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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渍青梅——by殊娓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2-06

  点好的餐陆续上桌,楚一涵和黎簌拍掉了赵兴旺那只伸向薯条的手,提议要合影纪念一下。
  楚一涵掏出手机,举高,试图把四个人都框进镜头里:“靳睿,那个,你能不能再往里面靠一点?”
  靳睿是不太懂,在这么个小破店里,有什么可合影留念的必要。
  但坐在他身旁的黎簌直接动手,哥俩好似的,揽着他的脖子,把人往自己脸边拽:“过来呀!”
  小姑娘身上有种不知道是洗衣粉还是沐浴露的清香,靳睿下意识往身边看了一眼,撞进她那双笑弯了的、藏着天真快乐的眸子里。
  “拍好啦!”
  “我瞅瞅,睿总,你怎么没看镜头啊,瞅黎簌干啥。”
  靳睿拆开汉堡,淡定回答:“看她哪来那么大力气。”
  这一天的行程太满,吃过饭他们去看了部电影,爱情片。
  看到最后连赵兴旺都哭了,黎簌抹着眼泪回头时,发现坐在她身边的靳睿,靠在椅背上阖眼养神。
  黎簌踩他一脚:“你也太冷漠了吧!”
  被踩的人懒洋洋回答:“哦。”
  看完电影,几个人去冷饮店吃了下午茶,出门时还一人点了个甜筒。
  黎簌是草莓,楚一涵是蜜瓜,程兴旺是提子,靳睿的就是普通的奶油香草。
  四个人举着甜筒,大摇大摆在商场里逛了一大圈,最后去了地下超市。
  城东没有一家像样的超市,到处都是那种食杂店、小卖部。
  所以走到超市门口,三个人巨兴奋,甭管买不买东西,赵兴旺先推了个购物车。
  靳睿对超市不怎么感兴趣,正好曹杰打来电话,他跟在三个人后面,和曹杰聊了几句。
  走过几排货架,再抬眼时,赵兴旺和楚一涵不知道跑哪去了,购物车到了黎簌手里。
  她站在一排货架前,手里拿着两大袋薯片,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薯片包装上全是外文。靳睿瞄了一眼价格,比普通薯片贵一点。
  他举着手机,边接电话边走过去,从黎簌手里拽出两袋薯片,都扔进购物车里。
  顾着他在通话,小姑娘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都买了吧,你姥爷给我钱了。”
  黎簌愣了愣。
  小时候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好像是她站在小卖店里,拿着零花钱在选泡泡糖。
  妈妈说只能买一块,可她两种口味都想要,纠结得不行。
  那时候靳睿也是这样,告诉她小羽阿姨给他钱了,让他给她买糖。但其实没有,他是拿自己的零用钱给她买的。
  等靳睿挂断电话,黎簌推着购物车追过去:“我姥爷真给你钱了么?”
  “没。”
  “那总让你请客不太好吧......”
  “还人情,冰糖橘皮水的。”
  靳睿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找得还行。
  出了超市,两个姑娘钻进一家小饰品店,半天没出来。
  最开始靳睿没进去,去洗手间抽了支烟,回来时赵兴旺还是一个人拎着超市的大袋子站在外面。
  赵兴旺看见他就喊:“睿总,你快进去瞅瞅吧,别不是被人给坑在里面了。”
  小店里人挺多,大多都是女孩子。
  靳睿找了一圈,在某货架后面发现黎簌正在挑男式的腕带。
  楚一涵在旁边问:“簌啊,你看它干什么?你戴的?”
  黎簌没抬眼:“不是,我给别人买。”
  靳睿扬扬眉。
  小姑娘还知道礼尚往来了?这是给他挑呢?
  靳睿其实不戴腕带之类的饰品,他更习惯戴手表。
  手上的黑陶瓷手表几万块,和腕带戴在一起实在不搭。
  可真要是送给他,他也只能把手表摘了......
  正想着,听见楚一涵问黎簌:“给谁买啊?”
  “方鹿鸣。”
  靳睿心里“啧”一声,转身就走。
  黎簌还没发现周围的动静,继续和楚一涵说:“方鹿鸣给我发信息,问我在干什么,我就说咱们在逛小饰品店,他可能来过这家,说让我帮他带个腕带,说学校那边卖的不好看。”
  说完,她皱了皱鼻子,“我应该叫靳睿进来给他挑,我哪知道男生戴什么样的?”
  “那要不,你挑几样给他发过去,让他自己选?”

  “也行,真麻烦啊。”
  两个姑娘磨蹭半天,从商场出去,外面已经天黑了。
  靳睿的月包车师傅没在附近,他打了个车,司机打来电话,说是商场那条街堵车,让他们在后门等。
  外面还有一点轻雪。
  靳睿站在商场后门的玻璃后面,皱眉。
  他忽然觉得视线所及的空间,非非非常眼熟。
  尤其是,路对面的邮局和早已经掉漆了的绿色邮筒。
  他想起有一年冬天,他学完钢琴,和陈羽从这地方路过。
  当时这里有一个买烤红薯的老人,陈羽帮他买了烤红薯,也是下着雪的天,她穿了件白色的羊绒大衣,在雪里起舞。
  那件大衣被家属楼里的女人们嫉妒得要命,她的笑容和她会的探戈同样被那些女人嫉妒,那些女人总是在背后窃窃私语,令人厌烦。
  但市中心是没有熟人的地方,陈羽放松地在雪里跳了几步,她很开心,扭头笑着和靳睿商量:“小睿以后要不要也学学跳舞?”
  靳睿记得他当时说:“才不要。”
  眼前突然多了个东西,靳睿回神,看见黎簌举了个小天使的摆件,凑到他眼前:“好看么?”
  小天使是Q版,眼睛比他钥匙上挂着的水兵月还大。
  “......又让我挂钥匙上?”
  真行,给喜欢的男生就精心挑腕带。
  到他这儿,就是一堆大眼睛的女款小玩意儿。
  “谁要送给你啊!”
  黎簌撇着嘴,但还是把小天使塞进他手里,“我想送给小羽阿姨,我觉得,她像天使。把这个摆在她照片旁边,好不好?”
  好像谁在他胸腔里撒了一杯热水,靳睿沉默片刻,才说:“好。”
  折腾一天,回去时赵兴旺和楚一涵没再到黎簌家,直接从他们住的小区门口下车了,靳睿和黎簌回到家属楼,
  到楼下,靳睿摸出烟盒,被黎簌苦口婆心,语气和黎建国十分相似,说抽烟肺子会烂掉。
  她手里还拎着小饰品店买的腕带,靳睿看了一眼,有点故意气她的意思:“抽得少,不会。”
  小姑娘马上皱起鼻子,语气霸道,说他天天站在家门口抽烟,二手烟毒害了他善良的邻居。
  “我还有善良的邻居?”
  “我,还有我姥爷!”
  “那行。”
  黎簌以为他不抽了,结果这人在楼下站定脚步:“你先上,我抽完上去,这行么?”
  她气得差点爆炸,但手里拎着的超市购物袋里,所有吃的都是靳睿付钱的。黎簌忍着脾气,重重踩着楼梯上楼,像是家属楼里迎来了拆迁,咚咚咚咚。
  走到六楼,黎簌懒得计较了。
  抽吧抽吧,反正烂心烂肺的又不是她。
  过廊都是积雪,半融未融,踩在上面,脚步自动静了音。
  黎簌没等走到家门口,忽然听见家里似乎有人说话。
  会不会是妈妈打来电话啦?
  她私心想听听妈妈和姥爷在背后会不会谈论她,所以故意放轻动作,悄悄凑到门边去听。
  这门年纪比她都大,隔音效果不是一般差,凑过去很容易听清里面的对话。
  最先听到的,就是姥爷着急的声音,问电话里的人,怎么一直不接。
  打电话来的确实是妈妈,但语气并不好。
  很像是她小时候,妈妈和爸爸吵架时的那种。
  生硬、语速快、不耐烦。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很忙我很忙,为什么一直打电话过来?我不接就是说明我忙,你怎么还一直打。”
  “我不是发了信息和你说,让你偶尔打打电话回家,黎簌才16岁,跟着我这个老头子肯定是想妈妈的。”
  “想妈妈怎么了!”
  电话里一声尖叫,“想妈妈就可以得到妈妈吗?那我也想妈妈我为什么没有妈妈?!爸,跟你说实话,当初生这个孩子我已经后悔死了,我不可能被孩子束缚住......”
  黎建国真的动气了,大声呵斥她:“黎丽!她是你的女儿!”
  “那我也是你的女儿!你想没想过我!我辞了帝都的工作回到那个没出息的破泠城,当个没出息的家庭主妇,是不是这样你们就都满意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作为独立的个体生活......”
  后面的话,黎簌没听见。
  有人在她身后,用手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的手是暖的,指尖有淡淡烟草味。
  不用回头,就能猜得到是谁。
  黎簌看不清任何东西,眼泪大滴大滴砸落在地上。
  她回头,对着视线里模糊的瘦高身影,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22章 哄人   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靳睿其实没有在楼下太久, 他只是点燃了烟,听不到黎簌脚步声后,烟没往唇间送。
  黎簌上楼后, 他忽觉大冷天的在楼下抽烟索然无味, 按灭了,用纸巾包起来丢进垃圾桶。
  走到6楼,迈出楼梯间, 一眼看见了黎簌的身影。
  过廊里老旧的灯泡本就不算明亮, 被燕子筑巢占据了大半,挡得更加昏暗。
  黎簌仍然拎着超市的购物袋, 离门很近, 垂着头。
  小姑娘性格活泼,脸上总是挂着笑的, 哪怕闹脾气时,表情也灵动。
  可她此刻站在自己家门外,好像灵魂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脸安静的沉默。
  不隔音的房子里传出黎建国愤怒的责问, 也传出黎簌妈妈一声高过一声的对峙。
  靳睿走过去,捂住她的耳朵。
  别听。
  就像那年他家门外的那些喧嚣,他也希望跳起来捂住妈妈的耳朵, 告诉她别听。
  可浩劫来时,不是不听, 就能把所有悲伤挡掉的。
  黎簌转过头,眼泪顺着脸不断滑落,她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声音也没有力气。
  冷静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靳睿没说话, 把满脸眼泪的黎簌带到家门口。
  翻出钥匙,开门,带她回家。
  在这期间,黎簌一直很安静,只有眼泪一直没停下过。
  靳睿脑子里也乱,这真不是城西大包子城南豆腐脑能哄好的。
  北方暖气足,屋子里又干又热,靳睿把外套脱掉,想开灯时发现,黎簌就站在开关前,安静得可怕。
  女孩子伤心时该做点什么?
  靳睿没有经验,毕竟离开泠城的十年里,他身边仅有的朋友都是男生。男生们遇见烦心事,都是凑在一起沉默地抽烟。熬个夜,搓搓脸,想通了就好了。
  也许该让她自己捋清思路?
  靳睿放弃开灯,拿了一盒抽纸过来,帮她擦掉眼泪,他尝试着和黎簌对话:“外套脱么?”
  手里纸瞬间洇湿,小姑娘源源不断的眼泪,令他心慌。
  黎簌站在靳睿家门口,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过去从未放在心上的细节——
  难怪每次姥爷和她复述妈妈的电话内容时,语气总是很像他自己,那些根本就不是妈妈说的,是姥爷说的......
  难怪姥爷的通话记录里,总也看不见妈妈的名字......
  难怪她给妈妈发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难怪那年她去帝都市,说以后想去陪妈妈时,妈妈没回答......
  像蒙着雾气的窗子被擦得明亮,才发现,窗外摇动的只不过是干枯树枝,那些欣欣向荣、翠□□滴,统统是幻象。
  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以为妈妈对她的爱,只是自己的臆想。
  妈妈没有那么爱她。
  甚至隐隐觉得生活在泠城的姥爷和她,是巨大负担。
  黎簌下意识摇头,不愿承认。
  她挂在下颌上的泪珠,随之摇晃,落下,砸在鞋面上。
  难怪,收到妈妈寄来快递那天,她和靳睿谈起妈妈,他只冷淡地反问一句,“她是那样的人?”
  屋子里只有窗外灯光,黎簌所有的委屈愤怒找到宣泄口:“你早就知道!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簌......”
  黎簌完全失去理智,只顺着情绪发泄:“靳睿,你就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知道我爸妈离婚时你是不是很开心?知道我妈妈不想要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开心!你讨厌泠城,你讨厌这里的人,你巴不得所有人过得都不好!你就是觉得所有人都该像你一样!既然那么不喜欢泠城,为什么你要回来......”
  喊到最后,黎簌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怨谁,“那么不喜欢泠城,那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为什么生了我,又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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