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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by明开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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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问的,还是替谁问的?”
  周浠吐舌,“我们都想知道——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南笳笑说:“嗯,我不能骗你。所以我选择不说。”
  “……”
  点的餐端上来,一边吃,南笳一边问,“你哥最近怎么样——我是说伤。”
  周浠抿嘴一笑,“伤还好啦。只是人好像不大好。”
  “……怎么了?”
  周浠敏锐极了,“你好像并不是完全不紧张嘛。”
  南笳笑了一下,正色道:“浠浠,不要总是试探我。”
  周浠忙说:“抱歉抱歉……我……”
  “不不,你不用道歉。”南笳也被她搞得紧张起来,“我是觉得,这是我跟周濂月两个人的事,浠浠你理解吗?我跟他……不是谁当几句说客就可以撮合那么简单。”
  周浠点头,“抱歉。我明白了。”
  吃完饭,南笳挽着周浠,到店门口去等苏星予。
  外头风很冷,刀子似的割过面颊。
  南笳看周浠在系围巾,两端没有对齐,便走到她面前去,“我帮你。”
  解了围巾,捋顺了,一圈一圈帮她缠上。
  周浠突然轻声开口:“笳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周浠说话时呼出大团的白雾:“我九岁那年,父亲去世后不久,有一次在院子里摔倒了,眉骨那块恰好撞到了桌角上。晚上我就开始觉得看东西很模糊,到半夜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开始发烧。第二天早上,我听见我哥回来了,下楼告诉他,我好像在发高烧。他让我找保姆送医院,就走了,没有管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一个人小孩子也使唤不动用人,那时候情况也很混乱,很多用人都准备另找出路了。我后面因为高烧,一时睡一时醒的,到医院已经是三四天之后……”
  南笳动作一顿。
  “左眼因为重度感染,不得不做手术摘除,右眼虽然是保住了,但也……因为这件事,我哥至今背负着心理枷锁。他觉得是他的错,如果那时候,他及时送我去医院的话,就不会……”
  南笳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浠说:“坦白说,其实我有一阵子也怪过他。因为如果非要找一个人来负责的话,似乎好像,只有他最像是那个该负责的人。我哥原本打算读大学的时候就彻底离开周家的,但父亲去世,我就变成了他推卸不掉的责任。”
  灯光下,周浠的那只义眼看起来纯净极了,声音也有种空灵感:“……假如我哥曾经说过什么伤害你的话,那一定不是出于他的本心。他是一个活得十分压抑的人,一辈子被责任、被负罪感捆绑。小时候父亲对他也很苛刻,为了获得父亲的认可,他必须违背自己的意志,放弃自己的喜好。可以说……他这辈子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除了……除了这次去找朱家交涉,换得自由。”
  围巾已经系好,南笳手垂下来,一时怔忡。
  周浠歪了一下头,“苏星予好像来了。”
  南笳转头去,不远处,出现了苏星予的身影。
  周浠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对我哥的意义,不单单是喜欢。你是他的自由。”
  说完,她朝着苏星予挥了挥手。
  苏星予走过来,挽住了周浠的手,冲南笳笑了笑说,“谢谢笳姐——你怎么回去,要不要帮你叫车?”
  “哦……”南笳回神,“不用,我自己打车就行。”
  周浠说:“那我们走啦,到家报个平安。”
  “嗯。拜拜。”
  “拜拜!”
  苏星予拥着周浠的肩膀,走往灯火明亮的地方,讨论着苏妈妈刚刚自己在家做了红豆汤,问她还有没有胃口,吃不吃得下夜宵……
  南笳往路边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轻轻地咬在唇间。
  她拉紧了大衣的领子,倒不是觉得冷,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心悸感——
  你对他的意义,不单单是喜欢。
  你是他的自由。
  ——
  相较于传统节日,年轻人更喜欢圣诞节,早早的便有人开始攒局。
  今年开始,除了陈田田,南笳跟原来话剧团的朋友们来往越来越少,生活和工作的圈子重合得少,关系自然也就淡了。
  陈田田和彭泽两人去东京迪士尼过圣诞了,南笳就接受了严岷君的邀请,去她家里小聚。
  南笳猜测有一定概率会碰见瞿子墨,好在没有。刷朋友圈,知道瞿子墨在东城。他俩原本生活圈子就不在一个地方。
  严岷君的局,都是些业内大佬,编剧、摄影、美术……大家聊得起劲了,开始“画饼”,下一部戏如何如何。
  编剧跟严岷君聊某个桥段,聊得唾沫横飞,搬出笔记本电脑,现场写台词。
  严岷君一激动,就将南笳推出来,说这里有个专业演员,叫她试着念念这词。
  笔记本连接着打印机,哗哗吐出一张纸,递到手里,纸张还是热的。
  南笳也不怯场,低头看了会儿,没到几分钟,背下来,纸张扣在桌面上,就开始脱稿念白。
  等她念完,这“饼”也有了她的一份儿,严导当场拍板,说这部戏但凡能写出来,能拉到投资,主角就她的了。
  南笳笑说:“那我就等着得影后了。”
  倒也没当真。
  中途,南笳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编辑指着桌上一部手机,问南笳是不是她的,方才好像有人给她打了电话。
  南笳解锁手机,点开通话记录一看,未接来电,赫然一个“周”字。
  大家在聊天,倒也没人注意到她这边。
  她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去,回了个电话。
  接通后,“喂”了一声,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濂月问她,是不是在朋友那儿。
  “在严导家里——你跟浠浠一起?”
  “没。她在苏家。”
  “那你呢?跟你那个朋友,屈……屈明城?跟他们在一块儿么。”
  周濂月默了一瞬,“我在公司。”
  南笳一时没出声,外面堆积了厚厚的雪,有小孩儿在楼底下堆雪人,路上被车轮压出很深的车辙,路灯光昏朦而黯淡。
  外面的世界,显得安静极了。
  两人似乎是同时开口,话撞上了——
  “吃过晚饭了吗?”
  “吃夜宵吗?”
  话音落下,又一阵微妙的沉默。
  周濂月在那头说:“请你吃夜宵。”
  南笳挂了电话,坐回到桌边。
  周濂月说半小时到,她有些心不在焉,不自觉地去看手机上的时间。
  大约过了二十五分钟,南笳跟严导他们打招呼,说自己有点事,要先走。
  她拿上外套、围巾和帽子,出了大门,进电梯里将它们穿戴上。
  下了楼,“咯吱咯吱”地踩着雪花,朝大门口走去。
  走到小区外,她一边去摸包里的口罩,一边朝路边走去。
  一脚踩上路牙上的砖,顿住了——
  那种老式的四角镂空的花砖,极易空鼓,雨雪天气,踩下去直接溅人一腿的水。
  她穿的是双皮质的短靴,雪水从靴筒边缘溅了进去,只感觉到一股渗透的寒意。
  南笳戴好了口罩,挪到一边去,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靴子表面上的泥水。
  太冷了,她感觉到被打湿的袜子,像块薄冰似巴在了她的皮肤上。
  前方车灯一闪。
  南笳直起身,看了一眼,一辆奔驰大G。
  虽没看见车牌,但已猜到是周濂月的车。
  果真,那车在她面前稳稳地停下。
  南笳将几张用过的面巾纸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拉开车门,上车。
  周濂月转头看她,“怎么了?“
  “踩到空砖了。”
  “鞋打湿了?”
  “袜子湿了。”
  周濂月抬手,将空调温度调高,“鞋脱了吧,穿着不舒服。”
  “不用。一会儿就干了。”
  周濂月顿了顿,不大容人置喙的语气,“先送你回去换。”
  这儿离南笳住的地方也不算近了,开车少说四十分钟。
  南笳便说:“吃了夜宵再回去吧。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周濂月语气听似淡淡的:“也不是缺这一顿夜宵。”
  南笳无由地勾了勾嘴角。
  车里安安静静的,南笳自己坐车总要听音乐。
  习惯性地伸手,想到周濂月没这个习惯,就顿了顿,收回去了。
  周濂月瞥她一眼,按了下方向盘上的媒体键。
  音量很低,电台的节目,一道低沉男声,唱一首英文歌曲。
  And though I tried to reach through
  Tried to see what makes you
  You closed all windows and doors
  Saw me for only my flaws(*注)
  南笳听着音乐,微微侧着头,打量周濂月,“那个,取了?”她碰一碰自己的脖子示意。
  “嗯。”
  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毛衣,人有一种静默的清寂。
  灰色的底色。
  南笳有种感觉,一回到北城,他又变回那个固有的周濂月。
  南笳似笑非笑看着他,也不说话。
  可能周濂月也意识到了她为什么这样地盯着他,顿了顿,便主动说:“恢复得还行。”
  “许一鸣呢?”
  周濂月飞速地转头来看她一眼。
  她笑出声。
  其实她纯粹是故意的,没想到周濂月竟还是回答了:“还在休养。临时调了个新的,用得不顺手。”
  “所以加班到这时候?”
  周濂月无可不无可地“嗯”了声,抬手,去探了探空调风口吹出的热风,又问她:“冷不冷?”
  “还好。”
  周濂月问她,跟严导他们聚会玩了些什么。
  南笳随意地聊了聊。
  话题都很浅,像是故意。
  南笳感觉到周濂月在很克制地去试探那个尺度,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什么是越界的,什么还不到那个时候。
  但即便是这样浅显的,汇报工作似的话题,南笳亦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车开到了她住的小区门口,在对面路边停下。
  她将挂在耳朵上的口罩戴上了,伸手拉车门,叫周濂月稍等,她上去换个鞋就下来。
  周濂月点了点头。
  紧跟着,他拿上搁在储物格里的烟和打火机,也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没穿外套,就倚着车门,点了支烟。
  南笳拉上羽绒服的拉链,已经闷头走到了路对面,又转头看了一眼。
  周濂月单手抄兜,微垂着头,香烟拿在指间,那火星被寒风吹卷得一明,一暗,像是呼吸。
  他身影有一种孤寒之感。
  南笳闭了闭眼。
  她承认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周浠对她下了蛊,或许。
  她转身,趁着此刻没车,几步又走回去。
  周濂月觉察到,抬眼。
  南笳去拉车门,周濂月不解,伸手将她手腕一捉,低头看着她。
  手腕处皮肤相触,他手指有微微的凉意。
  南笳让他拿外套,“去楼上坐一下,正好我有礼物给你。”
 
 
第49章 (我是这么过来的)
  南笳按着要被风吹翻的帽子,另一只手揪住羽绒服的领口,脚步飞快。
  周濂月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
  不是没有请过其他人去家里,这个其他人里面包括瞿子墨,
  但第一回 有做贼的心虚感。
  期望娱记们也好好过节,无人偷拍。
  虽然涉及到周濂月,大抵拍什么内容最后都会被公关掉,但照片或许会经手关姐,她不想同关姐说明她和周濂月还无法定义的关系。
  一直进入小区里面,南笳才放松神经。
  她从背包里找出楼下的门禁卡,靠上去“嘀”的一声刷开。
  这小区是香港开发商做的楼盘,南笳跟朋友吐槽过,一楼大堂装修得太富丽堂皇,像是酒店大厅。
  进电梯,南笳按楼层,往镜面的轿厢四壁看一眼,那里面映衬出周濂月穿着黑色外套的孤直身影,在他眼镜后的视线即将与镜面中的她相汇的一瞬间,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穿过走廊,到门口,按指纹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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