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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僧——by水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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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在这时,一人在底下道:“这战神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啊……”
  居桁循声望去,眉头一皱。
  四殿下居昊屈膝坐在席间,把玩着一杯酒,盯着台上的那尊战神像道:“想起来了,这身形,这气度,这模样,不就是昔日率领苍龙军南征北战,被世人称为大齐战神的肃王嘛。”
  众人一震,皇帝眼睛里的笑容荡然无存。
  居昊悠然道:“大哥,你这是要把肃王搬到父皇面前,请父皇供奉啊?”
  居桁大惊失色,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可这战神就是很像肃王啊,不信,你叫长乐郡主看一看?”居昊目光瞄向对面,俨然一副成心闹事的模样,“长乐姐姐,你说,这战神跟令尊像不像?”
  居云岫神色漠然,少顷,才回道:“家父只是大齐一员武将,恐不能跟陛下这尊战神相匹。”
  居昊道:“也是,令尊勇冠三军,战功都是实打实拼杀来的,哪像这一个,上阵还要披金戴银,连把兵器也是脆的,敌人一敲就碎了。”
  居桁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居昊,我奉劝你适可而止!”
  居昊也不想再忍耐自己对他的怨气、怒气:“我又没有说错,为何要适可而止?如今天下大乱,叛军猖獗,多少百姓沦于烽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你身为储君,不励精图治,反倒肆意挥霍,送来这些金玉其表的玩意儿,你要真有本事,就给父皇送个真能上阵杀敌的战神,让他武安侯滚出父皇的太极宫,让我大齐的百姓莫再忍受战争之苦!”
  “你!”
  “住口。”
  “当然了,也许你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徒有其表的事情。”
  “你是什么东西,孤就算有错,也自有父皇训斥,岂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朕叫你们住口!”
  一声巨响震响大殿,御案被掀翻,珍馐琼酿砸翻在地,德妃吓到跪倒,惊恐呼喊“陛下”,不住替居昊求情。
  皇帝怒发冲冠,勃然喝道:“滚!都给朕滚出去!”
  德妃哭诉:“陛下!昊儿无意冒犯太子,臣妾恳请陛下恕罪啊!”
  又朝居昊大喊:“你还不快跪下磕头,给你太子哥哥认错!”
  居昊坐于席间,瞪着居桁,尽管父皇发火、母妃相求,也仍然不肯认错。
  德妃痛哭:“陛下,昊儿也是忧心国事,希望早日战胜叛军,这才口不择言,臣妾恳请陛下莫要往心里去……”
  居桁勃然大怒:“德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居昊忧心国事,难道孤就不是一心为国?!”
  “都给朕住口——”
  皇帝再次发飙,掀开德妃,居昊眼睁睁看到母妃摔倒在地,这才有所动容,跟着居桁跪下。
  大殿哗然,众人跟着跪倒,龙威之下,噤如寒蝉,一座歌舞升平的大殿顷刻间鸦雀无声。
  皇帝胸膛起伏,压抑着沸腾的怒焰,盯一盯居桁,又盯一盯居昊,恨声道:“你们是什么?是仇人吗?”
  大殿静默,良久,居桁咬牙道:“不是。”
  皇帝暴怒:“那为何整日争吵?!一见就吵!不分场合,哓哓不休!”
  居桁含恨辩解:“是他先对儿臣……”
  “你是大哥!你作为大哥他都不敬重你,难道你没有问题吗?!”
  皇帝火冒三丈,看回那座金光闪烁的战神像,抓起一只金酒壶砸去,“砰”一声,那一杆玉制的长戟顷刻碎成数截,散落满地。
  众人齐齐倒抽口气。
  居桁瞪着虚空,目眦尽裂,太子妃伏在案前,全身瑟瑟发抖。
  “宫外任何一对手足,都比你兄弟二人恭睦百倍!”
  大殿静默,再无一人吱声,皇帝走下筵席,在一片诡异的沉默里离开大殿。
 
 
第85章 .  夜会   “回个屁。”
  原定于亥时结束的寿宴不到半个时辰就罢席了, 洋溢宫城的喜庆氛围也很快烟消云散,夜幕里,一辆辆马车从宫门底下驶出。
  离开御道后, 各家马车向着不同的方向行去, 一辆挂着赵氏家徽的马车独行在建元大道上, 车厢里, 烛灯昏黄,人影静默。
  居云岫以手支颐, 撑着车窗一侧假寐。
  赵霁打破沉默:“那座战神是你安排的?”
  居云岫阖着的眼皮微微一动,没有睁开,赵霁的反应总是比她预想的快些,哪怕这一次,她自认已经做到万无一失。
  “居桁贵为东宫之主,岂是我想安排就能安排的。”
  “那至少有你的手笔在。”
  赵霁漠声,居云岫没有再反驳。
  晋王在千秋节这日举办寿宴, 居云岫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做文章,选择在居桁的寿礼上下功夫也是机缘巧合, 确实谈不上安排, 只是在背后顺水推舟罢了。
  “居昊今日不顾他父亲颜面, 坚持让居桁当众难堪,这也是相爷的功劳。”
  居云岫提醒赵霁,今夜这场闹剧,他也是幕后主使之一。如果不是他最近派人散布居桁为保王琰不顾居胤的言论,蓄意挑拨居昊跟居桁的关系, 居昊今夜也不可能放肆至此。
  说到底,他们一丘之貉,没一个人干净。
  赵霁抿唇, 心知情况正一步步向着自己不愿意面对的方向发展,可他偏偏进退维谷,不能抽身。
  皇帝今日的态度已然很明确,他就是要保王琰,稳朝局,为此不惜暂时放弃给居胤报仇雪恨的机会。他仍是当年那个被他相中的君王,眼里永远权力大于亲情,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
  以前是手足,而今是骨肉,日后,又会是什么呢?
  赵霁突然想到居云岫劝说他倒戈的那个夜晚,胸口不可遏制地蔓延开一股寒意,他明白这股寒意的来源。
  “居松关究竟有多少人在洛阳?”
  居云岫眼睫一动,眸光从睫羽底下透出来:“问这些做什么?”
  赵霁道:“事情是人办的,有多少人,办多少事,单凭你我之力,功成那日只怕遥遥无期。”
  居云岫心念转动,猜他多半是借缺人之词刺探自己虚实,回避道:“相爷若有棘手的事,交给我便是了。”
  赵霁不语。
  马车行驶在夜幕中,车窗上映着幢幢人影,跟宫城不一样,坊间还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氛围里,火树银花,人声喧哗。
  居云岫推窗,望着外面街景,道:“前面路口停一下。”
  赵霁蹙眉,目光向窗外掠。
  人潮退散,鳞次栉比的摊铺沿着大街延伸,前方岔路口,花灯阑珊,光痕斑驳,向左是永乐街,向右则是齐福斋所在的走马街。
  赵霁想到什么,眉眼一沉。
  车停稳后,居云岫道:“有些事情还需善后,今夜我晚些再回府,相爷如果有其他忙不过来的事,可交由我一并处理。”
  赵霁喉间梗着一口气,根本不想再开口。
  居云岫道:“没有的话,那便告辞了。”
  赵霁厌恶地别开脸,回神时,车身已动。
  齐福斋今夜不开张,居云岫在璨月的掩护下从侧门进入,走上二楼后,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上房门前。
  房里燃着灯,但是灯光并不亮,居云岫抬手叩门,手还没落下,门一开,一只大手伸来。
  房门紧跟着一关。
  灯光幽微,鼻端被酒气覆压,居云岫抵在门上,承受着面前人有些粗暴的亲吻。
  屋里不大,光暗下来后,更显逼仄,战长林揽着居云岫后腰,低头亲着,用力把她带向自己。
  居云岫撞上他,伸手推他胸膛,推不动,反而换来后腰更用力的桎梏。
  今日进宫时的一些情形闪过脑海,居云岫一个激灵,后知后觉他在撒气,气今日赵霁当众揽自己的腰。
  房里暧昧的声音起伏,居云岫也掐战长林的腰反击,可是他腰上全是块垒分明的肌肉,掐也是折磨自己,居云岫便改成抓。
  战长林身体明显一震。
  居云岫趁势躲开他的唇。
  喘声像决堤的水流漫延屋室,暗影里,彼此胸膛都在起伏,居云岫瞪着咫尺间的人,战长林低头咬一下她,眼睛亮着,有恃无恐。
  “我的腰招惹你了?”居云岫觑他,眼神含怨。
  战长林的大手没放开:“我就喜欢亲你的时候掐着这儿,你不知道?”
  他不肯说实话,居云岫要走,被他拉回来。
  目光相对,他眼眸在暗处亮而深,藏着欲望和妒忌,居云岫看着,不做声。
  战长林终于熬不住:“他在府里对你动过手脚没有?”
  居云岫反问:“你今日不是跟他同乘一辇,怎不问他?”
  “……”战长林眼神更黯,腿往前,一副要“报复”的样子。
  居云岫提前用手指压住他嘴唇。
  战长林拿开她手腕,低头:“你当我不敢问?”
  居云岫躲开他压迫下来的气息,眼睫扇着,知道不能再激他,不然赵霁没好果子吃,自己今夜肯定也要“遭罪”。
  “我在人前是他的夫人,揽腰,牵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居云岫试图用联姻的关系浇灭他心里的妒火,可是战长林的眼睛里的火苗仍然亮着:“只是揽腰,牵手?”
  居云岫一愣。
  今日跟赵霁相关的所有亲密情形再次掠过脑海,居云岫挑眸。
  在甬道等辇车的时候,赵霁为避免内侍误会他们吵架,用非常恩爱的姿势把她抱上了辇车。
  这一幕,被战长林看到了。
  屋里一时静默,焰火在烛台上跃动,居云岫环上战长林脖颈,垫脚吻上他唇。
  战长林的唇偏薄,唇形很正,亲着软而有形,是极其温柔的触感,令人联想到春日里刚被泉水洗过的樱桃。
  居云岫咬了咬,战长林一下被点燃。
  墙上人影晃动,战长林抱着居云岫转了个身,一边走,一边解自己衣襟。
  居云岫抽手替他拉上,低声:“我还要回去。”
  “回个屁。”战长林吻回去,径自脱下外袍。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有商贩在兜售,有行人在攀谈,隔壁那间妓馆最是热闹,莺莺燕燕的说笑声、揽客声浪潮一样,走一波,又来一波,黏黏腻腻,此起彼伏。
  屋里平静下来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后,烛盏上的火苗微弱,云收雨歇的床榻被一半烛光、一半月光映照着。
  战长林撩开一边床帐,夜风从外面吹进来,粘稠的热气慢慢散开。
  居云岫枕在他另一只胳膊上,凝视他。
  战长林回头,静默片刻后,躺下,乖乖把脸凑到她面前,给她看个够。
  居云岫笑,笑完,伸手描摹他英俊的五官。
  “你可还记得王鸢?”
  战长林由着她摸自己的脸,答:“王琰之女,太子妃。”
  居云岫似没想到他能回答得这样快,且这样准,指尖停住,眼神意味深长。
  战长林不多嘴,等她接着问。
  居云岫凝眸,指尖再次划到他嘴唇上:“你今日跟她说话了?”
  战长林:“嗯。”
  居云岫:“说了什么?”
  战长林:“问她七夕有没有空,能否跟我共度佳节。”
  居云岫掀眼。
  战长林大喇喇笑。
  窗外已岑寂,战长林的笑声虽然低,可是又坏又放肆,居云岫知道他是故意的,眼睛微眯,处于生气的边缘。
  战长林点到即止,解释:“我问她平日爱不爱出门,是她跟我说,她七夕那日要去灵山寺。”
  居云岫不做声,战长林道:“不接着问了?”
  居云岫自然不问了,她原本以为他是不知道的,可是现在看来,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王鸢为何这样恨她,恨到一重逢就要对她百般折辱,答案自然不止王、赵两家利益冲突那样简单。
  年少时,长乐郡主居云岫是长安名声最大、爱慕者最多的女郎,而战长林这个为肃王府立下赫赫战功的小狼王背后,也从来不缺乏过爱慕者。
  王鸢,便是其中一个。
  那时候王琰还算不上朝堂重臣,洛阳王氏在长安也只是名气平平,王鸢想要嫁给战长林,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属于有些高攀。
  为达成目的,王鸢先是想方设法结交到周家的四姑娘,再通过周四姑娘走进肃王府,来到了居云岫的香雪苑。
  居云岫每次在肃王府里举办一些赏花宴、品茶宴时,周四姑娘到场,王鸢便也一定到场,跟众人一起赏花,品茗,热闹起来时,则聊一聊京中最有风华的郎君。
  居云岫是很敏锐的人,她能感受王鸢笑容背后的攀附之意,虽然不喜,但想着是周四姑娘带来的人,便也一直礼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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