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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映芙蕖——by沉九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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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眼圈通红地茫然怔住片刻,鼻腔里猛地冲上来一股铺天盖地的酸楚,立刻用尽全力朝他扑了过去,一心要在他怀里找个地方躲藏。
  “表哥……表哥……”
  婉婉身上的外裳已被剥落尽,只剩一袭雪白的中衣,此时半边脸颊染红,暗红的痕迹从下颌、脖颈一直延伸进领口,又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她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嗓子已经哭得嘶哑,还在放声大哭。
  陆珏扶着婉婉滚烫的身体,她摇摇欲坠,寻到庇护后就像一朵迅速凋谢的花儿,彻底脱力瘫软下去。
  他的手臂拦腰支撑着她,广袖舒展堪堪挡住她沾满污迹的身上,下一刻抬眸,陆珏的目光便正对上拐角处捂着满头血追出来的章二。
  章家竟敢从他眼皮子底下劫人……
  陆珏周身骤然生寒,那股杀伐戾气形成强烈的威压之势,逼得远处的章二心头都不可抑制地发憷。
  庭院里无声无息便四处横陈的尸体,教章二慌乱间收不住步子,顿时冷不防跌了个四脚朝天。
  “处理干净,不留活口。”
  陆珏寒声留下吩咐给长言,并没功夫多逗留,抱起脱力的婉婉便径直出了这腌臜院子。
  马车上不算很宽敞,他拿件披风将婉婉半裹住,放在腿上抱着,而后用小立柜上的茶水打湿了手帕,擦她脸上颈间的暗红。
  章二用来助兴的鹿血酒,比街市上的普通鹿血酒野蛮许多,以大量新鲜鹿血入酒,腥味甚重。
  冷风萧肃的天,婉婉却在不停地冒汗,又不停地往他怀里瑟缩。
  陆珏把她揽在怀里,捏着下颌控制住,直到擦净了她面上一层酒渍,才发现她皮肤上并非是被血迹染红,而是从内至外透出来,不正常的、情念所致的潮红。
  男人在有些方面是无师自通的,他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那酒里不止鹿血,还有药,下三滥的药。
  陆珏的眉尖不由得紧蹙起来,屈指沉沉一声敲在车壁上,“改道,去最近的医馆。”
  但婉婉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也受不住了。
  她的呼吸已越发沉重、滚烫,忍得浑身颤抖、牙关打颤也无济于事,鼻尖萦绕的佛偈香气此刻于她而言倒像是蛊毒一样,驱使着她不由自主摸索着攀上他的肩颈。
  陆珏心知肚明她想做什么,抬手抓住她的小臂,稍用了点力就要将她拽下来。
  “表哥……”
  婉婉难受得直哭,绵软地声音哑地好似要化开一般。
  她不愿意放手,实在太不想离开他了,不仅不想离开,还想跟他再贴近一点。
  她婉声求他,“表哥,让我离你近、近一点行吗……近一点点就好了……”
  婉婉心里明明羞耻、害怕来回翻涌,身体和脑子却不受控制,胸/脯随着呼吸剧烈起伏不止,好像身体不属于自己似得朝他靠过去,将滚烫的脸颊贴上他略带凉意的颈侧。
  舒服些了,但其实还远远不够,她想要更多。
  可脑海里仅剩的一点点神志全都竭力告诉她,表哥并不喜欢这样,若再过分越界,他日后就不会对她那么好了,所以绝不能再得寸进尺。
  婉婉不停地发抖,眉尖紧紧皱在一起,实在忍不住,只好张口咬住了他肩头的衣裳。
  陆珏滞了片刻。
  而后,他将抓在她小臂上的手,转而覆上了她光滑的后颈,他的手掌很凉,多少带给她一些慰藉。
  一盏茶的功夫后,马车停在医馆门前。
  陆珏将人抱进去时,婉婉的神志已然被酒劲儿和药劲儿磋磨得所剩无几,媚态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每一分眼神都盛满蛊惑。
  馆中值守的医师不过看诊时多瞧了一眼,触及陆珏眸中凛冽寒意,连忙唤来了后院的医女前来照料。
  备水、药浴。
  陆珏亲自入浴间,将婉婉的雪衣脱下,只余贴身的心衣和亵裤,而后将她放进了热腾腾地药水中,指尖带着几分力道落在她肩上,就足以教她听话不乱动。
  两个医女见此情景,难免俱是一怔。
  合欢药顾名思义合欢即可解,可既然舍近求远来医馆解药,就证明二人理应并非亲密之人,但两人此间举动却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浴间水汽氤氲,一点一滴积聚起来。
  他站在浴桶边旁观她的难耐,容色覆清霜,长睫垂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教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婉婉的唇已经被她自己咬破了,珍珠耳夹只孤零零剩下一只,将小小的耳垂掐得鲜红欲滴,好似都肿了。
  陆珏指尖稍抬,灵巧捏住耳夹的活扣。
  只是一个细微的举动,伴随着活扣松开,婉婉却忽而蹙眉嘤咛一声,抬起湿漉漉的眸子望向他,目光涣散朦胧,像是隔了一层雾气。
  浪潮一瞬汹涌而来,淹没了她的神智。
  婉婉本能地寻着渴望侧过脸,张开渗血的红唇,咬住了他的指尖。
  柔软的唇瓣触感温热,陆珏动作一顿,掌心的珍珠耳夹一时不慎掉进了水里,在满室寂静中发出叮咚一声闷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啦,24号早上9点不更新,晚上12点之后两章一起发,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么么哒!
 
 
第23章 ·
  女孩子的红唇柔嫩、莹润,像是春日里盛开的最娇艳的蔷薇。
  陆珏并不是完全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哥儿,他的指腹有年少时挽弓执剑留下的薄茧,但当鲜红的血珠沿着指纹渗透进他的皮肤纹路里时,灼烧的触感依然强烈得不可忽视。
  陆珏眸色幽深。
  她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沾湿了鬓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边,眼尾一道绯红,像是染了胭脂。
  他屈指抬起她的下颌,指腹轻缓在她唇上抚了抚。
  婉婉当即便想伸手拉住他,但他却只是替她擦拭净血珠,而后便沉静地收回了手。
  “按住她。”
  冷冷清清的嗓音,终于教一旁两个埋首胸前当人桩、恨不能当场隐身的医女,硬着头皮活了过来。
  两人忙不迭地伸手,一左一右按住了浴桶中正试图起身留住他的婉婉。
  “别……别走……”
  她的神智已经完全淹没在了剧烈的情念和酒劲儿里,顾不上想起眼前人是谁,只知道那是个能让她得到纾解的源泉。
  可那人也未免太过狠心,给了她一点点虚无缥缈的慰藉之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徒留她一个人落在波涛汹涌的海浪里怅然若失,几近要被折磨死了。

  陆珏踏出浴间,街上正敲响一声响亮的梆子。
  万寿节已过,圆月高悬夜空。
  侍卫备好了干净衣裳呈上来。
  陆珏身前现下全都是教婉婉蹭上的鹿血酒痕迹,斑驳得无从落眼。
  陆珏在隔间换好衣裳,立在木架旁用冷水清洗双手,指尖一点猩红的痕迹却渗进了甲缝里,执着地留了下来。
  “主子。”
  门外传来长言的声音,陆珏召他进来。
  长言到跟前,犹带着一身没来得及散去的血腥气,“主子,都处置妥当了。”
  陆珏回身,拿一块丝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屋里烛火明灭不定,照在他的面容上,无端透出几分锋利冷意。
  章家正四品上官,年初调任回京,理应正是光耀门楣的时候,若只为了一个女子就不惜得罪靖安侯府,说单单贪恋美色,陆珏是不信的。
  “是陈王?”
  长言颔首,说是,“章二交代,章业成早年就已投靠魏国公府,得魏国公暗中提携方能至如今忠武将军之位,年初调任回京亦有魏国公在背后的手笔。”
  但章业成老奸巨猾,只凭一道提携之恩就想教他死心塌地地站队,恐怕不太可能。
  事情交给章二,这个草包却全想着色迷心窍,约莫章业成也想不到。
  如今章家和陈王暗通款曲,究其根本,还是皇帝如今对太子的猜忌,教底下人开始闻风而动了。
  人人都在想,太子这位置到底能不能坐稳?
  也在想,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又能不能从激流中全身而退,甚至争上一份从龙之功?
  靖安侯府今日之荣耀,不就是陆老太爷辅佐那时尚且默默无名的陛下,从一众皇子中杀出重围御极登基,从而得来的。
  但被皇帝敬重如父的老太爷如今早已经驾鹤西去。
  陆进廉是个能臣,但他这些年的韬光养晦,并没能教皇帝逐渐生出的猜疑之心减少半分。
  所以章家在试图投机,想铤而走险做一回一步登天的青云梦,将宝压在陈王身上,算是无可厚非,更何况若婉婉失贞不得进宫,于贤妃宁昭仪而言也少一道威胁。
  皇帝膝下一众皇子,在立太子的风波过后,如今挑来挑去成气候的实在寥寥无几,否则皇帝兴许也不会顺着贤妃与宁昭仪的枕边风就把陈王召回来。
  若论养蛊,帝王心术称第二,谁敢争第一?
  至于章二
  此时城北祁阳大街的忠武将军府前,打更的梆子敲响第二声时,伴随着一声惊恐叫声,整个府里渐次亮起了灯火。
  “老爷!老爷!二少爷他……”
  管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家主章业成的院子,门槛上绊一跤,径直扑倒在披着衣裳开门出来的章业成脚下。
  “老爷快去看看吧,二少爷他、他教歹人害了!”
  尸体是被人套个麻袋,胆大包天地直接扔到了忠武将军府门前。
  一剑抹了脖子,伤口整齐利落,血淌得到处都是,守门的侍卫发现时,还是热乎的。
  陆珏!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章业成脸色铁青中泛着苍白,拳头攥得坚硬如铁,跟在他身后脚步凌乱的章夫人见此情景,更是哀呼一声两眼一白,径直就晕倒了过去。
  扶住美妇人的嬷嬷也同样吓得魂飞魄散,苍白着脸指使一个小厮,“报官,快去报官啊!”
  “站住!”
  章业成突然断喝一声,半蹲在满地血泊中,伸手从章二怀里掏出了半支被折断的染血的箭头。
  他顿时脸色大变。
  庭院中死寂了良久,章业成再有动作,是抬手把自己儿子死不瞑目的双眼阖上了。
  他几乎咬牙切齿,“传令阖府,此事任何人不得外传。”
  陈王调查靖安侯世子之事,章二是主动请缨包揽下来的,章业成同意交给他时,并未曾想到只是一桩有关千里之外的灵州的调查,竟会教自己儿子丧了命。
  章业成站起身,腿不由得打了个弯儿。
  脚底下踩着自己儿子的鲜血,任谁能不恨?
  可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扳倒靖安侯府前,他并无力贸然亮剑。
  陆珏,是在杀鸡儆猴。
  章业成到此时才真切意识到,陆家究竟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盘踞蛰伏在盛京顶端,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章家若冒着鱼死网破的风险去报仇,那不叫报仇,而叫以卵击石。
  *
  夜半丑时,医馆西面房间的门重新打开。
  婉婉才经历过一场惊涛骇浪地席卷,精疲力竭,已沉沉昏睡了过去。
  医女们给她找了身干净雪衣换上,头发也拆散了沐过,此时躺在床榻间,脸上的潮红才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柔白。
  只是她发烧了。
  陆珏伸出手轻触了下她的额头,火炭一样。
  那个年轻的医师主动殷勤在门口请示,说可以施针尽快帮她退烧,陆珏无甚犹豫,召了人进来。
  银针要刺颈后大椎穴,施针时患者不能乱动。
  陆珏稍俯身,扶着后背将婉婉抱进怀里,修长食指拨开她背后的长发,露出一截细白的后脖颈。
  婉婉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双眸紧闭,额头抵在他颈窝里,全身都绵软地浑若无骨。
  直到银针针尖没入到肌肤里,她终于在睡梦中后知后觉地疼得浑身一颤,本能地就挣扎着想躲。
  陆珏的手掌带着安抚的意味,覆在姑娘家纤薄的背上拍了拍,另一只手则带着几分力道控制住了她的肩颈。
  她就动不了躲不开了,疼得直犯委屈,双手攥着他腰侧的衣裳,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半梦半醒间大概是烧糊涂了,婉婉脸颊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话音含糊,一会儿喊“哥哥”,一会儿又好像在喊“爹爹”,教人听不太清。
  但豆大的眼泪像是河水决了堤,很快就打湿了陆珏的衣领。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医师哪里还敢抬眼胡乱看,兢兢业业地一心行医。
  反正直到现在,他也没能瞧出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施过针后,婉婉的烧没有那么快立竿见影就退,仍旧很不安稳。
  长言在外回禀说侯府已安排好后,陆珏便又用披风裹着,将人带上了马车。
  府里人心各异,婉婉被人劫走下药这种事并不适宜传开,是以直到眼下,除了濯缨馆里一众被封了口的下人,并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件事。
  回程的路上,陆珏没有再抱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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