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的小锦鲤——by余一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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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云芍来王府帮她更衣沐浴,自然会看出她与卫珩关系不一般。阮秋色没心思解释这个,只苦着脸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她把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我当怎么了呢,”云芍打了个哈欠,“这世上像你爹一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宁王就算古板迂腐了些又有什么?”
她想了想又道:“你俩八字还没一撇,何必操心这种谈婚论嫁之后才要考虑的问题。”
阮秋色没应声,只是摇了摇头。
她七八岁时跟着阮清池回京,有天路过私塾,看到里面的学子整整齐齐地背书,便觉得羡慕不已,也缠着要去。
阮清池对她一向是有求必应,何况是读书这样的好事。便托了旧友,硬是将她这个不合时宜的女孩子送进了私塾。
哪成想没过两天,小姑娘就哭着回来了。
他一问才知,先生给她的课本与别人不同。男学生们学的是《论语》、《孟子》,还有《列国游记》作为课余消遣。可到了她这里,却只能捧着《女诫》、《闺训千字文》这样枯燥无聊的书本看。
她心里不平,去与先生争辩。然而先生并不机会,左右收她也是碍于熟人面子,做个样子便不错了。
学堂里的男学生却纷纷过来指责她无理取闹,都是半大孩子,说起刚学不久的礼教却是一套一套。
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以后都要在家里相夫教子,她这样的异类,定是嫁不出去云云。
她只有一张嘴,说不过那么多男孩子,委委屈屈地受了气回家,觉得学堂真是世上第一没道理的地方。
阮清池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姑娘,轻叹一声,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秋啊,学堂不讲道理,咱们以后不去便是。你只需记住,那些满嘴说着女子就该如何如何的,不是骗子就是混蛋,他们啊,只想从你手里抢东西。”
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我、我有什么东西?”
“你拥有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多。你天生记忆力过人,若是去读书,没有男孩儿比的过你;你有绘画的天赋,只要用心,未来定是前途无量;你从小便跟着爹走遍了五湖四海,那些男孩儿只能在游记里看的地方,你统统都去过,你说他们怎么能不妒忌?”
阮清池眉眼温和地望着她:“你若信了他们的鬼话,这辈子便只能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寻常女子,如此,便叫他们得逞了。你听爹的,以后若有人对你大放厥词,你就啐他一口,让他少管闲事。”
小姑娘愣了愣,可怜巴巴道:“那我嫁不出去怎么办?”
阮清池轻弹了弹她的脑门,笑道:“这么点大还操心起嫁人了。你要知道,真心对你的男人,一定像爹一样,愿意让你过你喜欢的日子。你就要找这样的人。”
阮秋色听得似懂非懂,总觉得爹是在骗人:“能找到吗?”
阮清池笃定地看着她道:“能的。爹当年喜欢的女子,就像你一样,最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他脸上还带着笑,话音里却有些惆怅:“可她没有你的运气。”
阮秋色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详,便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阮清池揉揉她的发顶,朗声笑道:“她没有你这么好的爹啊。”
他说着将小人儿揽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像在自言自语:“爹不是不能让你安安稳稳地嫁个好人家。爹也知道,像这样教你,你的路便走得比别的女子更孤独,更艰难些。但人生不过数十载,爹总盼望你能……”
阮秋色不明白阮清池话里的沉重,只乖乖地窝在父亲怀里玩着手指,随口问道:“能做什么?”
“能有选择的机会。”阮清池扶着她的肩膀,与她视线相平,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可知道,你手里的机会,爹喜欢的女子倾尽一生也苦求不得。她得不到的,爹便想给你,因为你们是这世上爹最珍重的人。”
阮清池叹出了一口气,眼里涌上了许多无奈:“这是爹的执妄,也是爹的心意,请你……决不要辜负。”
这话她当年听不明白,后来才渐渐懂了。
她知道这世上的姑娘,大多是从一方小院嫁到另一方小院,从此夫君便是她们的天。
若遇上了开明的人家,还能像书里写的那样,与丈夫举案齐眉,保留些闺阁里的乐趣;可若是摊上了迂腐的夫家,就像阮清池口中的骗子混蛋,那便会被拘在三从四德里,将年少时的一点自由烂漫悉数耗尽。
但她不同。天地之大任她自由来去,书画的海洋浩瀚无边,任她徜徉其间。
纵然世人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纵然她年近二十也无人敢娶,她还是觉得自己幸运。这幸运是阮清池的馈赠,是他作为父亲留给她最大的心意,也是最大的心愿。
她不敢,也不能把阮清池的心意,赌在一个不认同这一切的男人身上。
她想得明明白白,可是……舍不得就这样放弃啊。
阮秋色闷闷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委屈:“我以为他喜欢男人已经够棘手了,没想到还得想办法纠正他的迂腐。谈恋爱怎么这么难啊……”
“宁王他……喜欢男人?”云芍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精彩。
她迅速地掂量了一番,若是继续掺和小姐妹与那铁面阎王的爱情纠葛,知道的秘密太多,怕是有被灭口的风险。
想到这里,云芍果断地将麻烦推了出去:“阿秋啊,说到底,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断袖更了解断袖。你不是与清风馆的宿月公子关系要好?不如去问问他?”
***
平日里的清风馆,到了午后才会开门营业。但今日来的这位客官,竟是没人敢拦,一路看着他登堂入室,进了头牌宿月公子的房中。
店内的鸨公与小厮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样的意思:方才戴着面具气势凛然地走进来的人,真是铁面阎王?
都说他不近女色,竟然是因为喜欢男人?
时青沉着脸,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也跟着进了屋子。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唯恐因为知晓了铁面阎王的秘密而被灭口。
宿月正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冷不防进来了两个男人,着实吃了一惊。
他看出前面那个杀气腾腾的人是谁,脸上的惊讶扩大了几分:“宁王殿下?稀客啊。”
卫珩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心里暗暗做着估量。
长得好看,脾气不好,又被阮秋色画过像,还喜欢男人的,只能是他了。
作为清风馆的头牌,卖艺又卖身的,日子过得自然辛苦。至于她口中的“帮不上他的忙”,八成是说宿月身价高昂,她就算不缺钱花,也没法为他一掷千金,更别提赎身了。
如此想来,阮秋色昨日酒后吐露的真言,只有一点没有对上——
这名叫宿月的小倌哪里跟他一样好看?任谁来看,都是他好看多了好吗?
简直是见了鬼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卫珩眼神不善地盯紧了宿月,语气沉沉:“本王来给你赎身。”
“哦?”宿月眉毛一挑,诧异道,“我与王爷素昧平生,不知是哪里入了您的眼?”
卫珩咬了咬牙:“本王有一个条件。”
宿月点点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文。
“离开京城,”卫珩沉声道,“从此以后,再也不见阮……”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阮秋色一进清风馆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往日里热情迎客的鸨公和小厮们,此刻都没精打采地坐在大堂,满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她也没打扰,径直走去了宿月的房间。
只是房里站着的人着实让她意想不到。
“王……王爷?”阮秋色听见自己声音滞涩,活像个撞破奸情的可怜原配,“你在这儿做什么?”
卫珩庆幸自己此刻戴着面具,否则脸上不知道会有多么难堪。
时青则绝望地捂住了脸。
只有宿月,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目光在他们几人之间转了转。
然后笑吟吟地对阮秋色道:“王爷是个好人,说是来帮我赎身呢。”
第35章 做戏 情敌一号富可敌国,情敌二号花容……
宿月这话说的暧昧不明, 可字字为真。
卫珩张了张嘴,只觉得百口莫辩。
阮秋色更是万念俱灰。卫珩喜欢男人原本只是她的猜测,虽然心里已经有七八成把握, 但到底还存着那么一丝侥幸。
现在好了, 不光喜欢的男人是断袖, 而且情敌一号富可敌国, 情敌二号花容月貌。
她谈个屁的恋爱哦。
宿月见他们二人都没应声, 便勾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王爷方才还没说完,您有什么条件?”
时青看着自家王爷绷得死紧的唇角,默默掬了一把同情泪。
王爷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要告诉喜欢的女子, 我准备砸钱让情敌离开京城,再也不见你的面?
这样的行径若是出现在话本子里, 怕是妥妥的嚣张跋扈男配角。
早知如此,方才卫珩成竹在胸地要来这小倌馆,说什么也该把他拦住的。
卫珩静立在原地,默然不语。他眼中暗光流转,似是在思考应该如何解决眼前这荒诞的局面。
宿月等得不耐,便开口催促道:“王爷, 除了离开京城, 还有一个……”
“本王改主意了。”卫珩沉声打断他,语气已然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窘迫,“本王要请你演一场戏。”
***
午时刚过,莳花阁里的小厮不紧不慢地洒扫擦桌,为下午的开张做着准备。
苏三娘百无聊赖地倚着门边,与隔壁的商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这个春日的午后,却不像往日一般平静祥和。苏三娘余光一瞥街角, 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
一群衣衫华丽,俊逸出挑的小倌气势汹汹地朝莳花阁走了过来。
为首的便是清风馆的头牌,宿月公子。
苏三娘与那清风馆的鸨公也算熟识,毕竟两方的客源交集不多,也常常聚着吃个饭,交流一番生意经。故而对这位宿月公子的脾气,她再了解不过。
他性子冷僻孤傲,看不上眼的客人一句话都不愿与他们多说。前些日子礼部侍郎家的混账公子强闯了他的房间,直接被打个半死,丢在街口任人围观。
偏生这位头牌背后不知道有什么靠山,吃了这么大的亏,那公子也只能咬牙忍了。在清风馆里,这位爷可以说是横着走也不为过,鸨公同他说话都只敢柔声细气的。
是以苏三娘看他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来者不善的气息,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炸。
“哟,什么风把您这几位吹来了?”她甩着帕子,揣着笑脸将人迎了进来,“可是要找哪位姑娘呀?”
来的有七八个小倌,加上他们随侍的小厮和几个护院,浩浩荡荡有二十来人。
“三娘说笑了,”宿月冷冷清清地开口,满脸都是不悦之色,“我来找东西。”
这倒真是让人有些惊诧了。苏三娘眉头皱了皱,脸上的笑还没褪去:“咱们莳花阁能有您什么东西?”
宿月“啪”地一声,将一张画纸拍在了大堂的桌子上:“我来找这块玉。”
那画纸上画着一块玉佩,有半个手掌大,雕刻着精美的花样。
正是出自阮秋色的手笔。
苏三娘瞧着这玉佩有些熟悉,她每天迎来送往,对客人的衣饰多会留个心眼。细细想了一会儿,她突然一拍大腿道:“这不就是贺兰公子身上的玉佩嘛?”
“没错,”宿月下巴微微扬起,眼神睥睨,“我送的。”
苏三娘下巴都要惊掉了:没听说过贺兰公子有龙阳之好啊。他也是莳花阁的常客,难道是男女通吃不成?
“这是我的护命玉,”宿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如今丢了,三娘说我是该不该找呢?”
“该,当然该!”苏仨娘回过神来,忙道,“可为什么要来我们莳花阁里找?”
“昨天夜里那人来寻我,身上的玉没了。我一问才知道,前个他来了趟莳花阁,找了你们水芝姑娘。回去便不见这玉了。”
宿月说得有条有理,声音冷冷淡淡:“他自己不好意思来寻,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我珍之重之的信物,所托非人也就罢了,总不能落到旁人手里。叫你们水芝姑娘出来问问吧。”
苏三娘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尴尬道:“水芝姑娘,前些天让大理寺带走了。就是在贺兰公子来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