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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的小锦鲤——by余一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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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珩面色阴沉地捡起那本册子摸了摸,封面上签名的墨迹还没干。对于魏谦是如何“斥责”阮秋色的,他心里大概有数了。
  魏谦干笑一声,看着自己心爱的画册落到阎王手里,急得脑门冒汗,却是敢怒不敢言。
  卫珩随意翻了翻,眼中换上了意味不明的神色:“这般画法,以前从未见过。”
  魏谦忙不迭地上前解释:“阮秋色的画,求的就是一个惟妙惟肖。这画册是去年画的,不过与真人七八分像,她去年闭关了大半年,钻研出了绘画的新法子,可以将真人还原至九分。”
  魏谦朝着今晚那幅惹事的美人图努努嘴:“她擅自画了你虽是不该,但不得不说,这幅是精品中的精品啊。”
  卫珩冷哼一声:“阮清池当年为帝后画像,尚且需要帝后端坐着来参照。这阮秋色若只在梦里见过我,如何能画得出这样一幅画来?这鬼话你也信?”
  魏谦急了:“京中谁人不知那阮秋色是个过目不忘的奇人?自她幼时起,京中但凡是家里有个聪明孩子的,就常被父母带上门去挑战阮秋色的记忆力,无不败北而归。”
  魏谦没说,他也是当年败北的聪明儿童之一,自那时便成了阮秋色的铁杆迷弟。
  卫珩淡淡地瞟他一眼,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抬高了音量道:
  “明日一早,把她给我带过来。”
  魏谦急了:“这无缘无故的,我一个百姓父母官也不好随随便便把人抓来呀。”
  卫珩那话却不是对他所说。
  “属下遵命。”窗外有人应了一声,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如果再给阮秋色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死也不会画那幅该死的美人图。
  昨日来观看的百姓太多,非要说她扰乱治安,进一趟京兆府衙她也认了。
  这一大清早把她抓到大理寺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本本分分的良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到这重刑犯人才来的修罗殿?
  “你们别欺负老实人啊!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断没有抓我来这大理寺的道理!”
  她身后的差役倒是客气的,许是男女有别,没有捆缚他的双手,也没有上镣铐,“请”她来的过程里,说话都称得上好声好气。
  如果他能放下悬在她后脖颈的那把刀就更好了。
  那差役押着阮秋色一路到了大理寺的地牢。阴暗潮湿的气息铺面而来,身材单薄的少女不禁打了个寒噤。

  “我我我告诉你们啊……我看过人审案子的,好歹要给我定了罪名才能抓我下大狱啊……”
  那差役仍是一言不发,步履不停,逼着她往深处走。
  监牢尽头,已经有人等在那里。阳光从地牢气窗的缝隙间透过来,洒在那人身上。端的是长身玉立,风姿摄人。
  阮秋色的心跳的咚咚响,却不是因为那人的身段气质万里挑一,而是那人的身形和她梦中那位隐约对上了,联想起魏谦昨日说过,她画了不该画的人——
  那人面上一副银质面具,此刻正反射着冬日白惨惨的阳光,照的她心里瓦凉瓦凉。
  竟然是“铁面阎王”!
  阮秋色比谁都清楚这宁王的事迹。二酉书肆三日一发的盛京小报上常常刊载宁王断案的故事,她还给画过几期配图:戴着鬼脸面具的宁王形色可怖,只差一对獠牙,足可以吓得全盛京的顽劣小儿哇哇大哭。
  “不知……王爷让草民来此,所为何事?”阮秋色紧紧贴着牢门,畏畏缩缩地问。
  卫珩凝眸打量了她半晌。他的目光从上至下,在她身上游走了几个来回,阮秋色觉得自己简直要被穿出个洞来。
  就在阮秋色被他看得按捺不住,想要开口再说句什么的时候,她看到卫珩缓缓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虽然心里早有预期,她还是结结实实地抽了一口凉气。
  该怎样形容眼前这张脸?
  她想起了多宝阁里最剔透的羊脂白玉,也不及他肌肤的莹润清透。
  她抚过含苞初绽的蔷薇花,那柔软纹理下透出的一点粉红,也没有他弧线优美的唇瓣那般鲜活。
  她跋涉过破晓前泛着雾气的黛色山谷,却觉得那浩渺的远山丝毫不及他眉睫间氤氲的韵致。
  她在湖心深处的船上望过漫天星辰,此刻却觉得他眸色沉沉,犹如深夜里无边无垠的湖水,而天上的星子,定是揉碎了落在他眼睛里荡漾着。
  梦中萦绕多年的面孔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也会慌乱无措,连呼吸都静止下来。
  阮秋色没空去想她的梦中人为何摇身一变,成了冷血无情的铁面阎王,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说宁王在战场上毁了容,是以出入都需要面具遮丑?
  那宁王分明是为了盛京道路不至于拥堵,大理寺的门槛不被踏穿,才时时遮住自己颠倒众生的美貌哇!
  “阮秋色,”卫珩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利落清脆,很是好听,“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怒意,阮秋色稍稍松了口气,把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下放了一点点。
  “草民拜见宁王殿下。”
  卫珩气定神闲地端详她片刻,直看得阮秋色心里发毛,才慢悠悠地说:“你可知我为何终日以这面具示人?”
  “……因为王爷国色天香美貌惊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阮秋色张口就来,暗自给自己的机灵鼓了鼓掌。
  卫珩喉头一梗,咬牙接着道:“本王曾经发过一个誓。凡是看到我面容的人,要么我杀了她……”
  阮秋色听他沉吟之声,试探着接口:“要么您嫁给……啊不,娶了她?”
  那些江湖儿女的话本子都这么写,她很懂行。
  此言一出,卫珩的脸色黑如锅底。
  “……要么我挖了她的眼睛。”
  阮秋色这才注意到卫珩身后的空地上,竟摆满了刑具。方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美人身上,竟没有察觉这牢房里阴阴惨惨,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应是大理寺最叫人畏惧的刑讯之所——戒律房。
  看着阮秋色呆若木鸡的神情,卫珩终于找回一点愉悦。眼神扫过站在阮秋色身后的时青,他凉凉地开口:
  “还不动手?”
  “遵命。”沉默了一路的侍卫身法快得惊人,阮秋色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手持一把弯钩状的匕首立在她面前。
  “不不不……不是吧?”阮秋色吓得一个激灵,“王爷您认真的吗?”
  哪有人因为别人看了自己就挖人眼睛的?就算是皇室贵胄,也不能拿别人的生身性命开玩笑啊!
  卫珩并不答话,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点欺男霸女的弧度。
  “王爷你讲点道理,在今日之前,草民真没看过您的脸啊!”
  那弯弯的匕首已经伸向了她的左眼,阮秋色骇得踉踉跄跄往后退。
  “我最喜欢看人在这间房里说谎,因为再狡猾的犯人被这一百零八样刑具伺候过,也会吐得干干净净。”
  卫珩冷笑一声,从身后摆放刑具的桌案上拿起那幅美人像,掷在阮秋色面前:“可你的谎话这般拙劣,倒叫本王好生遗憾。”
  “草民知错了!”阮秋色知道,所谓梦里见过他的说辞根本无法令人信服,只好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他磕了个头,“我要早知道您是宁王殿下,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私自画您的像啊!”
  卫珩的眼皮不耐烦地抬了一抬,侍卫上前扣住了阮秋色的后脑,迫得她仰脸看向卫珩。
  她眼睛本就生得圆而大,此刻蓄满了惊恐,更比平时还要大上几分。
  看着阮秋色可怜兮兮的模样,卫珩面色越发沉郁:“时青,你手脚太慢了。”
 
 
第4章 让她哭   “说到当牛做马,本王倒突然想……
  阮秋色突然明白了魏谦昨日说的“赶紧跑”是什么意思。这宁王绝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梦中人,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啊。
  侍卫手腕一翻,要看那匕首就要刺过来,阮秋色骇得紧紧闭上眼睛,嘴上却不敢停:“王爷您人美心善大慈大悲饶了草民吧!”
  “您要我的眼睛也没什么用啊!不如留着草民一双狗眼给您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您说东我绝不往西……”
  匕首抵上阮秋色的眼皮,她浑身一颤,终于流下了两行眼泪。
  她还有许多想看的美景没有看呢……
  她才琢磨出十足写实的画法,还有很多很多素材没有画……
  她还没名扬画坛,让那个人看到呢……
  她的传奇生涯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变成瞎子呢???
  而且眼睛被挖出两个窟窿,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阮秋色悲从中来,眼泪流得更凶,直哭得抽噎了起来。
  看着她泗横流的扭曲表情,卫珩这才觉得通体舒畅了不少。
  今早时青正准备出发去拿阮秋色过来,被他心念一动叫住,交代了一番。
  “阮画师如此冒犯,王爷只是吓她一吓,叫她吃点苦头,实在是心地仁善。”时青对卫珩一向敬服,自是说一不二。
  可说起吓唬小姑娘,他毕竟没什么经验:“那属下该何时收手?”
  卫珩也有些拿不准,但他面上仍是胸有成竹的表情:“那就,吓哭为止?”
  阮秋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知道眼泪是女人的武器,莳花阁的姑娘们最擅长梨花带雨,个个都能哭得分外惹人怜爱,那些王孙公子一看,魂都要飞了。
  真哭起来才知道,什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那都是姑娘们辛辛苦苦对镜练出来的。眼下她眼泪与鼻涕齐飞,哭得噎住还忍不住打两个嗝,和燕子巷口流鼻涕光屁股的陈家小傻子也没什么分别。
  阮秋色对姑娘们肃然起敬。原来单单一个哭字也要下苦功夫,真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啊。
  正胡思乱想着,心里的委屈倒消散了几分。她不敢懈怠,继续卖力干嚎,试图用凄凄惨惨戚戚的哭声换回美人王爷和那护卫残存的良知。
  头顶上方传来了美人清润好听的声音:“慢着。”
  阮秋色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卫珩正俯首看着她,眼中的神色……似乎有几分愉悦?
  “说到当牛做马,本王倒突然想起有件事可以给你做。”
  阮秋色顾不得分辨他眼神是喜是怒,急道:“只要不挖我眼睛,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说本王逼迫于你。”
  阮秋色点头如小鸡啄米:“王爷不计较草民的过失,草民感激不尽!”
  “如此甚好。你的眼睛就暂且留在眼眶里养着。若是这件事你办得让我满意,兴许我会把它们再赏给你。”
  阮秋色很有眼色地连连谢恩,心里却暗自将那宁王骂了一百八十回。拿她的眼睛做顺水人情再赏回给她,还真是仁慈得不行哦!
  呸!蛇蝎美人!
  心里骂归骂,她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温顺如鸡的样子:“不知草民有什么可以为王爷效劳?”
  卫珩摇了摇头:“不急。需要用你时时青自会去找,你要做什么,他会仔细交代于你。”
  说罢,又转向侍立在旁的时青:“送阮画师回去吧。”
  阮秋色还在腿软,撑着地慢慢站起身:“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和刚才还要挖人眼睛的凶神一起回去?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往外走出两步,到底是舍不得那美人图。阮秋色去而复返,摆出一脸谄媚的表情:“王爷,要是草民表现得好,让您高兴,可不可以将这画赏给草民?草民怕是这辈子都画不出比您更美的美人了……”
  “美人”二字惹得卫珩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起来。
  “可以呀。”卫珩皮笑肉不笑,时青仿佛听见了他的磨牙声,“毕竟我要交给阮画师的差事颇有几分凶险,若你不幸因公殉职——”
  “我一定把画烧给你。”
  ***
  阮秋色从大理寺回去,着实提心吊胆了几天。
  她一个画师,能完成什么凶险的任务呢?
  听闻西山近来有虎出没,难道是让自己去深山老林画虎?
  啧啧,这差事倒是既凶险,又适合她来做。但美人那般出尘,不像是会欣赏恶虎的样子。
  当今圣上坐拥四宫十二院,妃子们各个国色天香。难道美人是想让自己秘密潜入宫中偷画妃子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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