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by酸奶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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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安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待了多久,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终日里都是死寂无声,以至于当苏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时,他怔了许久,恍然以为这是从梦里传来的声音。
毕竟,这样的梦他日日在做,梦醒却了无痕迹,什么都没有。
和离书他亦亲手写了,她…早已不是他妻子了,他还能见她吗……
“清安……”
借着过道墙壁上的灯火,苏南往前一步,终于是确定了那人就是文清安。
削瘦的侧脸,熟悉的眉眼,还有那身形…她一眼便认出来了。
只是,现在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衣衫破烂,裸露的皮肤上尽是血痂,甚至有几处伤口还在流血化脓,头发散落,看上去极是凄惨狼狈,没有半分以前那翩翩公子的意气。
苏南不敢相信,细白的手捂着唇,眼泪滑落脸颊,娇弱的身子因为哭泣而颤颤巍巍。
她的颤抖透过指尖传来,宁白垂眼,脸惨白似雪,眼尾却泛起了红,唇抿成冷硬又脆弱的弧度。
“清安!”苏南情绪激动地哭了一会,平复了些心情后想要扑过去时,却被宁白拽住。
苏南困惑眨眼,皱眉。
“他身上脏,别过去。”宁白轻声,脸沉在昏暗里。
“脏?”苏南抹了抹眼泪,哭得神志不清,“我不在乎脏不脏,你放开我啦。”
宁白不放,眼睛浮红,只看她。
“是不是你把他打成这样的?!你为什么要打他?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里?!”苏南崩溃问。
宁白没回 。
监牢里登时变得吵闹起来。
……
“南南?”
苏南又喊了他几声后,文清安昏沉的意识终于清醒,他动了动僵硬的手,全身伤口撕裂,硬是挣扎着从木板床上坐起。
模糊光影中,他看到她亭亭站在那处,昏黄灯火照耀她脸,泛着浅浅的、温暖的光,即使是在这般阴暗、污秽的监牢里,她也依旧清澈,明媚如春。
“南南。”文清安声音艰涩,忍着痛意唤她。
苏南闻声转过脸来,在将要对视前,文清安混浊的眼眸突然亮起,却又在看到两人相碰的手后顷刻暗了下去。
苏南本还在和宁白争执,听到文清安喊她,便坚决地甩开宁白的手,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
宁白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
“清安……”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南无措至极,她想碰他,可是又怕弄疼他身上的伤口,只能在一旁看着流眼泪,不知该如何是好。
“清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你……你……”
苏南抽抽噎噎地哭了一会,后怒冲冲地走到宁白面前,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这里?”
宁白刚咳了血,嘴角渗着点红:“他犯事了。”
“不可能!”苏南并没有过往与宁白的记忆,甚至,她把和他有关的事情也一并忘了。
她忘了文清安是为何入的狱,也忘了自己为了文清安去皇宫找他的事情。
宁白缄默不语,他没有回苏南,嘴角的血红深了一些,转而对文清安说道:“四皇子已伏法,现朝堂稳定,政治清明,你若能安安分分地当个吏部尚书,朕可以放你出来。”
他的声音轻而冷,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即便嘴角带血,周身仍是萦绕着不可侵犯与违逆的帝王威严。
苏南一愣,她没想到这皇帝答应的这么爽快。
而文清安……已然察觉到了苏南的异样。
从话里听,她视宁白如陌生人一般,可看向他的目光却带着点点不自知的复杂纠缠,是防备,是绝望,还是恨和厌恶。
文清安敛眸,忽然问苏南:“南南,在我被关押的这段时间里,你过得如何?为何今日会来此?”
“我不知道……”
回想过往,苏南脑袋深处隐隐发疼,却想不起那时的任何记忆,撇嘴诚实道,“我一醒来便在皇宫,然后他…他…”
苏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宁白,后靠近文清安耳边,脆生生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和他说悄悄话:“他是个疯子,把我关了起来,我讨厌他,天天闹着要找你,然后他今日…啊,好冷!—你干嘛!”
苏南刚靠着文清安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手腕又被扣住。
一阵寒意透过肌肤渗进她血液,苏南遍体生寒,还未来得及哆嗦,便被宁白拉着手往后退去,同文清安隔开了一段距离,
“出去。”宁白手腕处浮现清晰血管,他死死握着手里这截柔荑,喘息忽就控制不住地重了起来,脊背也弯下了些,神色惨白。
似是身体很是不适。
莫名被他钳住手腕拉着后退,此时又是劈头盖脸的一句命令,苏南都有些懵了,不解问了句:“什么?”
“朕让你出去。”
宁白带了些皇帝的命令口吻,方才脆弱哀伤的目光恍然变得阴鸷。
苏南没动。
在死寂的沉默里,宁白胸腔内血液翻滚,他骨节分明的手因为用力而青筋突显,但很快,他又干脆地放开了苏南的手。
手心一空,他眼中戾气渐显,有些烦躁地舔了舔唇,面上却无任何异样,只道:“朕有话和这位吏部尚书说,外人不得在场,你乖乖让狱卒带你离开监牢……否则,他会他死在这里?南南。”
话语落下,他也温柔地唤了她一声南南,甚是古怪。
苏南一阵鸡皮疙瘩,她低头思虑片刻,担忧地看了文清安一眼后,蹙着眉头离开了这牢房。
“她失去了一些记忆。”
苏南走后,宁白站在文清安面前,居高临下,君王的威严尽显,淡淡道:“现在认定你是她夫君。”
“我本来就是她夫君。”文清安笑了笑,即使身上满是血痕,面对的是少年帝王,九五之尊,但在苏南这件事上,他依旧未有任何妥协和畏惧。
“夫君?”宁白讥讽冷笑,背着手缓缓踱步,在牢房里走来走去。
“看来文大人是忘了那和离书。”
宁白提醒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文大人亲手写了和离书,从写下的那刻起,你便不再是阿姐的夫君了。”
“那是你逼我的。”文清安手紧握成拳,重重锤在木板上,牙齿咬得滋滋作响,“你用文府要挟,逼我写下和离书,放弃……南南。”
“文大人,那可是你自己选的。”宁白继续道,停下脚步看他,眼睛黑沉到令人发怵,“在文府和阿姐之间,你选择了文府,放弃了阿姐,不是吗?”
“你……!是你抢了她!抢了我的妻子!”
在宁白的步步紧逼下,文清安终是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
他愤怒至极,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冲上去想给他一拳,宁白后退一步轻巧躲开,他自己却因为浑身是伤,无力倒在地上。
“阿姐自小便朕的人,只不过…她现在忘了而已,生了病。”宁白蹲下身去,揪着他头发撞向地面,“朕今日之所以会放了你,是因为阿姐,不然,就凭你是四皇子一党的余孽,这罪名足以杀你十次百次。”
“你对她做了什么?”文清安怒目而视,转而问,“南南为什么会失忆,且单单不记得你?”
文清安的脸贴着粗糙地面,痛意使他不至于昏睡过去。
他想,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苏南谁都记得,却不记得宁白。
“带她回文府,好生照顾她。”
宁白不欲再谈,拂袖离开时瞥了文清安一眼:“朕是君,你是臣,这是旨意,文大人若不想被诛九族,以后便好好为官为民,报效朝廷,也不要让阿姐受一分委屈。”
文清安从地上爬起,擦了擦脸上的血,想要开口时,宁白又笑了笑,低头盯着那空空的手心,兀自说着——
“你不要她,朕要,你为了文府可以抛弃她,但朕,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放弃她。”
“这便是你我不一样的地方,就凭这一点,你不会赢我。”
*
宁白带苏南去见了她所认为的夫君,让文清安带着她回了文府。
他当真是这么做了,以往绝不可能做的事情,他如今做了。
放她走无异于断他手断他脚,将他剥皮拆骨,再在心脏上狠狠插上一刀,血一直不停地流。
这很难,比死还难。
但宁白试着去做了。
他强迫自己放她出宫,强迫自己放下对她的占有欲和情|欲,只要她还安好地活在这世上,还在浅浅地呼吸……便好。
这样,他就不算失去她。
“阿姐…阿姐……我不会再伤害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绝对不会的,阿姐…你爱一下我啊,好不好……”
……
在苏南随文清安回去的那日晚上,宁白将苏南那日刺他胸口的发簪,还有他从小收集到的……珍藏起来的有关于她的东西,依次铺在了床榻上。
发簪,发带,断裂的梳子,碎掉的珠钗,胭脂,甚至是带血的床单……
他亲不到她了,也抱不到她,便只能如这一般,像个病态的疯子,蜷缩在床上,卑微又痴迷地闻着、亲吻着留有她气息的物品。
在漫漫长夜里,宁白一遍遍地抚摸、亲吻……他乐此不疲,唇角带笑,眼尾含泪,直到苏南出现在他梦里,与他缱绻相眠。
翌日,天光大亮,梦醒之后一切皆是虚无,且令人陷入到了更大的孤寂空虚里。
宁白……根本受不住,也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渴望和想念。
远远地看着也好吧?在阿姐恢复记忆,想起他之前,他就看看她……也是好的。
宁白毫不介意自己去当一个卑劣的、阴暗的窥伺者。
他认为,自己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
不能禁锢她,不能囚禁她,不能占有她,也不能亲她,不能摸她,不能抱她,那看她……总可以吧?
阿姐会生气吗?
应该是不会的。
宁白心里这样想,打定了主意。
于是,在一日下朝之后,他便换下龙袍,穿了一身暗色玄衣,用黑色发带束起乌发,扎成了马尾。
面色不似以往那般惨白,平日里的阴郁散了几分,此时的宁白少年气尽显,眉眼间俱是风流俊美,着这一身便装出了宫。
他习过武,翻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是以,宁白很轻巧便入了文府,无人察觉。
入了文府后,他攀上了一棵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视野位置,眺望整个文府,寻找苏南的身影。
只是,当他扫视一圈,终于探得了苏南的身影时,他眼中溢出的并未是欣喜,反而是足以震碎他胸腔的躁怒。
以至于气急攻心,他又咳了血出来,少年气转眼便没了。
第48章 “南南,你是我的妻子吗……
宁白透过林叶的间隙,看到苏南和文清安正坐在湖边的一亭台水榭内。
苏南身子前倾,手里拿着一盒药膏,极是小心地给文清安擦药。
看上去像极了小心翼翼,柔情似水的小娇妻,而在皇宫面对他时,却次次都是撕心裂肺,哭喊不止,拿花瓶砸他,用簪子刺他,和眼前的…俨然是两个人。
心脏恍若又被簪子刺了一下,血肉绞痛时又有鲜红血液从嘴角溢出,一滴滴地从高处落下,在地上晕出刺目血迹。
宁白没有擦,任由血流出,他眼睛麻木又空洞地看着那两人,眼尾垂下,神情脆弱。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小时候,那时,他也是这样呆呆地,渴望地看着她。
蹲在墙角看着她侧脸,什么都不敢做,也什么都不敢说,怕她生气不要他,丢弃他。
不喜欢他。
阿姐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却顷刻间掀起惊天巨浪,他心里已是血海翻涌。
刺啦一声,他的手指刺进树干,指尖又流出血来。
而另一处,苏南全然不知道宁白的存在,还在细致地给文清安涂药,她蹙眉,神情全是不忍。
“为什么皇帝要把你关在那里?清安,你不是一直都为官谨慎,鲜少犯错吗?还有,这朝堂是何时变的天,怎么皇帝转眼就换人了?”
苏南说道,话里话外全是不解。
文清安听后恍然片刻,随即抓下她还在为自己涂药的手,眼睛如一汪平静的湖水,温声问苏南:“南南,你当真不记得他了吗?”