你把自己沉在浴缸想象那是海。你用完了他送给你的口红,你读他给你写的信,你拨打空号的电话号码……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回来了。你知道,爱是痛觉。”
  后续是另外一位女主的独白,周濂月已没再听进去。
  当所有的声息都消失时,所有的灯光也灭了。
  寂静又黑暗。
  没有人出声,也无人走动。
  大家好像都被困在了彻底的黑暗里,变成尘埃而渐渐消失。
  周濂月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低头看了一眼,按亮了自带的手电功能。
  他没将手机举起来,但这作为唯一的光源,立即吸引了全场了目光。
  有人发出轻轻的“哇”的一声。
  片刻,其他的观众纷纷效仿。
  一颗、两颗、三颗……
  无数的手电,将空旷的广场点亮了。
  这完全不在设计之中,南笳和陈田田以及另一名主演都愣了一下。
  彼此对视一眼,她们三人站起来。
  陈田田指向出口的方向,临场发挥:“那边就是去远方的路,请你们带着火过去吧,我们会跟上来。”
  南笳看见所有人都往外走,唯独周濂月站在原地没有动,有人经过他时,将他的胳膊撞了一下。
  他径直地看着她,目光如月光一样清冷而幽寂。
  南笳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茧女,还是她自己。
  那目光逼得她也不得不梦呓般地说道:“请你去远方等我,我们在有火的地方相见。”
  周濂月收了手机,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出口处走去了。
  南笳抓住了陈田田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后台。
  穿过走廊,回到了休息室。
  所有演员都在感叹——
  “演这么多场了,第一回 有人开手电。”
  “绝了,最后那一下简直是行为艺术。”
  “不愧是田田,临场发挥那一句也没出戏。”
  南笳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陈田田抱着她嚎啕大哭,她是编剧也是主演,陪着这话剧一场一场过来,最后点亮手电的这一下,对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原故事结尾就是个极度低沉的开放式结局,三个女人依然辗转一圈之后,依然要不停地挣扎求生、求爱。
  但有人回应你,别怕,真的有火。
  南笳安抚了陈田田好久,她才冷静下来,抽纸巾擤鼻涕,“我说,周总不是你找来的托儿吧?”
  南笳:“……”
  换掉戏服,摘掉假发,南笳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大家要去庆祝首演成功,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自后门离开了剧场。
  有观众在门口蹲点要签名和合影,大家一一满足了。

  群里有人发了吃夜宵的地址,离得不远,大家准备步行过去。
  南笳拐个弯,刚准备走,看见斜对面路边停了辆车。
  她顿了顿。
  周濂月靠着车门站在那儿抽烟,那神情看着似乎并不是刻意在等谁,在南笳看过去的那一霎,他抬起头,与她目光相对。
  陈田田也注意到了,跟着停步。
  她松开了南笳的手臂,轻声问:“要去打个招呼么?”
  南笳说:“你先去店里等我吧。”
  她两手抄兜,左右看了看车,朝着路对面走去。
  周濂月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跟前。
  她穿了件黑色的运动式夹克,黑色紧身牛仔裤与短靴,头发没扎,随意地披散下来,戴了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眼睛。
  她轻声说:“谢谢你过来捧场。”
  周濂月垂眸看她,淡淡地说:“周浠买的票。”
  南笳往车里看,“她人呢?”
  “没来。”
  南笳沉默一下。
  周濂月声音很低,“最近怎么样?”
  “……还好。等着进组。”
  “快开机了。”
  “嗯。关姐和我说过。”
  又是沉默。
  南笳问:“浠浠呢?还好吗?”
  “就那样。”
  南笳觉得对话像在沼泽里跋涉,每一句都难以推进。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南笳说:“今天结尾的互动,谢谢你。田田说她第一次遇到,很受触动。”
  “……嗯。”周濂月目光轻轻地自她眼睛上扫过。
  南笳轻轻呼出一口气,“……朋友在等我吃夜宵,我先走了。”
  “去吧。”
  南笳顿了一下,转身,仍旧两手抄兜,朝着对面走去了。
  周濂月拉开车门,上了车。
  手指夹着烟,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很久没将车子启动。
  直到那身影去了对面,走向前方路口,越来越远,在灯光下黯淡得不可捕捉。
  最后拐个弯,彻底消失不见。
  周濂月手指感觉到隐约的热度,烟要烧完了,火光暗下去。
  车厢里一片昏暗。
  你坐在空旷的房间里,你想把鱼缸里的金鱼塞进喉咙,你想生吞所有的玻璃弹珠,你拿手触碰发烫的电灯泡,你把自己沉在浴缸想象那是海。你用完了他送给你的口红,你读他给你写的信,你拨打空号的电话号码。
  ……
  她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回来了。
  你知道,爱是痛觉。
 
 
第38章 (你信天降正义吗)
  四月,电影在津城开机。
  《津港十三日》是个商业故事片,警匪题材,其故事结构的作用性远大于角色。换言之,只要演员演技过关,大差不差的,谁都能演。
  薛鞅是个很“稳妥”的导演,目前尚且欠缺一点个人风格,但胜在拍摄手法四平八稳,片场调度精准专业。
  南笳在戏里演反派的青梅竹马,也是反派团队的智囊性角色,在最后关头被警方策反,背叛了反派,交出了关键性的证据,但随即拖着反派在爆炸中同归于尽了。
  虽说是女一号,然而在一个以男人为主的电影世界里,多少不免有调剂观众口味的花瓶之嫌。
  不过这种电影自带基本盘,但凡质量过关,票房有保障,极有利于提升演员的商业价值。
  角色供南笳发挥的余地不大,比起她之前的两部片子,拍这一部心理上的轻松程度简直如同在度假。
  这天下午突降暴雨,原定有南笳参与的一场大夜戏改期了。
  时间骤然空出来,正好剧组有个演员明天过生日,大家就提议要不今天提前给他过。
  南笳在房间里休息到五点半左右,去了酒店的餐厅。
  晚餐是自助餐,大家拿了食物各找位置坐下。
  今晚的寿星端着餐盘social了一圈,在对面坐下,随口问了句,“怎么没看见薛导啊。”
  有人说:“薛导在包间,跟老板吃饭呢。”
  “哪个老板?”
  南笳抬眼,看见那人的嘴型说了一个“周”字。
  ——
  包间里,除了薛鞅,制片主任、副导演等几个职能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也在。
  周濂月跟着制片人一块过来的,核查和调控影片的拍摄进度。
  周濂月作为出品方,只负责出资,具体的统筹工作,都交由合作的院线公司那边的制片人在负责。
  听过大家的汇报过后,制片人单独对周濂月说:“虽说耽误了一个月才开机,但目前进度还行,应该能按期拍摄完成。”
  周濂月点点头。
  制片人说:“也是得亏没叫邵家坏了事。”
  此前开机时间之所以推迟,正是因为邵从瑾在背后使绊子。好在周濂月亲自出面,解决及时。
  制片主任则笑说:“邵从瑾暂时怕有点儿自顾不暇了。”
  周濂月瞥了他一眼,平声问道:“怎么说?”
  制片主任站起身,走到周濂月身边。
  挨着周濂月坐着的副导演适时地起身跟他换了位置,制片主任笑说过会儿就换回去,便在周濂月身旁坐了下来。
  他给周濂月找了支烟,方低声说:“邵家老二飞了叶子跟人姑娘玩儿……那姑娘有男朋友,不从,从别墅的三楼跳下去,摔残了。邵从瑾正帮老二擦屁股呢,给了一大笔钱,要跟那姑娘私了。而且,据说还拍了那姑娘的照片,恩威并施,不怕人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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